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的事刚刚稳住,京城里又出了事端,本来只是向皇上讨五、六千人的劳动力,结果自己的命差点交代在大街上!现在想来真是后怕,那毒箭触之即死,大街上那么多百姓,埋伏的弓箭手为了制造混乱挡住尤素竟然毫无顾忌随意放箭,用计之歹毒已经非人矣。尤素带着二十名精兵去押送国舅,别人直接出动了十几倍的兵力围堵,拒马、毒箭、人手短短时间能在京城布下这一局?
“不对!不可能是几天之内布下的!他们布了几年,或许在皇上立太子的时候就开始谋划了,两个亲信稳坐巡城司校尉之职能带两百多人出来,非有几年的资历不可!”
捂在何驰心口的手掌一抖,何驰的声音她听到了。
“何大人?”
“叫夫君。”
唐莹的额头靠在何驰的肩头,一夜的担忧转换成了泪水涌出眼眶,何驰左右不能动,只能维持着这姿势。
“按理说我现在应该继续躺着,直到把伤养得差不多再出去。可是一年之计在于春,百年国运就押在明天的朝会上,实在等不得。”
“你躺着,千万不能动。”
何驰坚定的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何驰灵光一现想通了,姜国舅就是这块缺掉的拼图!国舅和皇后,选秀和司天监,这是一套连招!布局是一环套一环,难怪他们不争礼部尚书的位置,因为礼部尚书根本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司天监的任务只是拖时间,敌人没必要去控制礼部,去争礼部尚书成本过于昂贵。
国舅被尤素带走是最糟糕的结果,皇上可以让他死得无声无息!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不惜一切代价把国舅冠上叛国罪当街处决掉!只要姜国舅一死,那就是死无对证!现在姜国舅是救下来了,但仅仅这样还不够!
“别说风凉话,现在整个国家都扛在我肩头,几百万人的性命压着,由不得我不动。你找件衣服披着,顺着南边的小路走到头,那里应该就是啄春园,去告诉常顺我要上朝。”
“好!我去!”
唐莹没有半分犹豫,抽回左手小心翼翼的起身,跨过何驰的身体下了床,穿好绣花鞋走到门外,门外的桌上放着何驰的更换内衣、文房四宝、隔夜的晚饭。唐莹想都没想,披了一件上衣,露着肚兜就往南走去。头顶月光明亮,唐莹朝南顺着一条小径走了三百步终于出了那密密麻麻的竹林,白色的院墙立在前方,大约三丈高的院墙外隐隐有五色流光,来到一扇黑漆刷成的院门前,唐莹伸出手去摸到了三条厚重的门栓,这门是从竟然是从里面栓起来的,这就说明这竹林小院还有其他隐藏的出入口。
唐莹不假思索伸手拉开了那三道栓推门出去,这才远远的听到幽幽古琴声,还有那熟悉的妓子们与酒客嬉笑打闹的声音。
这里还不是啄春园,眼前是一条压抑感拉满的夹道。一条夹在两堵黑色高墙之间的漆黑小巷,里面没有任何光线,月光都被高墙阻隔,这黑漆漆的小巷仿佛野兽的食道一般。尽头的那扇门更是黑的吓人,它厚重异常阻隔着竹林小院与啄春园,五色流光的花花世界被它统统挡在门外。
何驰猜的不错,那竹林小院的确有别样的洞天,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里都是一个极隐秘的场所,这扇门开在啄春园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出了第二道黑门,左手边就是一扇出啄春园的小门,唐莹只需要拉开小门的门栓就能离开这里。
“哪里来的小娘子,受了委屈给哥哥说!”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廊桥,熟悉的三座楼。唐莹毫无顾忌的走过曾经令她无比厌恶的地方,破开胭脂酒气一路不停的来到秀春楼前。
“常顺!”
常顺被唐莹的声音一激,浑身像浸入冰水之中直接打了个哆嗦,不及思考立刻从楼里跑了出来,他看着唐莹这般穿戴头皮一阵发麻,有个酒客正要上手摸她,常顺上手一拦将酒客推到一边。
“好你个常顺!你还挑客人!”
“穷酸鬼,哪凉快哪呆着去。”
常顺脸一横,两个保镖便将那酒徒拖到了一边,一众人看着这个衣衫不整的女子,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啄春园中这样的女子多了去了,大概率就是在房间里受了委屈跑出来的女子,一众人该吃吃、该喝喝一刻都不耽误。
“我夫君醒了,给他准备件衣服,他要上朝。”
“那您请进楼,我给您弄身衣服去。”
“不用了,我回去守着门,你动作快些。”
常顺心里那个气啊,唐莹跟着何驰还长了气性,现在往啄春园里一站像一尊白玉石雕般,四周胭脂酒气染不上她分毫,站在这楼下最奢靡的地方她竟然自成一系,与周遭环境如此的格格不入。
这唐莹莫非成了仙子不成!常顺想着,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不过常顺也无法和唐莹置气,最重要的客人醒了,必须立刻安排下去!唐莹转回,常顺连忙安排两个保镖跟上,并且嘱咐。
“只许到门口,切不可进去。”
“为什么?”
“想留着脑袋就别往里面伸一根脚趾头。”
常顺咬着牙说着这句话,两个保镖愣愣的点头应了,然后左右护着唐莹来到了那条深邃的夹巷门前。这条巷子只要往它里面看一眼,人类的心中就会激起一阵原始的恐惧,两侧的墙壁压迫感十足巷子里面的氛围十分可怕,人看久了只感觉那墙壁都是活的!两名保镖在门前站定不敢往里面看,那夹巷中的黑暗仿佛会吃人一样让人心惊胆寒。唐莹站在门口等着,常顺亲自拿了一男一女两套新衣服送到门前,递给唐莹之后他也不敢往那条夹巷之中多看一眼。
唐莹没有关门,也没有必要关门,这种鬼夹道一般的设计,正常人就不会踏进去。常顺是个太监,他还是小太监时就见识过这种鬼夹道,那是宫中出尸体的通路。竹林小院开这样一条路,其目的就是为了警示里面的人,如果你敢走这条路,那么出门之后你就是个死人了!
不到半个时辰,唐莹搀着一个死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常顺公公好久不见。”
“何大人你可小心,小心伤口。”
“伤口……”
伤口当然是又渗血了,不过这伤口就算裂开又如何,这国家都快烂完了哪里还顾得上伤口,何驰呼吸都不敢大喘气就怕肚子上的伤口裂开连肠子一起喷出来。
“国祚百年,国祚百年……”
何驰也不知道说什么,念叨这国祚百年,在唐莹的搀扶下走出了啄春园。
“您不可能走到皇宫去,我去叫辆马车把。”
常顺追了上来,何驰却苦笑着,现在你除非有救护车,否则这个躺躺不得,卧卧不得的废人就只能这样一步步挪到宫中去。
“忙你的去吧,下次得了利,别忘了把我中书巷的两间房子修缮一下。”
“忘不了,包在常顺身上。”
“有劳了!接下来就是拼我的命硬够不够硬,亦或者咱们昭国……国运……还能不能有下一个百年……”
何驰走不动了,唐莹没吃晚饭,自然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能从竹园之中走出来已是不易。
“快上手架住!”
常顺吩咐手下的保镖将何驰架住,不愧是啄春园里的保镖,身手如何暂且不论,膂力至少是合格的。一人架一边腋下,两人就这样架着何驰上了马车,三人直接站在了马车上。常顺顾不得啄春园里面的生意了,护在马车旁一路陪走,唐莹也在车后快步跟着,一队奇怪的人就这样渐渐远去,离了这五光流彩的地方。
冷静!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先保证国舅脱罪,先保证太子顺利东出!
经过这么一闹内患不敢再露头了,埋伏在京城里的死士这一回死了个精光,这些人本可以潜伏的更深,但是为了阻止太子成龙之势,这些人豁出去了!国舅不能脱罪,那就是太子身边一颗定时炸弹,尤其是通敌叛国的罪名这罪名一旦坐实,皇后都要陨落!
终于熬到了早朝,皇帝对何驰可没有什么好脸色。
“何驰!”
“万岁恕罪,微臣实在不堪。”
一路被人架在马车上,何驰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已经是面无血色,身体本就没有恢复,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一身干净衣服上已是斑斑血迹。自己已经不能多走一步,只要动作稍微大些,一准伤**裂横死当场。
“你到底要干什么?”
何驰顶着皇上的怒视环顾左右,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大气都不敢喘,何驰知道这其中就有那些人的耳目,自己重伤上朝的事一定会传到他们主子耳朵里。在江夏他们已经安排过一次暗杀了,如果想要取何驰性命的话,现在动手时机最佳,随便一个文臣都能瞬间放倒无法动弹的何驰。
“我来……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