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纤泄了气,伸手一请,说道。
“既然如此,肖员外快快起来吧,旧日仇怨随风去了,莫要再提。”
“谢曹乡君!谢何大人!”
肖得意从地上站了起来,但还是躬着身体,不敢将腰挺起来。曹纤从正位上走下来,一边请肖得意坐,一边对外面喊道。
“潘安,还不看茶。”
“是!”
潘安应了一声开了门,让丫鬟将早就准备好的茶水送了进来,茶杯落定后肖得意松了一口气,他缓缓的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契铺在桌上。
“肖员外,我应该说过了,这里不收礼。”
“乡君莫要见怪,肖某老了心力不济已经无法继续经营这襄阳珍宝阁了。那座二层楼虽没有多么豪华却也是一座产业,老夫不想白白便宜了不懂行的人,故而想要做个转让给乡君,不知道乡君愿不愿意买下?”
“就看肖员外开个什么样的价了。”
“二百八十贯。”
“库房里的东西都搬空了吧,要是我发现肖员外漏下了什么东西,可是要派人送往关中的。”
“只有个空架子,连家私都搬走了,里面空空荡荡的一点东西都没有。”
这肖得意是向曹纤买个信任,撤了珍宝阁也就是撤了襄阳城中的眼线,虽然是一桩好事,但是曹纤并不想这样。肖得意虽然服了,但依旧是一条恶犬,没有狗绳拴着难保不会出事,襄阳珍宝阁是眼线,也是曹纤观察肖得意的窗口,更有可能变成何驰扎入肖得意肉中的一根刺。
“这珍宝阁里多少奇珍异宝,我家夫君还是靠那鹿茸活过来的,普通的药铺没这么珍贵的药,它要是没了以后有人要用上哪去买。要不我提个建议,大家一搏互有损伤,就此作罢不准再提起。这珍宝阁地契我收着,肖员外的生意照做,就当我是房东如何?”
肖得意竖起大拇指,连忙拍上了马匹。
“曹乡君真有宰相的气度,肖某全听曹乡君安排。”
潘安都快笑场了,关中首富这般媚态简直像那曹家的家奴,这番被拷打一定是吃到了疼。所以才这般折腰。曹纤处变不惊点了点头,伸手拿过地契交给潘安对他说。
“潘安,去取一千贯银票来。”
没等肖得意开口,曹纤又转回身对肖得意说。
“这多的就算我入股,我还有事要请肖员外帮忙呢。”
“请乡君吩咐。”
“我坐在襄阳走不动,昭仪娘娘车驾北上,也没个照应的人跟着,正好你是太子随驾,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肖某一定竭尽全力,一定护昭仪娘娘周全。”
曹纤都想笑,这马屁也拍过火了。只是让你干点杂事,护驾自有少太师在,武敢当也是随行,体己的有李文红和杜杏儿,只是让肖得意在外传话、跟随对付一些各地官员拜见的事。
“那就有劳肖员外了。”
“不敢不敢!”
不消片刻潘安就拿来了一千贯银票,今天一下子出去了海量的钱,现在这潘安拿银票的手都在抖。看着潘安将一千贯递给肖得意,这一桩买卖算是成了,小燕正好回来说礼物已经悉数送达昭仪娘娘处,娘娘正召见肖得意。肖得意连忙谢过曹纤,然后颠颠的离了这儿往城外去见昭仪娘娘去了。
礼物的确都送到,但是何家妹领不领肖得意的情就两说了。现在何家妹身边一个送药的少容,一个从曹庄过来的沈娟,三心中自然是不想饶这个首恶,只是不过昭仪起驾在即,大家只撑着面子不撕破罢了。
何家妹或许护着肖凝,但护肖凝不代表要连肖得意一起护,在她眼中肖凝就是个没长好的孩子,纯纯被一个恶爹耽误的好孩子,经过何驰一番打两人更像母女一般。何家妹喊疼拿来的药要先供着肖凝用,这少容看在眼里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个义女已经是娘娘了。
“小燕去告诉陈黑去曹庄喊少爷回来吃饭,这里有要紧的事,让他务必回来一趟。”
“是!”
曹纤那边刚刚走了两波客人,何驰这里又有客人来了,李子希和李子明接了圣谕后回了岭南一趟,处理一些户籍相关的事宜。
现在大舅哥李子希是禁军尉卫,二舅哥李子明是禁军护从。有一说一职阶的确不高,但是这两个舅舅都是平地提拔上去的,这两个傻小子都憋着一股怨气。老爹的名头、何驰的推举,一下就从两个还没入军籍的步弓手变成了禁军披甲士,周围难免有些闲言碎语,两个舅哥是极要面子的人,这两个职位又是御赐的不能推掉,故而只能对何驰冷着脸发泄心中的不满。
“大舅哥、二舅哥!”
何驰也不管他们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反正该给的礼仪必须给足,谁知刚刚作揖抬起上身何驰就发现一个身影匿在两位舅哥身后。
“这位是?”
匿在两个高个子身后的当然是李婉儿啦,何驰之前见过李铮,不说她的气质和脸蛋儿,单单那高个子和身材能配个恨天高的高跟鞋走到哪里都能引得一群男子拜倒。也真是便宜了淮北王,将来有这么一个漂亮媳妇。
这样想着何驰估了一眼面前的李婉儿,心中就有点愤愤不平了怎么和曹纤一般高矮,要是走在一起别人还以为她是自己的妹妹呢。
这人的气运总是这么奇怪吗?鲁白儿那样的香人儿赚不到,缠上了鲁青儿那样的山贼婆子,动不动就来疯一下与何驰动手角力,床都被他们弄塌过一次。李峥那样的大长腿没有,又来一个小巧的妹妹。以前只听说李婉儿是南岭山上的白牡丹,这绰号总不会是媒婆起的吧。
“何大人,李婉儿有礼了!”
真不愧是南岭山上的白牡丹!何驰认可的点了点头!
这是与李婉儿的初次对面,这李家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当真是集合了父母的全部优点,纵使李子希和李子明还没有成就,然相貌堂堂属于老岳父看了就喜欢的类型。李婉儿身形小巧,却是玲珑可爱。白牡丹也是名副其实,她瞪你两眼也觉得浑身舒坦,难怪马桂盯上这朵花,至于身材嘛……就不能强求了。
“婉儿小姐有礼,不知道小姐来此有什么事吗?”
“何大人真是好手段,两位家兄承蒙你提拔,这真可是一步登天啊。”
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展露出来,与李铮儿的以武服人不同,李婉儿没有前压气势就涌了上来。将门虎女,这只幼虎隐隐嘶吼,眼眸之中刀剑留影,两个兄长做不了她的主,李婉儿来襄阳明显是来验货的。
既然是来验货的,何驰就不用装了,是提拔也是出了一道最难的难题。何驰看出来了,皇帝觉得将太子捂在东宫中不是一个办法,想要给他上点强度最好能实际参政历练一番。肖得意罪行外露是一次机会,强行将这次机会转化成仁政实在有些匆忙。不过坐观何驰这几年的经历哪一次不匆忙,快拳相搏以快打乱,江夏、豫章、岭南、哀牢、苏州不就是这样一路打过来的?
唯有江夏踏田一事以慢打快,却也是无可奈何,舆论战这种东西拼风格是无效的,唯有因势利导对症下药。
“一步登天?那可是万丈深渊!婉儿小姐不会以为何某荐你两位兄长去黄河两岸旅游吧?”
“婉儿不解。”
“那我就给两位舅哥透个底,太子驾出京城先过三关。一关民众夹道告状车马不得寸进,二关匪盗猖獗官道以外硝烟四起,三关各地官员迎来送往不闻民情。”
李家两位兄长要动,幼虎一步踏住了两位兄长的咽喉,问道。
“这三关如何过。”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有那虚浮繁华的海市蜃楼,也有那真怒冲冠含恨落草。有沉冤难诉泪干唇破,也有假戏真做为博雏龙一悦。尔等为太子羽翼,若破不开这虚妄,那就当何某看走了眼白白提拔了两个愣子。”
幼虎继续向前隐隐已有虎啸之音,何驰只叹好凶,幸亏这李婉儿身形玲珑有身手也欠几分威力,要不然和她姐姐李铮儿应该是一个大差不差的河东狮。
“何大人好一番心机,你既然都知道为何你不去破阵。”
何驰将挡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一把推开,让两股怒气无遮无拦的撞在一起,四下工人皆不敢看生怕这两虎相斗怒火冲到自己身上来,何驰伸手便直指李婉儿眉眼喝道。
“那我把这江夏交给你,你可能坐镇?”
“……”
李婉儿的气势被推了回来,何驰只是露了怒火,还没有透丝毫杀气。幼虎始终是幼虎,很多话听上去有道理,实则是经不起推敲的。整个长江都被何驰攥在手中,此地所有产出都关系到幽州今冬的战局,千里因果一线牵着你李婉儿想换人,也要问问皇帝答不答应。
“别说交给你!加上你身后的两位,你们三人若能换下我何驰,我当即北上不拖延一刻!”
幼虎一甩袖一侧身,她知道自己辩不过,就耍起娇来。
“你别和我扯大道理,我却听说何大人是个甩手掌柜,家中娘子一个个都像兵将一般。”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庸人和能人看待人才的态度也是不一样,汝之砒霜彼之蜜糖!我视人才如甘泉、蜜糖,不分男女无论老幼,我家娘子各个都有一身的本事,留在家中相夫教子就是作贱了她们。我只知道许多人起了高楼圈着家中女子不让其抛头露面,就是不知道这世间什么时候才能再冒出一个何驰来,减轻一下我身上的压力。”
李婉儿往前一步,气势却退了三分,强撑着挺身而立,知道输了却不认输。
“你!狂妄!”
“那狂妄之外呢?”
李婉儿又进一步,两人相距只三寸,只要凝下神来两人之间的心跳都能听得清晰。。
“你!好色!”
“那狂妄、好色之外呢?”
幼虎越进气势越弱,到了这时她那浑身的气散得差不多了,幼虎耷拉着耳朵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何驰也不强逼,真逼得李婉儿哭一场,李汶那里怎么去交代。只能佯装去捡推桌子时掉落在地上的图纸,侧身弯腰,然后又扶着桌子往旁边跨了两步,将图纸铺回桌子上两人之间又恢复到了五步远的安全距离。
“婉儿小姐恕罪,何驰最近一人住在工地上火气有点大,冲撞了小姐实在罪该万死。乡君就在城中,不如你去拜会一下,她是个善聊的人,你们应该谈得来。”
何驰也是说谎的老行家了,主打一个面不改色心不跳,昨天晚上和阿努吉差点拆了棚屋,早上沈娟又来讨薪,现在整个人有火气才怪了,无非就是四字真言“见招拆招”而已。
将李婉儿“打”下擂台,李子希和李子明才算拿回了发言权,看来这李家多少有点女强男弱,两个兄长不知道是不是受李铮的影响,全程被李婉儿压制着说不出话来。
李子明:“敢问何大人,真出现你所说的那些情况,该当如何?”
“活用肖得意、昆西、马桂、马葱可以抵挡,他们不动你们要催他们动。”
李子希:“那拦路告状的该当如何?”
“简单!让太子聚拢通晓律法之人,开设专门的流动法庭,汇聚各种拦路喊冤之人细审查细查。或者直接在都察院内调,或在州府、郡府内调,我之前在黄河两岸撒下了四千儒生,就算再不成器也总该有三四个可用的。这分田之事可不是一两年的功夫,太子身边若没有一群通晓律法之人,用什么去规制豪族。这事你们不用操心了,天子自会替太子找一套内阁班子,你们连太子幕僚都算不上,就不要瞎操心了,真找你们拿办法的时候你们递上去就是了。”
何驰也是算无遗策了,太子的幕僚怎么可能给何驰来定,肖得意、昆西连同李家兄弟都只能算是外面跑腿的人。而正经的幕僚一定是皇帝信得过的人,弄不好给太子派个王爷当做帐内跑腿的人都有可能。
一如何驰所料天子点了一位王爷入京听用,淮北王带着书吏袁涂已经开始东宫之中行走,他八成就是要帮太子扛帅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