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嘛,襄阳曹家的祖坟上都冒金光了!”
宛城的林婆子又开始扯胡话了,曹纤官居礼部尚书的事传遍了大江南北,朝廷上反对的声浪几乎没有,民间的反对声浪就更小了。不说荆州和扬州,就是关中和汉中也是异常的平静。
没有反对之声,不代表别人不会八卦,故而与曹纤有关的八卦盛行开来。
江夏郡守何劳禄不在朝堂,对这事不予置评,只派人送了一封信去京城,询问曹家祭祖的相关事宜,并说了些家长里短。曹纤的回信写了五页纸,上面事无巨细把京城里里外外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像极了一个娇女儿找父亲撒娇一般。尤其是何驰带伤去濮阳这件事,小两口好像还闹过一场矛盾。
不过毕竟曹纤封了官职,昭国发生了这种破天荒的事,不给曹氏祠堂前立个牌坊实在说不过去。
反观何家真是一言难尽,何劳禄仕途无法精进,反而还被何驰连累流放成了外官,家在庐江交通实在不便,家中祭祖一直都是留守老屋的人代为祭奠。何劳禄落在江夏公务缠身没法回家,到了清明最多就是在院子里摆上酒席遥祭一下。
但是襄阳不同,曹庄出门五里就到了曹氏宗祠,曹擎故乡华织村现在已经扩建到了方圆三里地。曹庄和华织村如果继续扩建的话,用不了多久这两处的田亩就要连在一起了!
本来是华织村里不起眼的曹家祠堂,现在却是整个村子里最气派、最耀眼的存在。其他宗族的祠堂虽然人丁兴旺,但是曹家祠堂红墙绿瓦完全压过它们一头,那都是礼部、工部派人来修葺的。
最先曹纤点兵南下工部就来修缮过一回,现在曹纤当官祠堂又是披红挂彩,真真正正当得起光耀门楣四个字。
已经沉寂太久的襄阳需要一些喜庆,之前何驰销声匿迹,曹纤也是袅无音讯,这可把萧彻急坏了,江陵太守鲁兴文也是四处打探消息,当真是一股山雨欲来的架势。
如今又是一年清明,何劳禄终于坐不住了,借着儿媳妇的喜气他准备过江去襄阳一趟,曹擎毕竟是自己的亲家。自己的儿子是个混世魔王有家不回,一众儿媳妇却各个都是人才,自己的子嗣又渐渐长大,长孙曹枢到了今年七月就是三周岁。正好清明时节带他回曹家祠堂,给曹家列祖列宗上了香,也算成全了自己当年答应曹擎不让曹家绝后的诺言。
今年江夏奉旨休耕免税,郡内别说山贼、匪盗,走在江夏城的街道上连小偷、乞丐都看不见。何劳禄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公务递上来了,各县县令轮着走了一遍,都是来登门贺喜的,连一份积案都没有。
刘季和项田从乌林赶过江来,这两人的差别也挺大的
。项田在前线打拼战功封赏已经是六品奋武将军,授过三次田,项田都没要直接找乌罗将这些奖赏分给了旗下的弟兄们,因为那些田亩不是在常山就是在酸枣。项田的心里还是想回襄阳来,故而将战功授的田分给了屯营里面随他杀敌的士兵们,就连跟着他鞍前马后的一个火头工都分到了酸枣的五亩田。
刘季一直在长安屯营与姜奇操练兵马,到现在还是七品骑都尉还没进入将军的品级,要知道他是卸了八品校尉的职过江投何驰的,说一句原地踏步一点都不为过。可是他脸上见不到丝毫怨气,自从知道自己媳妇是乌林驿官就整天昂首挺胸,自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黄门侍郎,那脸上的笑就没有落下来的时候。
“你还没笑够!就你有儿子?将来我有了儿子一准比你儿子还厉害!”
项田实在不服气!吕倩是乌林大掌柜手里管着百亩田、官驿五座楼加一个码头,刘协也步步高升加官进爵,项田只恨自己到现在还没个儿女!
“那里赶紧和丁青生养啊,上官又不是没准你的假。别到时候敖大虎都娶妻生子了,你这里还没个结果。”
“哼,熬大虎的媳妇还没生出来呢!我这里今年一准有!”
两人骑着马来到金铺前,刘协来取打的金锁和金镯子,项田也用金子打了十几条金脚链。相约一起去拜见何劳禄,这两人决然不可能空着手去,只叹何驰家的儿女少了些,打了好多金器也不知道要往谁的身上挂。
何驰的长子曹枢今年七月三周岁,长女河焕春一月时刚两周岁,次子何百粟二月时两周岁,次女兰兰二月初刚一周岁。只是何驰这个家伙官位时高时低,家中一众提心吊胆只想着低调行事,故而小子也没办过一个满月酒、一席周岁宴。
两人就这样带了两大包金器走了,来到郡守府门前相互整理了一下肩头的衣服,端正姿态后才敢往里面进。守门的依旧是琴扬公主的那五名侍卫,这五人俨然已经是郡守府的公职人员。
“别跑!”
两道倩影飞快的跑了过来,项田跨了半步突然收住脚跟,硬生生从门内把脚抽回,两个人径直从项田和刘季面前穿过。前面是肖凝,后面是韩淑,这两个人都快变成野丫头了,追跑打闹一样不少。鲁青儿是个山贼婆子的个性,这个性最受孩子的喜爱,最近又来了一个阿努吉,一众大孩、小孩都是从早到晚嘻嘻哈哈好不快乐。
“你们两个!写字写完了吗?!”
赵蓝若是典型的“恶婆婆”做派,一句断喝打断了肖凝和韩淑的快活,连项田和刘季听到这声音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还没……”
韩淑先收住脚步,肖凝笑容一僵,小嘴一憋啄出三个字来。
“正要去。”
肖凝和韩淑缩在一边不敢正眼看赵蓝若,赵蓝若眼里含冰带着一个同样不好好写作业的何悦岚走到前院。这下好了,三个调皮捣蛋的大丫头凑在一起,只等着赵蓝若发落。
“嫂嫂息怒,小心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何悦岚还试图安抚赵蓝若的情绪,但赵蓝若可是统军的人物,哪是这两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在府里坐镇连鲁青儿都要听她的管束。
“给我站好了!等等我出来要是看你们动一下,就等着军棍来找你们。”
何悦岚缩了缩肩膀与肖凝、韩淑站成一排,赵蓝若丢下三人往里面去递公文了,这时一直躲在门口的刘季和项田才敢往里面进。统军之人自有统军之人的气场,这些亲历过刀枪的人尚且惧她三分,更不用说站在院子里的大丫头们了。
“刘季、项田你们回来了!”
何悦岚刚想挪步子,但是一想到赵蓝若的话,又把脚步缩了回来。
“我们告了假,回来见过老爷!”
“何小姐,赵统军可不好惹啊,您可悠着点。”
刘季和项田齐齐往里面迈步子,两人想着这何家当真是人丁兴旺,才多久没见就多了两个俏丫头。要不是门口站岗的是熟人,又见到了何悦岚和赵蓝若,两人都快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正好,我带你们进去见过爹爹!”
“别!”
刘、项二人曾经可都是被赵蓝若驱使过的“兵”,至今身体里依旧残留着对这女子的三分敬畏。以前不知道带兵的辛苦,自从一个去了常山一个去了长安,麾下聚拢一两千人作战就已经累得够呛了。
刘季练兵从百人营开始,一直到五千人的大营,操持令旗久了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换了一遍。想想在滇池随手挥舞令旗指挥几万军队列阵的赵蓝若,他是打心底里敬佩!
项田蛮勇一些,自己管屯营共三千人,他亲自带队的不过三百人。磨砺了这么多年,指挥三千人的队伍也算有了心得,阵型什么的学的没有刘季用心,认字不多也是丁青强压着他在烛光下一个个用手指点出来的。
院子里五个人还没分开,突然远远的一双目光一瞪,一股子冰寒席卷前院,肖凝的臭脾气、韩淑的野性子、何悦岚的小淘气都施展不出来。如水的人儿冷起来是会把人冻死的,别看赵蓝若在何驰手里柔弱无比,一旦沾了冰霜就是正经的雪女。
“两位长久不见,赵蓝若有礼了。”
“刘季见过赵统军,赵统军有礼了!”
“项田见过赵统军!”
刘季和项田先后行礼,赵蓝若伸手一请,将两人往屋里请去。刘、项两人不想沾染是非,赶紧小跑几步离了前院,赵蓝若一转眼眼里的水珠又凝成了冰晶。
“都说了几遍了,写完了再玩。你们三个还让王找儿帮你们写字,还有没有羞。”
赵蓝若往侧门外看了一眼,只见阿努吉和鲁青儿在那里猫着,只等赵蓝若气消得差不多了就上来劝。
“现在回去把字写好,阿吉姐姐和青儿妹妹可千万看好了她们。”
鲁青儿冒出了脑袋,阿努吉也跟着跑了进来。青儿装模作样的将三人训斥一番,阿努吉护着赵蓝若将她从三个大丫头面前挪开。
“阿妹少生点气,妹妹不乖打就行了。”
何悦岚听着阿努吉的发言,嘟嘴说道。
“阿吉嫂嫂你好狠啊!”
“要写字还是要满地打滚,你自己选呗。”
阿努吉可是苗疆出来的,在府中深藏不漏,脾气算是鲁青儿和赵蓝若中间态,时而平易近人,时而恐吓威胁,二十几岁的人拿捏几个小妹妹还是手到擒来的。
现在看似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但是就在几天前这青蛇、白蛇、水人儿可都是藏着刀、揣着针、枕着令旗睡觉的。要是再没消息传过江来,谁也说不好江夏会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