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的人飞驰一天一夜,襄阳城中各家各户已经点起了烛光,骑马送信的人卡着点进了襄阳城,下了马连站都站不稳了一路扶墙进屋,来到少谦屋内便半瘫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
“老爷,甚急,甚急呀。”
来人是少谦家中账房先生,也姓少,家也安在少家镇内。
“末叔你也是读过几天书的,你和这群人掺和什么!”
“亲戚来求,府里哪个不是自家人,都求你拿个主意。”
少谦根本懒得管这些事,少家旁支闯了祸、惹了官司与他这一枝有什么关系,信里嚎的震天响。可少谦在朝廷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他要没几两定力怎么能混到现在还挺着,要是何驰在南阳郡翻了天,曹纤那里早就有消息了,一准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快。
“末叔,你知道宠臣两个字怎么写吗?”
“老爷,何驰毕竟是您的外孙,说两句也好帮衬一下。”
“要是他们有理我不用帮衬,何驰自会饶过他们。他们要是没理,我开口就是引火烧身。这都已经什么时候了,昭仪娘娘起驾就在眼前,路上出了任何差错全要落到我脑袋上。”
少谦狠下心来,把手中信往烛火上一递说道。
“不帮!何驰是我外孙,我帮他可保百年之后少家两代富贵,要没他帮着士恩平了江夏,我早告老还乡了,帮那些逞着我的名头闯祸的旁枝干什么!”
“那我回去如何说?”
少谦思考片刻,眼睛看着烧成灰烬的书信一脚踩灭了火星说。
“告诉那群亲戚,扶何驰就是扶老夫,有罪就断罪,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找何驰主动认错、认罚,我外孙必不会为难他们,那小子虽然狂,但有胸襟有气度。还有活不明白的,就想想那豫章洪兴。憋着、护着那真就是拽了老虎尾巴,钢刀见血一户死绝,我保证天子都不会过问一句。”
宛城是南阳郡的治所所在,也就是说在宛城不止有县衙还有一个郡守府,类似于江夏城一样。何驰坐庄的消息传开之后,临近的县的县令都往宛城赶来,毕竟何驰要开始清算的话那整个南阳都少说要增加万余人的苦役。
博望、西鄂、杜衍、棘阳是围绕着宛城的四个县,宛城县县令马良被戴枷示众的消息传出去,这四个县令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往郡守府来。南阳郡郡守孟谈与这些县令商讨着对策,何驰虽然占了县衙,但是这里终究不是他的主场。
派出去拿人的衙役灰溜溜的回来了,何驰也没怪罪他们,毕竟自己只是个乌林代亭长,拿着县令的惊堂木名不正言不顺。但是何驰也不怕,又不是第一次打虎了,官职低有官职低的打法,官阶高了自有官阶高的手段。征招库吏、库卒、仓夫、户吏的榜文也贴了出去,一如何驰所料没有人来应招。
“何大人,该休息了。”
“哦!”
又是一天枯坐,衙门门前无一人来告状,秦虑带着衙役将马良、何飞虎、杨金锁解了枷锁押入大牢来劝何驰休息。看着秦虑递上的茶盏,何驰又定住了,今天一天何驰不是发呆就是发呆,秦虑十分好奇便问道。
“何大人在想什么?”
“想!天南地北,蛛丝马迹,雷鸣电闪,瑞雪丰年,大楼走火,元凶北逃,关山失据,为何在此,缘何在此,如何破局,家中有妻,房子在建……”
秦虑听懵了,何驰也知道他听懵了,端起茶盏吹了吹喝下一口热茶。
“别去想了!我的脑子构造可能和别人不太一样,一会儿金戈铁马,一会儿在想着是不是在自家二层加个壁炉,一会儿又想毛衣的房间又该如何个性化装饰。”
秦虑听着这些新奇的想法,只叹跟不上何驰天马行空的思路,他朝着衙门外看了一眼,转回说道。
“何大人,这一天也没人来告状,也没人来应招。”
“哈哈哈,这才一天你就忍不住了。”
何驰搓了搓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说。
“岳父精通衙门里的事,但是你并不懂人心和兵法。此次北上你在太子身边也不要去操心那些大事,只专注律法和实际执行上的事,掌握好法度与平衡。尽股肱之事,效犬马之劳。”
“老秦多谢何大人提拔。”
看着老秦要跪,何驰喝了一声。
“没事跪什么跪!不是公务就免俗了!”
秦虑绷直了膝盖,只叹何驰手段当真不同,这人既然能掀起南阳郡风雨,自然也有平息风雨的手段。小小的南阳郡怕是囚不住他,整个荆州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将来封侯拜相已成定局。
何驰放缓语气,对秦虑问道。
“打更的行头给我准备好了吗?”
“何大人要这铜锣竹响何用?”
“打更!顺便再想想冥王哈迪斯的雕像该怎么造,多走走夜路或许有灵感!”
何驰说着将从县太爷衣橱里找到的貂皮大衣一披,挂起铜锣、拿起竹响,有板有眼的打了起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县衙断案通宵不休。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悔罪伏法回头是岸!”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县衙断案通宵不休。负隅顽抗死路一条,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奇怪的打更人走街串巷,郡守府内连同郡守在内四个县令听着那一声声铜锣响心都在颤,何驰也不累着自己,以五香楼为圆心,转一圈就去五香楼里喝一杯热茶。
“你到底在干什么?”
“这秦虑不懂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看不明白呀。”
何驰真的大失所望,本想喝完热茶就出去再溜达溜达,李婉儿突然就杀了过来,她现在暂住在毛衣家中。
“你不说,让我怎么明白?”
“这么简单的计谋还要我说?你读过兵书吗?”
“自然是读过!”
“那我问你,是我凶还是郡守凶?”
何驰故意声音拉的很高,五香楼的掌柜缩着脖子躲在柜台后面,只装听不到。李婉儿丝毫不怵何驰,回答道。
“那还用问当然是你!但是你一没人马二没权势,干在这里耗着有什么用。”
“纸上谈兵一知半解,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有空让岳父多教你点兵法,对付流氓有大用处。”
李婉儿一摆手挡住何驰去路,何驰用敲槌一打她的小臂说。
“还敢挡我的路!破例指点你一下,我问你南边有什么。”
“有什么?”
“竖子!不足与谋!”
这李婉儿是真的一点兵法都不通啊,还没鲁青儿有灵性,白牡丹就长得白一点,要是换那山贼婆子点到这份上就足够猜透何驰的用意了。
“你不说清楚,别想走!”
李婉儿一拳递来,何驰举起更锣槌一槌敲在她的拳面上,手指的麻筋弹开,李婉儿捂着右手眼泪都快涌出来了。
“蠢材,南边有援军。打人都不会打软肋,就像你这拳头一样,打中了麻筋你连拳头都握不住,有空让赵姐姐教你兵法。”
何驰丢下李婉儿阔步走入夜色之中,铜锣和竹响再次响起,远远传来何驰的声音。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县衙断案通宵不休。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悔罪伏法回头是岸!”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县衙断案通宵不休。负隅顽抗死路一条,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李婉儿的手好一会儿才能抓握,刚才那一槌打在中指的麻筋上,一个有力的拳头瞬间散了。看着自己的手,李婉儿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南方,这才恍然大悟,追上何驰说道。
“你就不能直说。”
“说到底还是你太笨了。”
两个身影拉拉扯扯,最后消失在夜幕之中,这打更人极不专业只转到三更天便回去睡觉了,毕竟明天有好戏要看,睡晚了起不来那就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