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江夏、襄阳,也只有巧思宁和阿努吉两人比较闲。
曹纤管曹庄诸事,媚娘在剪桑育蚕,赵蓝若于江夏统军,林还月守护郑雨寸步不离,沈娟联络各地书信不绝。龚汐大着肚子在曹庄管账,由于抽走了好多算账丫头她的工作量骤增。鲁青儿在江夏护田,兼顾家中子女的督导教育。
至于陈术、谢云流、安春生、夏末生、吕倩、招娣、吕布等等一众人都在忙着春耕。真的已经是人尽其用了,全家上下就没一个闲人。一年两千万贯的产值,一半靠科技,一半也靠堆人力。
阿努吉的目标明确,谁说何驰坏话她就瞪谁,一双眼睛冷眼一瞪那林婆子就知难而退了,灰溜溜的跑回了茶水铺。巧思宁则下马与季老板寒暄几句,阿努吉融不进这复杂的社交活动,她一心找何驰来的,能够遵守与曹纤的约法三章不出手打断林婆子一条腿已经很给面子了。
“叮叮叮!叮叮叮!”
马儿的脖铃声让阿努吉一阵警觉,看到是四个镖师护送的镖车后她才放松下来,一个光头镖师骑马领头这只押镖队伍,按照前一、中二、后一的阵型押送着一车的东西穿宛城而过。阿努吉好奇的看了一下车轮,判断这车里的东西并不吃重,轮子转动起来也没有明显吃重的“吱嘎”声。
“走吧,郡守府就在前面。母亲昨晚就应该到了。”
“大壮!快跑!”
阿努吉一催,大壮迈开小步一下窜到了巧思宁前头,郡守府那几个字阿努吉至少认识,来到郡守府的阶梯前,只见这里停了好多囚车,而且门口三层守卫守着,若非提告正门根本不让别人进。
“夫君在公堂里办案,我们走后门进去。”
“我当然知道。”
阿努吉拍了拍大壮的脑袋,大壮转了个大弯,又跟在了巧思宁身后,这两名女子永远处于可调和与不可调和的中间状态。而且两人均有一种看破不说破的微妙态度,似乎两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对方的来历和底细。
何驰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皇帝一定知道。那么阿努吉出现在何驰家中这件事,大行皇帝知道而且还容忍、放纵的话,这件事应该如何去理解呢?皇帝默认了半部鬼营退役的事实?
“此案人赃俱获!五个证人来了四个,你还要狡辩!”
“何驰!你猖狂什么!你不就是个吃软饭的软蛋吗!有本事你亲手砍了爷的脑袋!”
“放心!我一定会亲手取你的脑袋!将这人犯押入死牢,择日问斩。”
从后门进了郡守府,前方公堂就传来惊堂木的声音,巧思宁和阿努吉心中都是一惊。前后有别,公是公、私是私,公堂上发生的一切,后面的人真帮不上一丝一毫的忙。
“母亲!”
“阿妈!”
巧思宁在右,阿努吉在左,少容脸上是欢喜的,心中却是苦涩难耐。牵住两个媳妇的手,将她们带回厢房,见到了阿毛。
“毛衣见过两位姐姐”
阿努吉脸上有着敌意,巧思宁却已经见怪不怪了。
况且这毛衣被何驰收进来是有原因的,还不是接的少家的烂摊子。这十几天各种书信少说上百封,何驰行踪不定,都只能往襄阳送,求情说好话的还少嘛。荆州以外早就被皇帝清算了一遍,何驰死撑着替少家争取了时间,知恩图报的又有几人。
“大人,外面有个名叫耿平的求见,说来还你的袄子。”
何驰放下手中的卷宗,立刻吩咐王匣将人带进来。进来的那人果然是五香楼前赤身挨冻的男子,羊袄还是那一件羊袄但南阳郡已经变天了。
“何大人!”
“不用跪了,免礼吧。”
“谢何大人!小的挨了冻回家大病了一场,当时不知道恩人就是何大人,后来听邻村的人说才知道是何大人救了我。小的谢过何大人!”
“都说了免跪了。”
“是!”
耿平笨拙的起身,果然一个实诚的人,难怪会被那杨金锁作难。何驰放开手中的卷宗,招来潘安让他后堂去取一贯钱,又招呼王匣将那羊皮袄子接了下来。
“杨金锁被我斩了,秦虑留了她一吊钱在我这里,算是那个恶妇对你的补偿。你既然来了,也就省的本官去找你,这一吊钱你就带回去吧。”
王匣接了耿平手中的羊袄,耿平听着何驰的话,眉眼一转想到了什么,“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都说了不要跪了,你又不是来告状的。”
“大人勿怪,小的就是来告状的。小子早知道羊袄子是何大人的,故而拖到何大人坐堂的时候才来还,就是想请何大人为我们白河村做主!”
“可有状纸?”
“小子村里没有能写状纸的人,但小子这里有一块铜片,这事说来有些久远,不过小子不敢妄言,请何大人帮我们做主。”
这算是意外吗?严格意义上来说,南阳郡发生的一切就没跳出过何驰的预判,从坐上郡守府的公堂痛骂孟谈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让何驰毫不意外。一方豪绅巧取豪夺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何驰手中的卷宗最远追溯到五年前,但是比这更久远的事追究不追究呢?
潘安递上一吊钱,何驰让他交给王匣,王匣转手交给耿平,惊堂木一拍何驰说道。
“既然如此,潘安记笔录!堂下耿平将所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一遍!”
何驰接了这个案子心中翻出了千种滋味,大义灭亲说的轻巧,这事要是追究到少谦身上,何驰应该如何让少谦善终?如果少谦因为此事被何驰问责,那和他一开始就填在南阳郡又有什么区别。如今何驰在郡守府中坐庄,一旦此案扩展开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往前追,真要让少家把吃下去的地盘全部吐出来嘛,何驰可以这么做,但是这样的结果与自己放任自流有何区别。无非就是换了一种形式换了一个官员,改由何驰亲自握着刀剁下去。
这里面的尺度真的好难掌控!谁知道少家干过什么样的勾当,只是退地还则罢了,要是追人的话少家的人头够不够砍呢?
豫章的洪兴好歹有块免死金牌作为衡量的尺度,何驰闹得再凶只要握着免死金牌的他不死,那就是保全了皇家的威仪,哪怕何驰事后被追责赐死,家中九族亦可保无忧。
“何大人,罪官有话要说。”
何驰将那块带着地契的铜片握在手中,苦笑着对递话来的潘安说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这口子开了,后面有无数的人来追审。”
“正是如此,此事赔点钱就算了,南阳郡好多土地可以开垦。合算上农具、耕牛,十倍赔他们,事自然也就……”
“不行!”
何驰厉声打断了潘安的话,那既然如此自己回来还有什么意义,自己坐在公堂上又有什么意义!皇帝要一个清算,百姓要一个公道,自己既然挑了这担子,两头都不能放下,只能挑着担子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