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有国舅的死法,他不能死在小路上,更不能被毒箭射死。因为这样一死就是壮烈牺牲,敌人就是丧心病狂的刺客!
屋脊上的杀手们伏了下来,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尤素以及护车的精兵被困在百廻楼内。虽然有何驰的乱入,但是国舅的车驾还是走上了既定的道路。圈套已经布置完毕,把住路口的杀手冷冷一笑,左右散开目送何驰驾车冲到了大街上。
何驰诧异的与把守街口的杀手头目对视,头目根本没有搭理何驰,因为在他的眼中何驰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他转身将视线投向了百廻楼。这群出现在小路上的杀手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被困在百廻楼中的护车精兵。
尤素和剩余的十一名精兵已经被困死在楼内,何驰却别无选择只能驾车一路向前,敌人不向他射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国舅不能死在毒箭下!何驰驾车冲出了死地,却发现大路南端已经下好了两重拒马,正当何驰犹豫的时候,北边来了一队长枪兵,齐刷刷的枪头列成两队正向此处跑来。何驰调转车头往北,他不知道这队枪兵的来意车速保持中等,一条大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何驰与他身后的铁架子车是最显眼的目标,就在那队长枪兵距离车驾仅有三十步远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正面传来!
“我乃巡城营门牙校尉!车上可是姜彦斌!”
一个步弓手校尉发出询问,他不看何驰只关注着车辆。何驰心头一紧直呼不妙!
“不是!车上是我家老爷!”
“下车检查!”
“检查你大爷!”
何驰猛的一抽缰绳,马车突然加速径直向正在展开的枪阵冲了过去,长枪兵来不及架枪,铁架子车皮实耐折腾,只要那姜国舅不作死自己把脑袋伸出来就一准没事。冲过第一道障碍何驰更不敢减速了,敌人计划之周密远超他的想象,当第二道障碍出现在他面前时,何驰感到一股绝望从自己的内心深处涌现。
“我乃京城巡城司奋威校尉!何人在京城纵马!”
“好家伙还有C计划!国舅你得罪的人挺多啊!”
刚才枪阵没来得及组起就被何驰冲垮了,这次挡在前面就是一排刀盾加一排弓箭,约有百人的整齐队列将一条路彻底堵死,敌人已经列队完毕严阵以待。
巡城司什么模样何驰会不知道?鲁岳拿着刀片子追何驰的时候他们都没出动,最后还是六扇门和司隶府衙役来拿的人,今天衙役没动巡城司就先动了起来,这是何道理?
这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比南阳郡还复杂一百倍!何驰一咬牙大声喝道!
“让开!”
“射死那个劫匪,保护好国舅爷!”
自跳狼人何驰属实忍不了了,他怎么知道车里的是国舅爷,冲不过去也要冲,不然就真的死在这里了。
“驾!”
“放箭!”
一阵箭雨洗过,两匹马率先冲开盾阵,乱刀之下一匹马瞬间被砍死,另一匹马拖着一具马尸跑不动,整个车又重车速又快故而惯性偏转车子横撞过来,将盾阵撞开了一个豁口,几名刀盾兵被这可怕的冲击力撞飞出去!纵使遭受了这样的冲击,刀盾加弓箭的阵型依旧在校尉的指挥下迅速重组。
“砍死他!”
校尉一声令下,刀盾兵们便举着大刀齐齐往车辕上砍来,何驰向前滚下车避开这乱刀,捡起地上两柄散落的大刀翻身而起,贴地蹲走专砍脚筋。绕着铁架子车半蹲走一圈,将围着车的刀盾兵全部砍倒。此地不宜久留,终究敌众我寡,前面的枪兵已经向这里赶来,等等两队军士汇合一处何驰必定死于乱枪之下。
双刀交错何驰硬着头皮杀入弓箭手阵中,这群精兵丝毫不惧拔出短剑与何驰厮杀起来,何驰两刀齐舞血水飞溅。十几刀下去他身上衣物已经被血色浸染,完全分不清这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浑身上下细小的伤口到处都是,但为今之计只能忍痛继续砍杀下去。终于砍倒了二十几人杀溃了敌军士气,才有怯战者丢弃武器夺路而逃。
“救我!何大人救我!!!”
双拳难敌四手,何驰终究只有一个人。再回首只见五面盾牌架在不远处,姜国舅已经被一个刀盾兵从车里拖了出来,奋威校尉手里抱着一坛酒走向姜国舅,大声说道。
“姜国舅通敌卖国,万岁赐其毒酒!”
两名士兵已经掰开了姜彦斌的嘴巴,奋威校尉的手刚刚举起酒坛,一支箭飞来直接贯穿了他的咽喉。酒坛咣当坠地,校尉仰面朝天倒下,临死前幽幽吐出几个字。
“杀了他……”
远处门牙校尉带着枪兵朝此地快步跑来,只见他迎风张嘴还没喊出声,一支箭直接从他的嘴巴穿入后脑穿出。两个指挥官相继殒命,不少士兵丢弃兵器夺路而逃,可逃掉的终究只是一部分,面前还有三十几人组成的小部队,其中死士甚多!
五面盾牌组成的盾墙阻挡不住何驰的弓箭,那箭就像长眼睛一般,一箭又一箭从盾牌的缝隙中飞过,更可怕的是这一箭必杀一人。中间一个盾兵试图将盾牌举高挡箭,下一秒他的脚踝就中了一箭。五面盾牌组成的盾阵露出了空档,两柄钢刀带着血雨落到了刀盾兵头上。
“何大人救我!”
长枪兵开始用长枪撩刺姜彦斌,他背后被扎了两下,衣服被挑破连皮带血露在外面十分可怖,狼狈无比的姜国舅爷绕着铁架子车躲避枪头,直到何驰砍死试图用身体挡路的最后一个刀兵,他才终于脱出手来救援国舅,奔到车前伸手拽住国舅的后衣领将他从马车旁拖离。长枪兵不依不饶端着长枪步步紧逼过来,国舅爷重心不稳脚下血水一滑慢了一步大腿上又被枪头点出了一道伤口。该逃的人已经逃光了,剩下这最后七人是真正不死不休的死士。
“怎么办?怎么办!”
国舅惊慌失措,偏这时何驰浑身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痛,这一路搏杀自己身上早已经伤痕累累,刚才只是一腔血勇撑着暂时麻痹了神经。
“你不跑留在这里干什么!”
“皇帝要杀我,我往哪里跑?”
皇帝怎么会当街杀一个国舅!太子马上东出,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给国舅灌毒酒,是个脑子正常的皇帝都不会这么做。
何驰一开弓射死一个前压的长枪手,剩余六人不退反进,其目的明显就是冲着国舅来的!弃弓换刀,借着姜国舅吸引枪头,何驰找准一个落单的跨步欺近一刀毙命。正欲夺枪的时候,五条游龙一般的枪尖组成了枪阵向何驰面前突来!何驰带着姜国舅往后退了七步远,屁股上的伤口这时又来添乱,实在疼得走不动了。姜彦斌紧紧的跟在何驰身后,现在是皇帝赐死他,刚才半条街的人都听到了毒酒的事,京城之中唯有何驰身后是安全的地方。
“散!”
最后剩下的五个人果然不是普通士兵,他们跨过尸山站稳脚跟后,五把枪齐齐散开列成一字阵,其中一人一声狞笑,何驰定睛一看正是当天在中书巷前买凶的那人!
“原来你就是何驰!这枪头没有淬毒真是可惜了!”
何驰看了一眼自己心口的枪伤,是在突破第一道枪阵时被刺中的,万幸刺的不深。何驰咬着牙缓缓抬起双手双刀挡在面前组成屏障,一把刀挡住正面那些枪手的视线,一把刀挡住自己的嘴巴,轻声的对姜彦斌说着。
“给我捡一把枪……”
“好。”
姜彦斌点了点头,五名枪手显然不想夜长梦多,随着一声“进”五杆长枪向何驰逼来。何驰转动手腕,手中两把刀飞了出去,两个枪手躲避不及钢刀直入咽喉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失去了武器的何驰空着双手企图去抓枪头,仅存的三条长枪一进二退层层递进,眼看就要戳到何驰肚脐眼了,何驰只听脚边“咣当”一声,一柄长枪被国舅拖到了何驰脚边!
踏枪,搓枪,抬枪,一气呵成。枪尾一甩便崩开了三人的枪头,一招回马枪刺死一人,再一招游龙出海又死一个,尸山血海之上只剩最后这一对长枪相互盯着。
“放下武器饶你不死。”
“何大人别说梦话了!我能死在你的枪下不亏!”
那最后一人双眼死死盯住姜彦斌,他根本不顾及自己的生死,何驰前进一步将姜彦斌完全掩在身后。
“看我一枪送你们两个人一起去死!”
“依我看你才是说梦话!”
“杀!!!!!”
最后一人爆发出最浓的杀意,双手长枪短握枪头不偏不倚朝着何驰刺来,姜彦斌往左逃,枪头立刻左移追着目标而去,真不愧是最后的搏命一击。何驰用身体挡在姜彦斌身前,长枪径直刺向敌人咽喉,纵使咽喉被贯穿那人的速度丝毫不减,手中长枪直直贯入何驰的小腹!
两人都将长枪紧紧握在手中,敌人还没有气绝何驰不敢松一丝力气,敌人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姜彦斌,何驰手上的力气敢松半分,对方全身的力量就会压上来,到那时自己一定会被捅成对穿!两人都是血流如注,唯一庆幸的是敌人脖颈处喷的是红色的鲜血,而何驰的腹部是黑血,僵持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随着敌人发出一声如牛哼般的呼气声,他双膝一跪气绝身亡。
何驰抛开了手中的枪杆子,敌人已死但是死不松手,何驰知道现在拔出枪头有性命之忧,只能去摸面前滚在地上的刀子。
“何大人,刀!”
姜彦斌拿过了刀,何驰接了刀发现自己手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趁着自己意识还清晰,至少要保证姜彦斌的安全。撑着身体三刀砍断枪杆,何驰踉跄的走了十六步来到铁架子车前,还有一匹马被缰绳套死在车辕上,用刀帮它解开束缚后何驰一拉马嚼头将马推到姜彦斌面前。
“进宫去!”
“可是皇帝要杀我!”
“进宫……”
何驰已经无法解释,一阵阵困意席卷而来,再挪两步他便再也挪不动了。
“进宫……想活命就进宫去……”
这种情况下很难说清城内谁是敌人、谁是友军,京城里闹出这么大动静,鬼营到现在未至,一定是被人缠住了。
“国舅!”
一个声音从天而降,何驰在闭眼的最后一刻,看到的是那个憨憨的淮北王光着上身浑身散发着药味向姜彦斌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