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人走茶凉,吕倩真是庆幸刘季跟了何驰,要是在江夏一直这么混下去,迟早要被自家这群墙头草逼疯。何驰去了京城又没了声音,流言蜚语已经满天乱飞,曹纤也带着巧思宁去了京城,可是依旧没消息递回来。江夏和襄阳都快炸锅了,何劳禄与萧彻都往各处码头下了死命令,禁止百姓结团北上。船帮众人也在极力安抚各地百姓的情绪,可是这种安抚只能解一时之困,京城里没有一丝丝消息传来人们的耐心也在一点点的消解。
吕家那颗躁动的心又开始噗噗跳了,何驰没了消息就开始策动陶家哄抬米价,陶家闭门谢客不理他们,于是他们又转而去策动钱家协商着今年夏天如何圈那方蓄水湖旁边的地。
陶家哪里敢动!那盛德米铺的真正东家就是何家,今天你听话叫你一声掌柜,明天你不听话随便牵一只阿猫阿狗坐在店里照样开门做生意。
钱家更不敢动!吕家现在要钱没钱、要势没势,何劳禄是何驰的亲爹,襄阳是萧彻是曹纤的死忠!就算何驰与曹纤死了,他们靠着何劳禄照样发达,为什么要与吕家去找何劳禄的不痛快?
再说那温室前站着金甲、银甲,吃着皇粮的司农寺官员进进出出,沈娟在襄阳坐着,曹庄里又多了一个管事的李家丫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何家底蕴扎实,这个时候动何家就是触其逆鳞!沈娟一抬手打趴你一个吕家只在覆掌之间!
“小叔你死哪去了!”
吕倩一声喝!吕布就提着扁担从水井边跑了过来,这吕家一众人又过江来找不痛快了。
乌林卫城外的布局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乌林卫城原来的城廓已经驻扎进了接近五百名工匠,吕倩的产业被全部挪到了城外。她可不是被赶出来的,原来的一切草棚、暖炕屋、楼阁全部折了现银给她,而且这五百人日常吃喝依旧是吕倩负责。
现在乌林卫城外面连着码头的那块空地上竖起了十六根柱子,食堂的面积扩出去了一亩,食堂左右两侧空地上也起了十六根柱子,以前的一座两层客栈和食堂依旧是吕倩管着,这三十二根新立的柱子就是在建的四座二层小楼的地基。
整个乌林港口规划有序,客栈、小楼、食堂、前院、后院、马厩加起来就是足足十亩规模的建筑聚落!
光这样还不够扎心呢!现在乌林客栈上面挂了一块牌子,这牌子不大不小,上面只有两个字叫做官驿。如今吕倩也是有俸禄的驿官了!
“我吕倩真没看错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可以不蹦跶,老老实实的尽忠效力不行吗?”
一个带着书生气的吕家人上前一步对吕倩一拱手说道。
“堂姐,这俗话说得好,苟富贵勿相忘。你这一下子就要起四座楼,而且还挂着官驿的招牌,就没有想过我们吕家本家吗?”
吕布扁担一横,挡住这十几号人,现在他是乌林司田官,是何劳禄手下的一员小吏,管的就是靠着水渠开出来的这百亩水田,也顺带在吕倩手下打工。既然是个算术好手,那就顶了胡亮的班,平时就负责算账出纳。
吕倩见带头的吕秀才没好气,这都几回了,是个木瓜它也应该开窍了。
“好啊,你吕秀才有这赚钱的心思,我也乐得给你份差事。你们看看这工地上什么活能干,一天十文我这里管饭。”
吕秀才急了,两个鼻孔“呼呼”出气,想要拨开吕布找吕倩说话,结果还没拨开吕布,夏末生也赶来了!一担柴丢在路边,双手架着扁担就冲到了吕秀才面前!
“怎么又是这群人!吕掌柜,你家怎么净出这种稀泥孬种!”
“呸呸呸!我现在是刘家的人,吕家早就和我没关系了,没听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
吕倩脸上实在挂不住了,就算何驰这回真死了,这些家伙就靠着蛮抢能有好处捞到?让沈娟知道非活剥了这些家伙的皮,更不用说江夏还有赵蓝若和鲁青儿。
长叹一声,吕倩拨开面前的吕布和夏末生,站在吕秀才面前说。
“差不多得了,这是干什么呢。你们有本事也去谋个县令当当,总盯着这蝇头小利,天天被人当花枪使唤。”
“堂姐,这回是真的。何驰真死在京城了!”
吕布和夏末生的臂膀一紧正要动手,却只听一声翠响打过,吕倩上步一耳光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吕秀才脸上。
“死了你们就来抢了是不是!他老子死了吗?沈小姐死了吗?赵小姐死了吗?那条青蛇死了吗?曹枢死了吗?何百粟死了吗?何兰兰死了吗?”
吕倩一步步逼,吕秀才一步步退,吕倩的威压越来越盛,以至于吕秀才的牙齿都开打颤。
“别说这些厉害的!那龚汐公主你们开罪的了吗?公主肚子里的孩子你们敢不敢去掰掰手腕啊?媚娘够柔弱了吧,你们大可以去试试看,看看就你这张臭嘴会不会被她用手撕烂!”
“堂姐……”
“何悦岚、王找儿、何平、何悦蕊。你们真当何家死绝了是吧!你们还想不想坐船回江夏去,好好管你那张嘴巴,小心船到一半翻你到江心里去喂龙!”
吕秀才气越来越盛,实在不堪受辱,他直接反扑起来,趁着工地上没有工人,趁着这还没天光大亮。一眼看过去这里只有三个人,而吕家来了十几个,卫城的门又关着里面驻扎着一众铁匠,应该是不会管外面发生的事。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按住她,让她画押!”
吕秀才一呼动手,十个年轻力壮的一拥而上,吕布与夏末生抬手打倒两个扑在最前面的,却被后面的人涌上抱住了腰胯,这吕家早有预谋。
实在是眼热的不行!百亩田,五座楼,官道边,驿站旁,码头前,这地利都占尽了!
“怎么打起来了?”
码头上的船工往工地上观望,四个吕家老翁连忙上手阻拦道。
“自家人吵架呢,几位稍安勿躁,马上就消停了。”
负责施工的工匠都是从江陵请来的,昨天这一大群人打完地基就赶着牛车去江陵城运砖瓦了,在这里看工地的一共只有吕倩、吕布、夏末生这三个人。吕家就是看到了空隙,早早的聚拢一群人坐着渡船钻了过来。吕倩一下就被控制住了,吕秀才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手写的契约。
“堂姐我们野心不大,就要这靠码头的两座楼,你手印一按,吕家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来为难你。以后靠着你这边,吕家后辈还要仰仗你的帮衬,等这里良田千顷,吕家子孙遍天下的时候,我和族长商量让你母亲的牌位回宗庙供奉。”
“呸!”
结结实实的一口痰吐在吕秀才脸上,吕秀才也是不废话,一边人递上红墨,另外三个人掰开了吕倩的手指就要往红墨上按。
突然这时城门开了,半脸戴着铁面具的廖觉带着十名士兵从城中走出,吕秀才也是急了催促众人快些。远远又传来马蹄声,这乌林已经是交通枢纽,一声鸡鸣过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趁着这个时候把局做完,到时候就算见了官差也好说话。
“你们在找死!你们真的是嫌命长了!兵爷,快救我!”
吕倩的大拇指被四个人押着盖在纸上,吕秀才吹了两口气看着那手印干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放开她!”
廖觉快跑三步朝着那群人大喝一声,十杆长枪齐刷刷端平隔开了吕家众人,坐在吕布和夏末生身上的两人也挪了屁股,廖觉赶忙伸手将头发凌乱的吕倩扶了起来。
“走了,走了……”
吕秀才想要浑水摸鱼,趁着这会儿事情还没露相赶紧离了这里,反正手印按了,就算闹到公堂上他们也有三分礼。吕倩赶紧小声在廖觉耳边说了两句,廖觉眉头一横,喝到。
“把叛贼围起来!”
十个士兵十把长枪,一把把都戳向这些人的喉咙,远处的马蹄越来越近,两个骑马的人一看官道上一群官兵围着人,立刻策马杀来几息就到了跟前,吕倩一看马上的人眼泪就如山洪一般冲了出来。
“当家的,他们抢主子的房子!”
刘季和项田一看吕倩泪流满面的模样顿时就怒了,刘季还顾及着吕家人的面子,那项田一手提一个和提小鸡似的,往吕家人面前一站像一尊金刚。
“误会,误会,是自愿的!是我家堂姐自愿给我们的两座房子,这签的地契在这里。”
吕秀才颠倒是非,两个刚才被压在地上的人证不干了,吕布先一步跨到刘季面前喊道。
“那是他们逼着按的!”
夏末生更是捡起了扁担,想要打几个人出出心口的恶气。
“一群烂泥人!老子也是人证!有本事公堂上见!”
城里又有人列队出来,廖觉也不回头看,只等一员副将带队在身后站定,他才缓缓开口说道。
“这是一群叛贼,统统抓起来,绑缚江夏交给何劳禄论罪!”
“得令!”
副将行动迅速,一柄柄明晃晃的钢刀出鞘,吕家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吓昏过去。刘季虽然见过廖觉几次,但是只知道他是负责开浮舟的,不知道他具体的官职。
“这位大人,我们不是叛贼啊。”
吕秀才被两个兵卒压住正在反绑双手,廖觉从副将手中接下那纸地契,冷冷的一笑说。
“没冤枉你,就凭这个地契,你就是死罪。”
“兵爷,你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我可是有功名的。”
“敢在此地惹是生非者均以乱贼论处,有功名也救不了你!”
“啊!”
士兵将腿软的吕秀才从地上提了起来,一众人齐齐绑了,副将押着这些人找来三艘船将他们押过江去。这雷厉风行的架势,着实让刘季和项田都看呆了,这群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守城士兵,刘季是练过兵的自然知道这样的执行力代表着什么。
“以后遇到有人在这里闹事,吕掌柜直接冲着城里喊,我们十二个时辰都有放哨的。”
“不敢劳烦军爷们,今天午饭给你们加百叶卷肉。”
“有劳吕掌柜了!收兵回城!”
收拢剩下的士兵,廖觉回城去了,城里的烟囱里吐着黑烟,城门一关就不知道里面的人究竟在干什么,只有那打铁和鼓风声一刻不歇。
吕倩来不及整理衣服,抓着刘季的手不松,急切的问道。
“主上有消息了吗?”
刘季和项田对视一眼,双双摇了摇头。
“那曹乡君的消息呢?”
刘季和项田又对视一眼,又双双摇了摇头。
“你们不是守在轩辕关吗?!”
项田抓耳挠腮的,刘季沉默不语,现在风闻倒是不断,就是没个准确的消息。也真是急死人,当街杀国舅这种大事闹出来,人人都以为要变天了。现在整个荆州乌云压着就是不下雨,一旦下起雨来那八成就是天破了。
“倒有个消息。”
“当家的你还卖关子,快说啊!”
刘季也不知道这消息是福是祸,虽然他一直绕着洛阳跑,但是洛阳城却只进过两次,而且两次都是在外城,靠近皇宫的内城都没细细逛过。
“刘协被封了东宫黄门郎。”
“黄门郎是什么官?难道说我们儿子当太监了?”
吕倩看了看刘季又看了看项田,还真是两个不中用的人,这两个人怎么没一点见识!胡亮走了不然这乌林还有个知书达理的人坐镇,吕布还没入仕也不知道官阶,夏末生就更不知道了。转了一圈吕倩还是只能去问问城里的人,刘季拉也拉不住,吕倩硬着脸皮走到城下,哨兵一看是管饭的大掌柜立刻露了笑脸。
“吕掌柜有什么事吗?”
“小哥,打听个事,东宫黄门郎是个什么官啊?”
“喝!这可是高就啊!”
“高就是什么官?”
哨兵哈哈一笑,说。
“高就意思就是高升,黄门就是皇宫的门,黄门郎就是皇宫门后面传旨、传诏的近侍官员。东宫黄门郎就是太子的近侍之臣,专门负责东宫的事务传太子的话。真正的正四品官啊,一年禄米六百石!”
“正四品!那不是比郡守还高?”
“那是!”
吕倩的脑子里轰然炸响,她无法去思考这个哨兵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只是一步一停的走回来。刘季发现吕倩不对劲立刻上去搀扶,这一搀吕倩的身体直接瘫软了下去。
“正四品。”
“谁是正四品?”
“我们的刘协是正四品,黄门就是皇宫的大门。正四品官……四品啊……禄米六百石……我要去镇江庙烧香,烧三百支高香。”
“你没听错吧!”
刘季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官职乍一听像太监,他之前还在宛城郁闷着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吕倩,生怕她受了打击一蹶不振。吕倩路都走不稳了,到哪里都是东倒西歪,踉踉跄跄的走进了官驿客栈里,将存在缸里的银子全部掏出来。
“夏末生,快过江去让那些做饭的早一个时辰过来。”
“小叔!拿着银子和夏末生一起过江去,告诉招娣她们帮忙买东西,买肉、买盐、买醋、买酱油!今天给军爷们加餐!”
项田才不在意什么黄门郎,他听到今天有肉吃肚子就开始咕咕乱叫了,本来陪着刘季南下来乌林他还不乐意,现在有吃的他脸上早笑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