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仪娘娘的大驾一挪地方,曹家布庄就空了出来,现在曹纤和少容住在里面主持大局,何家妹也是她的义女,名义上依旧是何家的女儿进宫。夏末生这个亲爹也在外屋住着大单间,少容想着父女两人送行的时候见上一面全了礼数,毕竟进宫之后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了。
“萧彻见过曹乡君!”
“萧太守有礼了。”
曹纤一回襄阳就有成堆的事等着他,二月一到又要放青苗款了。
家中那二十袋金子由武敢当守着一两不少,但是何驰动手一拆包脸上就绷不住了,这皇帝多半是有病,里面五十两一锭打着“国库存金”钢印的金饼子!这样的金子谁拿谁人头落地,还一麻袋灌了二十个,一麻袋就是百斤,二十个麻袋就是两千斤,折算下就是二十万贯钱。
这已经是顶格的赏赐了,虽然仗着曹庄的产业和襄阳的商路,这二十万贯对比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大钱,但一匹丝绢的价格浮动在1000文到700文之间,买吴家传了三代的六院祖宅也不过三十五万贯。何驰急点科技大手大脚花钱成了习惯,但正因为钱花在刀口上才有了那些产业,吃的是科技红利才有了那么多进项。要是何驰选择躺平,早就可以明着和曹纤当荆州首富稳坐一方。就光哀牢撤军的军费,足够全家五世吃喝不绝!更不用提乌林展览会,要是瞒了天子吃进十成利润,光那一月吃进来的钱就能直接将乌林的城墙全部换成铜的!
何驰看着这些赏赐的国库存金犯了难,干脆让武敢当直接原模原样的拉到城中存在郡府库里,真要用到的时候再说。
萧彻也是个甩手掌柜,他用来做税账的账房先生还是曹纤庄上来的,这个太守真是“知人善用”,郡守府的府库简直和曹纤家的钱仓一般,曹纤、何驰、沈娟这三人都能随意进出、随意支取,库吏根本不会去管!现在放青苗款的地点就在襄阳的县衙内,一开门还有衙役帮忙做宣传,对照户籍之类的工作自有户吏帮着,简直就是一个官方银行的雏形。
曹纤理了理家中的所有款项,撇去何驰“脑袋一热”支出去三百五十万贯造琉璃瓦的费用,和一百万贯北上支持太子去黄河两岸分田、免债的钱款,再加上买了吴家院子的三十五万贯。
“一共还有一百九十七万贯,青苗款最多十几万贯,曹庄里有五十万贯就能周转到秋收。修房子就让哥哥随意发挥吧,以前那座楼连工带料不过花了九千贯,就算扩出去三十倍又能花出多少钱。”
少容听着曹纤报的数脸上已然没了变化,这家里几万的钱进进出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以前曹纤捐一百万贯还要将所有家业卖空才行,现在一年周转回来多少钱财数都数不清,就算是朝中一品官生活奢靡,家中十几口人敞开了肚子吃喝,季季都做新衣服穿,一家人年耗不过万贯。况且江夏还有何劳禄的俸禄,庐江还有何劳禄的永业田,根本不需要曹纤这里的资金来贴给家用。
“你父亲还准备了两千贯钱让我带给你,这和你账上一比当真是杯水车薪。”
“母亲别这么说,家中琐事曹纤管不到,有什么该买的该换的,只有母亲最懂。两千贯您留着,看需要买什么就安排人去添置,楼里的家具一把火烧光全套都要买新的,钱不够只管让我去支。”
眼下少容有八个儿媳妇了,这昭仪一走,琴扬就该来了。也不知道何驰要怎么主持这个家,曹纤不居正位的话,琴扬公主能当的起这个家来吗?
“乡君!刘国勋来了,林夫人也来了,一行人带着那个郑雨已经到门口了。”
何驰从琅琊带回来了林还月,也带回了林还月那个活死人嫂子,何驰从京城回来后虽然一直在襄阳待着,但是陈黑、柳小五、杨风这三个传信的一直在江夏和襄阳之间往返。襄阳这边昭仪移驾、新房营建,江夏那边春耕、温室、育种,家里一众娘子看在眼里,这何驰真的连自己都不放过,一个人恨不能掰开了分成两个用。
孔秀陪着希腊使者在田间地头游走,看着各种见所未见的事物和正在建的造温室,这个手书飞快的大胡子光是记录文献、绘制图稿就已经忙不过来,听说他记了几百页的纸,把自己待的房间搞得和图书馆一样。
“何工!廖工在江夏处理那些木甲,他说忙完之后再来襄阳道谢。”
“有什么好谢的?你别给我打岔,我要的那些东西做好了没有?”
“自然是做好了,这薄铁片足足磨了十天。”
何驰从刘国勋手中抽过那薄铁片,纵使还没达到薄如蝉翼的标准,但是播放那琉璃棒上的语言应该没有问题了。随即何驰又检查了刘国勋带来的其他部件,这乌林工匠的锻造技艺越来越纯熟,电热水炉已经可以提上议程,一旦建成那玩意儿不光能烧水,大规模造纸所需要的持久热源就有了着落。
现在忙着造房子没功夫去研究改进留声机,为了庄子的美观和实用性,何驰私自往外扩了三亩田,虽然襄阳城曹纤罩着无人敢追究他的罪责,但难保以后不会成为被皇帝握牢的把柄。
“就占了三亩?”
闻政殿中,皇帝问李福,李福点头应道。
“就三亩,还在萧彻那里写了文书,补偿了占的三亩田的钱,还给萧彻安排了三十亩的开荒费用。”
“那萧彻收了?”
“收了。”
给琴扬造楼皇帝给何驰在心里划定的红线是三十亩,就是等着他恃宠而骄的时候狠狠捶打一番,将曹纤的永业收回也是为了这一手准备的。
其实那些田依旧是曹纤的田,皇帝根本没打算动过。何驰这种家伙没个把柄在手里真不好拿捏,现在皇帝有些后悔了,其实那是完全可以不追究何驰杀金勇夺将印的罪过,只要不追究就永远是一个软肋,天子一掐何驰就会叫疼。
“老奴风闻……”
“风闻什么?你只管说就是了。”
“从襄阳的人回来说,昭仪娘娘把肖凝当女儿一般对待。何驰要百倍清算肖凝的罪过,结果昭仪娘娘替她挡了好几下,用什么鞭子打得,打得背后鲜血直流。”
皇帝心中想着,肖凝随了何家妹的性子该多好,两人相差不过几岁却已经差出去了一辈的胸怀。不过这何驰打肖凝就算了,怎么打起了何家妹来。
“当真?”
“呃……”
“实话实说,怎么传的你就怎么说!”
“千真万确,晚上住在外屋的宫女都能听到昭仪娘娘喊疼。”
现在终究是风闻,何家妹诚实可信,进宫后一问便知真假,多少也算个把柄握在手中,皇帝肩上一下子松了些下来。大行皇帝退去了李福,打开手边的御史上奏,上面赫然写着“平阳县令私占土地百亩修建园林断水绝源”。
“你多大的心啊,朕的妹妹就值三亩地!”
拿起朱笔将“百亩”和“断水绝源”一批,在旁边写上“斩”!
皇帝那边得知了风闻,何驰这边安顿好了郑雨,终究是徒弟的心上人,既然答应了照顾就要倾尽全力。
“夫君!”
“嘘。”
按照自己在琅琊医阁里的方法用两天时间复现了留声机,传动铁片、震动薄膜、听筒和摇把的位置经过无数次细调,终于可以正常投入使用了。刘国勋还不知道何驰要干什么,手里端着这个古怪的机器跟着何驰走进了曹家布庄二楼的房间,这里原来是曹纤父亲的书房,里面冬暖夏凉最适合用来安置病人。
“放在那桌上吧。”
何驰伸手一指那桌子,刘国勋将机器放下,何驰走了过去从袖中取出那一截琉璃棒,凝神观察着郑雨的寿限,将银针卡在由金针刻出的纹路上,何驰深吸一口气摇动了手柄。
“雨儿!雨儿!我来照顾你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但是我会守着你的。”
林还月见识过这留声机了,但是听到自家哥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依旧是震撼无比,当真如本人亲临一般。刘国勋眼睛都快震出来了,这机器里居然传出了人声。
“……嗯……”
奇迹发生了,郑雨浅浅的回了一声,刘国勋喊着一句话想要喊出来,何驰却做出了一个“嘘”的动作。
“交给你了,这条黑线往后是肉麻的话,这条红线之后就是道别的话。轻轻摇动手柄不要着急,知道吗?”
林还月点头应了,何驰一拍刘国勋的肩膀,把他带到门外。
“瞪什么眼睛,不过是一台留声机罢了!”
“何工,有此等发明……”
“等等!我可没有发明,是琅琊医阁洗澡看水的时候我悟出来的玩意儿,这功劳我不要。你帮我解决好温室的问题,我做一台让你带去京城。”
何驰对于温室耿耿于怀,如果刘国勋能下决断,现在温室里的辣椒都能采收了,足足拖了三个月的时间,现在第一间温室才封顶。不过算了算账,那琉璃坊的十万贯一片六十厘米乘六十厘米的琉璃透光瓦的价格也太逆天了!不如发一封信去琅琊,看看能不能通过岳父的关系直接把这透光瓦的工作外包给琅琊医阁的琉璃坊,正好这温室琅琊医阁也用得到。
“何工!”
“有!”
现在刘国勋想说什么,何驰一眼就能看穿。更逆天的东西有啊,照相机你要不要,只要能搞定光敏材料,何驰明天就搓给你看。现在连张PH试纸都没有,就只能空谈了。
“我还是那句话,饭要一口一口吃。现在山西连挖个煤都费劲,我要的东西多着呢,不是这一朝一夕的事。”
“何工息怒,我知道你见识广博。但是此等宝物放在这里实在太浪费了,能不能做一台放在陛下那里,也好扬我国威。”
刘国勋都学会绕圈子了,何驰摇了摇头思虑片刻说。
“行了,我也不薄待天子。我给你画几张图纸,你们按照上面的标识将零件全部做出来,有几个重要部件我会给你制作方法,其他部件不管你是用铸的、锤的、磨的、凿的只要给我弄来,我就能装出一个机器来。”
“何工那制冰机能不能再造一台。”
何驰直叹完蛋,刘国勋也开始学会了薅羊毛!
那手摇式斯特林制冷机虽然制作没有多困难,但就现在的加工良品率而言,何驰根本没把握一次成功,没有什么车床和钻床可用,好多参数都只能撞大运,之前能第一次就成功做成一台完全就是运气好!大概相当于你在三十层楼顶端丢篮球砸一个路人,要重现的话不知道要回炉多少次,要是浇筑的时候内壁出现毛刺,还要花人力去把它磨平,现在又没有研磨机就纯纯靠手动去磨!而且外壳用的都是钨金,光是回炉时煤炭的损耗就是一个让何驰头疼的数字。
“先把温室封顶了再说,上次能一次成功那实在是运气够好,不可能次次那么好运的。没有回炉十次的决心,你们最好别碰这茬。”
当然何驰也有相应的解决办法,小型机器气密性不好掌握的话,干脆就造个一人多高的大机器。这样翻模出来后打磨起来也比小机器容易多了,不过这机器一旦铸成那就是一个无法搬运的铁疙瘩,让它坐地制冰实在有些屈才了,有这心力不如多敲几架铁架子车。
“造一个两米多高的,专门制冰的机器?”
“我去找廖工商议。”
两米、两米、两米,一个铁疙瘩立方体。如果能水力驱动的话,正转制热,反转制冷,虽然和那手摇制冰机一样利用的是斯特林循环原理,但这个体积已经不能算是制冰机了吧,有那么大机器的话都能当成空调用了!
“不如改成三米、三米、三米,为了气密性四周用铆钉加铁水封起来。不行!三米的话里面的东西就太重了曲杆材料不革新的话可能带不动,自重也是个问题,还是需要轻质材料……电解铝……或者干脆用木头造一个,只要气密性达标木头也不是不可以。”
何驰托着腮帮开始喃喃自语,刘国勋递上了纸张和铅笔,何驰的思绪从那巨型发动机上抽离出来,回到了眼前发条留声机的零部生产上。
发条、齿轮、限速……考虑到录音效果,所以还需要做一台录音机,用最灵敏的震动片和针来录音,胶片暂时利用驴胶来试试看。最好能把留声机的发条固定在一个密封铁盒内,这样播放时发条的转动声就减小了。录音时还需要静音,降低噪音还要修建静音室!
“妹妹别拧我,我跪着呢!”
“人是在这里,心去了哪里?”
图纸让刘国勋带走了,那些小巧的零件足够让他们很长时间不来找自己的麻烦。甩开刘国勋那个麻烦何驰终于可以来处理家务事了,在昭仪娘娘那里清算完肖凝,曹纤的清算尾随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