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何驰好色,他要真好色大行皇帝也不必动刀动枪。放眼天下有什么样的美女是皇帝不能赏的,“琴扬思嫁”就是一个饵,缪绫君作为皇帝的妹妹、太后的闺女,用来钓一条蛟龙都足够了。任何人有了这层关系几乎是落地为王,但是何驰什么时候开过口?
这权力究竟放不放?这琴扬究竟嫁不嫁?
“皇上怎么还在烦恼这些事。”
太极宫中太后心疼眉头不展的儿子,多大的风浪都过去了,偏偏何驰成了一道坎。下嫁琴扬就等于是放权,自己这个女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何驰娶琴扬究竟是他镇服这不省心的公主,还是两人干脆合兵一处作为外戚之中最锐利的一把匕首顶在龙椅之后,这后事谁也无法预料。
“朕不得不烦恼这些事,如梦似幻、大真似假。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吗?。”
太后出言宽慰道。
“本宫懂得皇上的心思,毕竟是从刀剑丛里走过来的,不疑不为君。可是本宫实在无法替皇上分忧,本宫也在想这会不会是一场梦。许是本宫快不行了,梦回之时看到的极乐之事,自皇上登基以来那样的危局都一路挺过来了属实不易。这才短短几年啊,坐在滇池观日出那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啊。本宫将来有一肚子的话要带去泉下与祖宗畅谈,也有一肚子的话要对你父皇说。”
皇帝受着太后的宽慰,眉头依旧没有展开,他今天有成堆的心事,干脆夜深人静都与母亲一一说过。要说做梦,这梦可真是奇幻异常。
“河南、河北上奏疏说,何驰获孔、孟、老三家遗书,身怀点人灵智之术,可开愚人之慧根。此次恩科那些去年受他所教的白丁,全都头顶七彩慧根,人人精神焕发器宇轩昂。”
“无稽之谈。”
烛火闪动整个太极宫的灯火都过了一遍风,马上就要春分了春风还是带着三分寒意。
太后见皇上不言,问道。
“皇上信了?”
“朕有一件事一直瞒着母后,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说了就是当讲的,陛下但说无妨。”
“会试那年……白虎门前……”
皇帝话说一半顿住了,回过身来看着太后身边的烛火,心情忐忑难安。
“白虎门不是被何驰炸毁了吗,当时真是好大的动静。”
“那不是何驰干的,却与何驰有关系。那是……太宗兴武帝与裴元枝一战了结尘世恩怨。”
……
太极宫中一片死寂,太后看向立在面前的大行皇帝,皇帝的视线从烛火上挪向太后,视线相撞后他稳稳的点了点头。
“裴元枝现身啄春园后,太宗也出现了,朕去宗庙时遇到太宗魂身,他对朕说借白虎门一用由何驰坐庄了却与裴元枝的恩怨情仇,当时李福也在。”
“结果呢……”
太后的眼神颤动,啄春园被裴元枝毁成那副样子她有所耳闻,毕竟修缮的花费甚巨。之后修缮白虎门让宫中财政更加捉襟见肘,要不是曹纤得力两年缓过来两口气,宫中哪还有经费选秀,能把哀牢镇服就已经是天大的成果了。
“太宗大胜,裴元枝扬言来世要做齐天王之后魂飞魄散。”
“那他?”
“要说他会异术,白虎门当天他差点卷入争斗之中被太宗当场震杀。要说他不会异术,九龙翻江、冰龙封江、火龙烧楼还有那张龙皮都与他有关。更不用说还有子母河的那个孩子!”
“九龙翻江不是镇江道长所为吗?”
皇帝无意之间有揭开了一个秘密,但是这个九龙翻江并没有实据,根据陈术事后询问百姓,百姓皆言是风起水动,法起之时法台上出现一个人影,风起时那人影化入龙卷风之中,最后飘然落在江边巨石之上。
“曹纤在襄阳点义勇时,何劳禄吩咐何驰南下接曹纤入京躲避战火,于是他便带着陈术南下乌林。在乌林设渡口帮助南岸逃难百姓过江时,得知洞庭湖水贼联合山越欲出洞庭湖北上而来,遂带着五十个民壮在洞庭湖口现在镇江庙的位置下营落寨装神弄鬼布下疑阵,与贼军相持十天,期间贼军多次过江试探皆都船毁人亡。等到第十天何驰下令撤军,行至半途想到临近百姓每天都会去祭台祭祀,于是折回疏散百姓。九龙风起之时何驰就和百姓在一起,听百姓说的确有一个跨马持弓的少年与他们并肩而立,当时朕只以为是巧合,但现在想来要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点。朕也问过张唯栋,当天冰龙封江时何驰就站在码头上一人面对吴地水师,只身单骑行于冰面冲阵斩杀郝氏父子。”
“……”
太后一下子吃下去这么多讯息,很难在短时间内快速消化。皇帝在何驰闯哀牢之前就已经对他添加了特别关注,只是万没有料到何驰会那么疯狂,行动起来丝毫不受约束。
“可是另一人传回的消息又十分古怪,这何驰就是一个凡人,在家中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割破手指会流血,站在田里受了水寒会膝盖疼,曹纤怀孕时易怒责骂他还会委屈落泪,豫章重伤之时亦濒死垂危。襄阳好多东西都不是凭空捏出来的,点点滴滴她都看在眼中,何驰做过最贱的工作就是去村里茅厕捞金汁。捞起来的金汁拌着草木灰恶臭无比,他两脚插在肥料池里一站就是一天,从哀牢回来第一时间就去看肥料池一刻也不敢耽搁,平时和工人们同吃同住,睡打谷场守田更是家常便饭没有半分特别。”
“……”
太后也迷茫了,何驰始终不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这一桌的牌手心中都存着三分畏惧。
“朕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说句实话朕完全不关心他是什么人。凡人、仙家皆可为我所用,朕只要他一个忠字!朕可以把琴扬赐婚给他,但他必须开口问朕要一件东西,不是朕不信他的忠心,而是这天下人不信,是朕的亲族不信,文武百官更不会信。天下太黑,宝玉太白!万顷沙漠堵不住天下人的喉舌,他必须另外选一样东西,并且让朕亲口赐给他!”
大行皇帝说话让何驰听到,何驰一准想给自己补上一刀!
皇帝赐了万顷沙漠,何驰运筹一下去阿拉伯半岛插一面旗子圈几万顷黄沙大漠,以后那里就是自古以来,以后那里就是工业的命脉啊!
在阿拉伯半岛扎下根基蛰伏等待,要是运气足够好,趁着罗马内乱联合希腊南北夹击拿下埃及开罗,守着肥沃的尼罗河流域一手抓绿化侵蚀沙漠,一手抓工业化开创先河。等液压挖掘机的难关被攻克,别说什么京杭大运河,直接凿一条昭伊士运河出来贯通地中海与红海,以后守着这欧洲门户收过路费都收到手软。所处的时代不一样,看待事物的视角也会存在偏差,看待事物的态度自然大相径庭!
假设现在何驰要是告诉皇帝,沙漠里有肥料,沙漠里有液体黄金,那自己脑门上又会多一顶“疯魔”的帽子。
“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臣张晴有本要奏!司农寺卿上奏,张唯栋、钱伯义、沈桥分别在广陵、常州、苏州,尝试推广种植大豆、花生。然收效甚微拥护者寥寥,许多农户收到大豆、花生种子之后都卖于坊市。三人均上书请罪,奏报在此请万岁过目。”
昨晚烦心事太多,以至于皇上一夜都没有睡安稳,第二天坏消息就来了。张唯栋坐镇扬州这么多年了,广陵更是他核心势力所在,自从何驰开始在江夏搞起了集约农庄,皇帝也在悄**的跟进。这些年广陵也开始陆陆续续种起了大豆,但总是小打小闹,这次广陵、苏州、常州试点种植大豆和花生,皇帝也不求有什么巨大突破,三郡成功一郡都算开了先河。等三封请罪奏疏看完,皇帝脸上只剩下了失望。短时间内找到一个地方代替襄阳、江夏的计划泡汤了。
如此三战三败是皇帝始料未及的,乌林展览会造成的声势巨大,曹庄更是月入万金,但是这种生产模式模仿着寥寥无几,那些人仿佛甘愿看着曹纤赚钱也不愿意自己动手尝试。扬州并不缺乏富甲一方的土财主,张唯栋绝对有能力整合两三个县的土地,可眼看一切都齐备了这新政策就是推行不下去。不但推行不下去,有的人还把发到手里的种子拿去卖成钱。
温和政策达不到效果是皇帝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如果要强推政策的话免不了一番抵触,基层官员阳奉阴违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实在是无奈,天子也不是三头六臂的神仙,每天的精力极为有限,既然推行不下去那就暂缓推行。或许过几年就能迎来转机吧,只有把这件事往后放一放,哀牢和苗疆的事还没有个定论。要是皇帝无法做出正确的抉择,哀牢一旦趁势钻入桂林握有乌江之固,它与昭国再次翻脸也只是时间问题。就算要帮苗疆一把,皇帝也是出师无名,两名特使都不见踪影,苗疆对外的通讯也几乎断绝。
要不派出特使去苗疆走一趟?
皇帝坐在龙椅上很多决定不是一点头、一摇头就能做出来的,今年全国的总体规划是休养生息为太子东出巡黄河稳住局面。河南、河北两地遭遇两次瘟疫民心已疲,作为支撑北疆的战略大后方,这两地军政千万不能垮下去,何驰用心布了这个局,皇帝称心如意的入局。做好了恩服黄河两岸收拢天下民心,此后几十年匈奴就要被关在漠北活活憋死!
“再议!”
天子一句话将此事束之高阁,时间如流水一般飞逝,一晃眼就来到了三月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