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3/11/5 14:49:36 字数:3033

过了半刻,太极宫的宫门开了,一个大太监走了出来,先看张贤妃,再看何昭仪,拂尘一动问道。

“太后问,是谁一大清早就在太极宫门口大呼小叫啊。”

“回公公,是妾身之罪。”

“昭仪娘娘客气了,小的团圆。传太后的旨,罚大呼小叫的人进殿跪着,太后马上就起床,您请吧。”

“妾身领太后旨。”

看着何家妹跨过太极宫的门槛,张贤妃也要跟着迈步,团圆用身体一挡,说道。

“张贤妃留步,太后没起呢,无宣不得入内。”

“那本宫就在这里等。”

“谢贤妃娘娘体谅。”

团圆向张贤妃行礼之后追着何家妹进去了,环莲和一群永安宫的宫女太监依旧站在远处,要是张贤妃想要清算环莲正是时候,正要上步的时候远处又一行人往太极宫门口走来。

“这不是巧了嘛,平时都要晚半个时辰才见人,怎么今天一早就来了两班人。”

来的是苏德妃,她不在太极宫右侧停留直接带着人走到了张贤妃跟前,德妃是大行皇帝在魏王时纳娶的,论资排辈自然要高张贤妃一头,站在门口比张贤妃多出半个身位,从打开的太极宫正门往大殿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台阶上有个人跪着,便问道。

“谁呀,一大早就挨罚。”

张贤妃把脸一横说道。

“还不是那何昭仪。”

“贤妃妹妹也不是我说你,昭仪刚进宫不懂规矩你也不用和她置气,刚进宫总有个犯错的时候。我进魏王府的时候也不规矩,后来进了宫姐妹渐渐多了才有了这耐性,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是!”

张贤妃被苏德妃稳稳压制着,毕竟整个宫中除了皇后无人可以媲美苏德妃的资历,而且此刻大家都是旧人,一个抢跑入宫的就已经十分可恶了,而且一入宫直接就是昭仪,更不用说第一天就蒙天子盛宠,第二天就在太极宫前咆哮。

真是什么样的人家出什么样的人,后宫里可以获得的信息不多,但何驰疯魔的事可谓人尽皆知。而且版本经过几次迭代后都已经把何驰与吃人魔鬼联系在了一起,这当然是有人故意为之,也不看看这后宫之主是谁,董冕叛乱时悄悄清理了多少人,其手段果决不带一丝一毫的拖沓。

“见过德妃娘娘,见过贤妃娘娘!”

又一个旧人来了,环莲连忙退了一步,给邓婕妤让出位置。这邓婕妤没有什么排场,虽然替皇帝生下了长公主,但她从来都是深居简出,打扮也极为简单,一身锦衣已经有些陈旧。因为怀长公主的时候吹了寒风差点流产,本来在永寿宫偏殿住的她被皇上恩旨调到了景阳宫住一间偏殿,那小殿虽然小却是冬天时最暖热的一处宫殿。

在环莲身边站住,邓婕妤也往太极宫里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只稳稳站着保持仪态。

一般请安不用来这么早,就现在这个时间段好多妃嫔还没起呢,听到天机殿那里喊万岁再等上几刻再出门也来得及,或早或晚都没多严的规定,只要不是迟的离谱太后也不会和这些嫔妃们计较。

“为一个宫女,你就要扯那么大嗓子?”

“是。”

“怎么!你昭仪身边的宫女都是金子做的,打不得?”

“回太后,她们自然不是金子做的,她们也打得。但说话的是我,挨罚的也应该是我,不关我身边人的事。”

“可是你家疯哥哥教你的?!”

“回太后,昭仪自己悟的,家兄什么都没有教我。”

三个大宫女挪开炭盆,开始替太后穿衣着靴,整个殿内温暖如春,太后昨晚一夜无梦睡眠质量极佳。挥手让太监拿了个软垫去给昭仪挪了个窝,进到珠帘前三步远的地方继续跪着。

“你怎么开悟的?”

“看洪兴过往而有所感悟。”

“说来与本宫听听。”

“有权有势时更应该用真心去待人,无权无势时才会有人真心待你。你有权有势的时待人如草芥,那么你无权无势时又何尝不是草芥。”

太后听着直皱眉,和何家妹心性极强,但是这耿直终究要受人以柄。再说那张贤妃历来嚣张跋扈,此番若是让何家妹无事脱身,以后那张贤妃迟早还会以此为由头寻不痛快。

“团圆!把簸箕和扫帚给何昭仪拿着。既然昭仪犯了错,本宫便罚昭仪去打扫一处宫殿,从这里往西,沿着西墙找西门径直走五百步就能看到一堵灰瓦墙,你顺着灰瓦墙走到头就能看见了。”

“昭仪领太后旨。”

“只许你一个人去,天黑之前必须回宫,这是懿旨不得违抗。”

“是!昭仪领太后懿旨。”

琴扬公主就知道何家妹进宫不会太平,一只白鸟化成一张白纸飘落在窗边的炭盆之中。何家妹领了懿旨,团圆虽然拿来了簸箕和扫帚却不敢直接放在昭仪手中,领着她出了太极宫招呼环连过来,将这对家伙递到了环莲手中。

“太后懿旨!已经罚了昭仪,其他人都乖巧些,否则与昭仪一同领罚。”

门口三人齐齐曲身领旨道。

“遵太后懿旨。”

何家妹不知道西门在何处,太后只说沿着西墙找西门,便带着一众人往西走了,张贤妃和苏德妃疑惑,邓婕妤却一把拦住何家妹问道。

“邓婕妤见过昭仪娘娘,请问昭仪娘娘,究竟领了太后什么罚?”

“打扫西门外一处宫殿,太后说顺着灰瓦墙走就到了。”

门前一众人听得脸色都变了,那西门黑瓦墙就是大名鼎鼎的冷宫啊,何家妹还不知道这处罚的份量,太后虽然无法将后宫嫔妃打入冷宫,但是让后宫嫔妃去见一见冷宫的样子,已经是权力管辖范围内最大的威慑了。

团圆也不吱声,毕竟自己只是个传话筒,太后的懿旨已经下达无法更改,但就算何家妹在冷宫前摸鱼太后也不会追究。没有哪个正常的嫔妃会真的去打扫冷宫,正文皇帝子嗣众多关死在冷宫里的娘娘就有七人,据收殓尸体的太监说冷宫内纵使三伏天依然冷得和冰窖一般。

有一个安美人死得更是离奇,有个忠心的太监半年来一直递馒头进去,里面也一直有空碟子递出来,但是随着一次大赦冷宫大门一开,众人才发现那娘娘已经死了半年,化成了一具白骨靠在冷宫门后,收敛时发现其中骨头有不少缺失,最后只能告诉宫外的家人娘娘是患瘟疫死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才遮掩过去。

皇宫之中丑恶尽现的地方能有什么好的,常人对冷宫都是能避则避,除非是真的有煞气护身的人才不觉得这里有问题。

“娘娘!”

环莲还是跟来了,这也没法不跟来,事到如今抗旨是最小的事了,这才进宫第二天就让昭仪见识冷宫,放眼整个昭国历史就没人安排这么罚的。

环莲一个迟疑没有跟上何家妹的步子,何家妹一双手就推开了冷宫大门,蒙尘积灰这冷宫的大门上一次打开已经不知道是多久远的事了。若非工部每三年一次修缮,绝不会有人尝试去碰这扇被称为死门的冷宫大门。

团圆在西门守着,这太监一直跟着太后虽然只是个守门的,但已经结结实实在太后身侧服侍了二十年之久,太后只是罚也不想让昭仪出事。毕竟宫外有个何驰可不是好糊弄的,而且何家妹这行事风格也是何驰所赐,按理说太后绝对不应该罚这么重,可是若不把昭仪重罚怎么重罚张贤妃呢,这送上门的罚太后自然乐得收下。

“本宫是不是也应该罚你去见见冷宫,好让你长点记性。”

“太后恕罪,是妾身被冷风吹了脑子犯了浑,做下这不清不楚的事。请太后饶了昭仪吧!”

这张贤妃当年可是太后硬塞进后宫的,张贤妃的底蕴都是太后给的,太后想动张贤妃只需要眼睛一闭,不出三天皇后那里就有廷杖来问罪。一儿一女算什么,她真正的后台在太极宫中就着猪头肉喝着粥,太后在一天她便能逍遥一天,就以湖州张家的那点小地主底子,没了太后恐怕连个消息都递不出去。

太后也是有点气不过,在这些小士绅的家族里选女儿进宫,本身就有扶植一批外戚的动机在里面,而且广撒网一网就是七个,结果七个都是一滩死水。除了生养些儿女,竟然无一家能与尤、鲁、少三家斗杀一合,最后还是何驰快刀斩乱麻直接内部爆破,将三家拆了个稀碎。

王找儿与何悦岚迟早也要进宫来,琴扬也要嫁到何家去,这件事皇家必须要争。天子看得透彻,世道由不得你不争,就算你何驰不争,四面八方自会有人来争你。现在丞相、司空、司徒、太师空缺,当朝一线官员就剩下一个陈颇这个没有嘴巴的司农立着,何驰多半最后要被赶鸭子上架去接司空的班,只是他不入科举实在无法名正言顺的提拔,皇帝每每想到这一点就想给他一顿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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