一月二十七日。
何驰正在襄阳收拾残局,自己从京城已经回来整十天了,一行人风风火火去、风风火火回,李子希、李子明带着马桂、马葱来了襄阳。而原本就在襄阳督守曹庄和曹家布庄的武敢当一行人就不用调了,在原地等着就行。至于一个昆西他勉强来了,在何驰身后一副傲娇的模样,动不动就用下巴指人。四岁的何平少容根本不让他出门,大哥疯魔也就算了,再让一个弟弟去跟着疯魔家里不是彻底乱了套。
“用点力撞!墙就快垮掉了!”
那乌黑的框架结构必须拆除,何驰督建的第一座楼使用的虽然是水泥,却是未经过配比调和的劣质水泥,谁知道过火之后有没有隐患。现在庄子里有现成的水车也就不用去麻烦乌林工匠们了,自己现磨、现调、现拌、现用。
马桂和马葱连带着几个马匪一起扛起了一根原木撞墙,这场景好熟悉啊,当天他们撞李家庄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当真是重操旧业了。眼看着墙上的裂缝越来越大,何驰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有一下墙就要垮了。
“最后一下,小心墙倒下来!一、二、三,撞!”
在何驰的指挥下众人铆足力气推动原木,只听原木顶端传来墙体崩裂声,原木正面的这堵墙壁开始崩裂,随后侧面被撞开两条缝隙的墙壁也开始松动,青砖瓦片一点点剥离下来,何驰指挥着撞墙的人快撤,众人丢下原木跑到了安全位置。随着一阵巨响焦黑的曹庄小屋倒塌扬起一片尘埃。
“干得不错,休息一下,午饭之后捡瓦片和砖头,完整的堆起来准备后续建楼时使用。”
何驰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整体的建筑构想,曹庄实在太大了,这么大的庄子只有一个主楼实在不够看,但如果造成大院子又不方便通行和日常管理。现在曹纤没了永业田,田契也被回收这四周的田地都已经是官田了,不是何驰想占就能占的。
“真是头疼!”
何驰挠着头,手中图纸还是原来曹庄主楼的施工图,曹妹妹一直小心保存着。正在何驰看着桌上图纸的时候,一个人影挡住了光线。
“苏黎黎参见何大人。”
“苏副将为何擅离职守?”
“朝廷来人接昭仪娘娘了。”
“接昭仪娘娘来找我干什么?”
何驰好奇的抬起头,只见一个公公来端着一个托盘来的,里面三张圣谕放着。
“圣谕!”
何驰带着聚拢在庄子前的人跪接圣谕,公公先拿出第一封问道。
“谁是李子希、李子明?”
“在下李子希!”
“在下李子明!”
公公走到李家兄弟面前打开圣谕念道。
“朕点李子希为禁军尉卫,点李子明为禁军护从。随昭仪娘娘仪仗进京听用!”
“谢陛下恩典!”
公公将圣谕交给李子希,又问道。
“谁是马桂、马葱!”
“我是!”
“我!”
两个马匪头目抬起头,身后还有百来个马匪苦役也抬头偷瞄着。
“朕赦汝等的罪过,点成白身,随李家兄弟护昭仪娘娘仪仗进京听用。其余马匪众人徒刑一年,一年之后恢复白身,入籍江夏听何驰调遣!”
“谢!陛下!恩典!”
马桂和马葱不会谢恩,只两字一顿的说完话,然后脑袋往泥里一磕。
“哪位是昆西?”
“在下便是。”
昆西一脸不高兴,他只是奉哀牢王的命令来探病的,结果这昭国大皇帝的圣谕一来铁定就是有事,弄不好何驰说的话就是真的,一个哀牢国大情报官要替四岁的小孩子打下手,回去之后脸皮都没了。
“高兴点,这可不是服侍我家弟弟。”
昆西把头一拧,只听那公公念道。
“朕点敕封汝为哀牢特使赐腰牌,赐东宫卫之职,随昭仪娘娘仪仗进京听宣!”
“谢昭国大皇帝恩典。”
这道圣谕没头没尾的,点自己一个哀牢人为昭国太子的护卫,这大行皇帝脑子抽了吧,就不怕自己给太子来一刀?
“怎么样,给你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何驰你到底干了什么?”
“让你去北方开开眼界!丑话说在前头这是给你们哀牢国最大的恩赏,识抬举的话好好做。你要是敢对太子动手,我保证让哀牢国寸草不生。”
何驰说完还没来得及起身,苏黎黎就跑过来冲着何驰的胸口就是一拳,怒气冲冲的说道。
“怎么没有我的圣谕?”
那当然是因为故意的,苏黎黎的爹是谁?何驰这辈子都不想和张唯栋扯上关系了!
第一次是岭南王兵谏,那真是实打实的九死一生,战场上都交过锋了。第二次那更险,坐镇江北连个消息都不透,就硬让自己往江南撞,要不是何驰能“未卜先知”自己早就死在了江南!
这苏黎黎比林还月还邪门,林还月还只是沾染点小蟊贼,以后和苏黎黎拉扯些关系,时不时和她的老爹见个面,指不定还要撞上什么挡路恶鬼呢!
“了了小姐,你玩的也差不多了,应该回家去看看您父亲他老人家。”
苏黎黎哪那么好糊弄,她就是追着圣谕来的,以为有自己一份。结果武敢当、李文红、杜杏儿都被点了,连马桂和马葱都榜上有名,凭什么单单缺了自己!抬脚就往何驰大脚趾上一踩,何驰忍痛受着,轻声细语的说道。
“我惹不起你爹,你饶了我吧……”
“那你惹得起我?”
苏黎黎知道何驰不会对他动手,所以现在的局面是单方面碾压。她在脚上加了把力气,何驰眼泪都快冲出来了,强忍下想哭的冲动拱手对苏黎黎说道。
“给黎黎小姐赔罪,其实你不用点你是武敢当的副将。武敢当去哪里,你就能去哪里。这可不是我让皇帝点的,你爹问起来,你也只说节制武敢当,别往我身上推啊!”
“名不正言不顺,我才不追着武敢当跑,没点就是没点。”
有其父必有其女!果真和张唯栋一样认死理的家伙!何驰为了防止她豹变,祭起了第二套说辞。
“那武敢当走了,扬州五千兵丁由谁管着?黎黎小姐还是那一营副将,你总不能走吧,你要走了这五千兵丁就剩个空架子,难道要我给你爹送回去吗?”
“这倒说得通!”
还好何驰想了两套对策,让苏黎黎带队下营屯田也是对策之一,至少不会引起张唯栋不满杀过来找自己问罪。五千士兵也是五千个生产力,而且随着江夏发展,周边的匪虽然不见了,但是贼越来越多了。隔壁村上的农户来薅羊毛也就算了,豫章、庐江、江陵的人也围着六村薅羊毛,没有一批像样的人看着那百顷良田真是不行。
“何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子希带着弟弟李子明前来问询,还有接下圣谕的马桂和马葱,四人连同两个竖起耳朵的昆西、苏黎黎,齐刷刷的站着等着一个答案。
“太子主持河南、河北三件事,一户十亩田,十户一头牛,无债一身轻。你们就是我给太子选的班底,还有武敢当、李文红、杜杏儿,此去京城全力辅佐太子办好这件事,立不世之功、扬百年美名。”
众人都傻了眼,这何驰真的说到做到,除了不是他弟弟何平挂帅,其他的真就和他说的一模一样!
何驰慢条斯理的继续说。
“债务减免相对容易,有肖得意负责赎回借据,你们找到欠债人当着他们的面一把火烧干净就行了,这分田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河南、河北全部走一遍,短则一两年,长则四五年都是有可能的,虽然肖得意出钱出人,但你们也要做好吃苦头的准备哦!”
“何大人……”
李子希正要道谢,何驰一伸手打断他说道。
“我还有话说!太子走这一趟黄河两岸必不会平静,大舅哥、二舅哥一定要护太子周全!表面分田实则检地,其中诸多心计、算计,还要有劳昆西先生多多帮衬指点!”
“哼!你当真以为我会帮你们昭国太子吗?”
“你不帮忙你们家小公主的日子可就不好受了!你若帮忙我立刻上书给皇帝,在江陵设立盐铁专项供哀牢国采购!”
昆西一听盐铁顿时来了精神,盐倒是不缺,这铁可真就是救命。毕竟沿着长江往上送,至少比身毒那边翻山越岭的运过来快多了,而且昭国的铁都是精铁锭不是铁矿石,进口的农具到手直接就能用。
“怎么了?你有谋略围李家庄,我现在给你足人足饷,你居然畏畏缩缩了起来?”
“哼!你真要开盐铁供应,我效全力又有何难!只怕你说得出做不到!”
“能不能做到不需你操心,你只管在河北、河南给我使全力就行了。你和肖得意都不是善茬,用你们就是以恶制恶!”
何驰的行动力昆西是服的,想来想去自己这趟差事怎么都不会亏。昆西这番直接打进了昭国权力中枢,有了这层关系哀牢王与身毒进行商品议价时都会多不少底气,以后若是借着这层关系在昭国朝内扎下根基,再让太子娶一个哀牢公主,两方关系强绑定之后还怕没有好处可得?
昆西那点思量何驰怎么会不知道,一个图谋好处,一个图谋南疆。等以后铁索架起来,交州通路开凿完成后,云南就会成为昭国的囊中之物,哀牢王最多就是一个土司,哀牢的事最多也就是昭国国内的内务。若没有这点胸襟和计算,还如何成大事?看似两国的事,在何驰眼里却是一国之内的人事登用。
“何大人!昭仪娘娘请您过去!”
一个跟在何家妹身边的太监骑马赶来,何驰大概知道何家妹要说什么,听说这个娘娘把肖凝当闺女一样宠,自己寡淡少荤也就算了,供着肖凝隔两天一顿红烧肉、糖醋排骨。无论如何不能耽误昭仪娘娘大驾北进,这是好不容易乱中取静争取到的空挡期,送何家妹入了宫何驰也就能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