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驰带伤去了濮阳,若此时敌人营中有一个贾诩一样的谋士,那何驰项上人头不保。若有纵览全局之大才,现在他只需要动些手脚把何驰困在兖州、豫州。甚至不需要杀掉何驰只需要拖延时间,再将何驰被困的消息散布出去,并同时在荆州鼓动襄阳、江夏之民便能激起滔天民变!此刻何驰不在江夏,曹纤不在襄阳,仅靠何劳禄与沈娟必定是压不住民心的,民变一旦席卷荆州,那何驰这脑袋可就不保了。
当然这一计有没有人能想到是一个问题,有没有胆量去做更是一个问题。何驰很想试试看,试试看敌人阵营之中有没有一个能和自己掰手腕的谋士,若自己这趟回南阳郡一片坦途,那敌人一侧要么有谋士无胆略,要么有胆略无谋士,总搞些刺杀的勾当是上不得台面的。之后谋定中原、再入关中也只是时间问题!
反之有人用了这一计,那就要对敌人谨慎对待,切不可贪功冒进!更加佐证了账本一事绝非略施小计那么简单!
正如何驰自己说的那般,看不见底牌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一个牌局要确保自己的底牌没有暴露的前提下看到对手的底牌。如今敌暗我明,一众蛟龙皆服的大背景下,有没有一个人能立刻寻找到破局的关键节点,若这人真的以此为契机崭露头角,那将来交锋之时就必须处处宽算三分。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动,放任我把那些罪囚带回南阳郡,这样完成了布局至少荆北可保证三十年安定。他如果把所有的一切都赌在时间上,我何驰就谢谢他了,中原腹地加上荆州作为司隶的依靠挺立三十年无后顾有,匈奴、鲜卑可定。其后岁月的变数已非人智可谋……”
“何驰,你要把朕的江山押上去赌吗?”
“我已经把陈术调往南阳郡,那是陛下的耳目忠心自不必问,刘飞也是陛下的人可以调略物资督管后勤。再加上刘季、项田、夏侯珏等一众猛将如今都在荆北,黄河对岸还有乌罗,轩辕关还伏着一万骑勇。万岁只需稳坐京城,以不可胜,待敌之可胜。”
濮阳旁边正好有一个特别适合施行这个策略的地方,或许时空收束真的存在,何驰的手指滑向了濮阳东面一个临近黄河边的县城——白马。
白马北临黄河,南有濮水,东去是延津渡,东南面山地起伏那里就是大名鼎鼎的乌巢。若想在这里困住一个人非常容易,他可以选择在白马动手,可以选择在延津动手,甚至可以在乌巢、原武任何一处动手。这一路往南河滩、沼泽、丘陵山地处处皆是障碍,去年带儒生去徐州何驰都避开了官渡,就是因为这里的路实在太难走了。
借住水网之利,只需要有规划的派人挖开河堤,放水漫道就能阻断何驰南下,如果选择地点正确围困何驰根本不用太多兵马,甚至可以避免水淹面积过大祸及百姓、毁坏农田。水为无形之兵,人为有形之兵,何驰真的很期待,有没有一个人能将无形之兵和有形之兵运用得当的天才出现!
“何驰,你是个疯子!”
“然也!”
一张纸条递出去,何驰就收拾铺盖离开了太医署,走的时候还闹出了极大的动静,好像告诉别人,自己要离开一样。
“一切都准备好了,钱伯义已经出城去了。”
那一天巧思宁护着何驰,一辆载稻草的板车停在少府附近,这里距离少府大门不到五百步。钱伯义骑着毛驴出城去了,何驰没去追他只对思宁说缓一缓再走,而这一缓就缓了一天时间。
“麒麟伴金雀,庙堂作文章。谷雨没麟角,大雪山河破。”
这首诗存在着不合理的地方,麒麟者牡曰麒、牝曰麟,翻译一下就是雄性的叫麒、雌性的叫麟。既然是帮曹纤算的命,那这“谷雨没麟角”很可能就关系到曹纤!
十名天策铁骑押着一辆铁架子车先出城去了,唐莹在车上守着一床被褥,外人应该看不出端倪,毕竟何驰这个人类侦测雷达还是挺靠谱的,安排这一切的时候,鬼营都不在附近,知道那辆车上猫腻的只有十名天策铁卫和唐莹。
这个消息发酵一天之后,若曹纤还无异样的话,何驰反倒能松一口气。
“哥哥若死,妹妹如何破碎山河。反倒是妹妹死了,哥哥就拉皇帝给你陪葬!”
就这样默默守着,一直守到曹纤回到少府,直到城门快落的时候,何驰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虽然浪费了一天时间,但何驰并不后悔,做这种排除法是必要的!
看来敌人也知道,针对曹纤并无决定性的作用,毕竟有能力破碎山河的是何驰,惹急了结下血仇不光没有半分利益,他们还为琴扬下嫁扫除了障碍。何驰顺势可以倒向皇帝一脉,而且是死心塌地,有了血仇的保障,大行皇帝必不会与他再生嫌隙。
如今何驰应该为自己的将来担心,东郡不是他的根据地,现在身边人手短缺,一个干活的钱伯义还是个罪官。
“成分好复杂啊!!!一共十八户人家,三户掉了脑袋的,十五户齐齐整整,好多都是本地人卖身为奴。”
所谓土地兼并,就是先买你的土地,再奴役你的儿女,豫州、兖州十五户官员,连同那三户被处以极刑的官员遗留下的一众仆从,整合完毕后何驰发现这六千多人成分复杂,有很多人都是从当地人那里买来的儿女,张乡带着人回去之后直接开启了宣传模式,纵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
“也不知道这两百万贯撑不撑的住啊。”
何驰这个名字不太利五行,天生一副破落命,手里永远留不住钱。
足足两百万贯,这一大笔钱怎么可能是沈传文一次性倒货赚到的,乌林展览会最大的受益者是往北走的商人。长沙虽然占据着地利,但只是倒货的话并不好找到下家出手。
荆南四郡地方虽大,但是除了长沙发展的尚可外,零陵和桂阳郡可谓成在湘水、败于山岭。当年要不是借着湘水之利,天机大帝断无法从岭南反杀出来,虽然有湘水滋养,但当地的地形并不利于大规模农耕,属于空有面积却难以发展的险山恶水,故而这两郡对于乌林的贩卖商品需求量极小。剩下一个武陵,它西面被苗疆占去了一部分,在武陵和苗疆的夹缝之中还生活着不服王化的土寨恶匪俗称武陵蛮,苗疆若是因为打内战而打翻了天,这些土寨势力一定会趁势而起袭扰两国边陲,农业都岌岌可危商业就更没有发展空间了。
所以这两百万贯应该是沈传文几年来积攒的家当,纵使一方豪族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也要伤筋动骨,毕竟不是曹庄能吃到那么多科技红利。也不知道蜂蜜和造纸产业运行的如何了,后续还有三台热得快水车要进行安装,最好能改进一下水动叶片,要是能做成竖井涡轮驱动交流发电机可以得到差不多两百伏的交流电,可是安全输电就要橡胶……
何驰锤了锤脑袋,少不得还要南下一趟帮岳父一把,至少不要让岳父亏本运作。
两百万贯银票是曹纤带到京城的,这妹妹也是一孕傻三年,都已经得罪天子了怎么可能是钱能摆平的事。要是让皇帝知道自己还有两百万贯银票,那轩辕关的关墙又要加高三尺。
“方坯!!!”
何驰远远的喊了一声,只见方环莲的兄长一路快跑来到何驰面前,双手一揖询问道。
“何大人有什么吩咐。”
“登记的怎么样了?”
“已经确认是父母来领的两百十一人,已经确定婚嫁的五百六十三人,还有……”
“别卖关子。”
“还有一百零九名家丁、小仆想请何大人还他们白身,他们想离了主家自谋出路。”
何驰只叹不是自己主持的抄家,这事情处理起来当真棘手,这八百多人可是核心劳动力的一环。要全部留在东郡自己在路上的压力自然能减轻些,但同时也减少了八百多人的核心劳动力。而且放与不放的分寸很难把握,张乡最终找到的五名丫鬟,何驰能够做主大笔一勾勾去掉贱籍就地婚嫁。那之后怎么办,五十人也是大笔一勾?八百人还能大笔一勾吗?
现在已经来不及考虑回去路上会不会被大水漫道的事了,如今更加急迫的事情放在面前,何驰在这里停留的越久找来的人便会越多。这事很难说是不是好事,这些奴仆本来就是主家买来干脏活累活的下人,如今有脱离贱籍重新掌控自己命运的机会谁不想离了这里。
可是考虑到人性之恶的话,这东郡又不是江夏和庐江,牙行林立卖身为奴者随处可见,越是土地兼并严重的地方牙行生意越是火热。何驰很难保证自己不是在做坏事,这些被放出去的奴婢很可能得了遣散费之后再把自己卖一次,就算不是自己想卖身为奴,他们的家人会不会通过这种手段敛财牟利呢?
“准了!”
“准了?”
“我准了!女子嫁人者转移到濮阳城,发嫁妆两贯一人,劳你家父亲做证婚人,三拜、去籍、入册、花轿、红盖头,所有花费均由我来出。有父母、亲戚来领的人,观察其意愿,也告诉他们我何驰说一不二跟我回南阳郡自不会薄待。不过最终还是看他们如何选择,若愿意与父母、亲戚一起回家的,发一贯钱路费,入籍、作保、登记在册。自愿……”
何驰话还没说完,方坯就打断了何驰的话语。
“何大人!如此花费甚巨,那么多户吏均需打点,这一笔笔改籍的费用就要……”
方坯试图提醒何驰,何驰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利害,各种各样的恶事方坯能想到的他想到了,方坯没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何驰最终却调整好心态看着方坯,说道。
“恶生恶,非善生恶。若有一成之恶,则有九成之善也,人心向恶人也,非我也,我问心无愧,故无须悔。”
“学生明白了。”
“另外有机会告诉你家妹妹,何驰欠她的那个人情这次没有还,何某到此是奉皇命出的公差。以后若遇上难题不要羞于开口只管来讨,那桩情义我何驰记在心里,有用到着在下的时候,在下必当鼎力报答。”
方坯感动的浑身打颤,顿顿的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恩”。
何驰续上了之前的话继续说道。
“自愿离去的,全部登记好姓名和所在村镇名字,最好能找到同乡组队而行,去城中县衙开具新的路引、照身。每人暂时发一百文路费,这是为了防止他们带太多钱路上被人打劫,之后太子东巡时,自会有人将剩余的安家费送到他们手中。我知道这县衙的门槛高,告诉县太爷不要怕我,更不要懒政怠惰。辛苦钱、润笔费、改籍款是不能免俗的,这里先预支十万贯,做好了这趟事何驰自有一块金匾送上,要是做不好嘛……”
何驰身边都是濮阳县的衙役,最后两句话与其说是让方坯传话给县太爷,倒不如说就是警告身边的这群衙役,三天一转这些衙役明显有些松懈了。何驰手底下可用的人极少,毕竟要监视六千多人的罪犯,如此长久的耗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放那八百人离去是给留下的奴婢、仆从们希望,也是维持自己一言九鼎的人设,告诉众人跟着自己自有活路给他们。看着一个个嫁出去的女子笑着、哭着离开,那些曾经毫无生气的奴仆脸上都焕发出了生机。这八百人一走,剩下的奴仆都可以转化成何驰的手下,反过来用他们制约那些还不想老老实实折腰的“官”老爷,这一路上可以减少很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