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老追了上来,站在何驰身旁向藏在人群之中只露半个脑袋的一人一指说道。
“何大人,就是他干的,他叫周平。”
“周平给我出来!”
何驰强撑着气势喊了那周平一声,周平看何驰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反而来了精神挤开面前的两人走到何驰面前。
“何大人,有礼了!”
不对!何驰一个激灵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因为高墙之外有人正在偷听,而且远处还有人埋伏着,看样子不像是来打劫的。这周平眼神之中满是怯懦,与自己对视都做不到,完全不像一个敢于和自己对抗的人,只是声音拉的高些也仅此而已了。自从第一天赏了一个刺头一顿板子,这内内外外安定着呢,死撑着不投降一定有人在背后撑腰!
这要是周家自己想的计谋那还好些,至少证明自己还有一半掌控力。但要是桑家也是和他们穿一条裤子的,那自己这不是中了连环计!桑老既然要报信为什么不直接来报信,非要藏起来偷听屋里的动静,真的就是要替自己周旋一二?而身边这个桑丹有没有参与也要打个问号。
何驰明显感觉的自己的智虑不足了,身上的疼痛还在折磨着他,就更无法集中精力思考。
为今之计也只有将计就计了!现在唯一可知的是,自己一死对这里所有人有百害而无一利,自己是这里官职最大的人,一旦倒下随便一个小吏都可以来随意颐指气使,他们这些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这层关系桑重阳不可能看不透,他应该是忠心的、可信的。实在不行自己还可以收了桑丹,给桑家吃一个颗定心丸之后,那也只有死心塌地跟着自己混了。
“桑老,那个丫鬟在哪里?”
“刚才就在这里被抓走的,老头只知道被他们拖到后面去了。”
何驰将目光抛向众人,问道。
“你们都看到了?”
一句话一出,人群立刻散成左右两边留着周家几个男丁站在何驰面前,现在周家已经被何驰盯上了,自然不会有人和他们站在一起。看来这里的人不算蠢,顿顿饱和一顿饱还是分得清的。
看到内院的人是这般反应,何驰心中有了底气!周家一家作妖,王家都不和他们站在一起,那之后让桑重阳去收拢王家,单独对付周家一脉就轻松多了。在心中拿定主意后,何驰再次喝问道。
“我问你们,刚才发生的事你们看到没有!”
在何驰的逼问下,一众人齐齐点头,尤其王家人一群人可劲点头,自己已经是罪身避事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惹一个给自己饭吃的主子。如此说来桑重阳还算一个有担当的人,至少见了不平还知道来通报。但这件事也存在疑点,周家为什么要众目睽睽之下阻止一个丫鬟婚嫁,生怕这件事闹不大吗?
“周平,我现在命令你去把那女子带出来。”
“你有什么本事命令我,我们都知道了……”
“去你大爷,看着我的眼睛再说话!”
何驰大声一喊,小腹又传来阵阵痛感,实在疼的攻心,忍不住连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周平听到何驰咳嗽,立刻来了气势,上前两步哈哈一笑说。
“你都一个快死的人了,何必管这么多,我留那个丫鬟传宗接代呢,你身边那么一群女人,总不能不然我们沾荤腥吧。”
“你现在是一个罪囚,等你赎了自己的罪,有能力养活一家老小的时候,你要怎么传宗接代我都管不着!现在,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何驰咬牙切齿的说着,虽勉强站稳身体,但那痛觉不想就此放过自己,先是一条活蛇到处游走,现在又是一把刀子钻进肉里左右摇摆。
周平哪怕站在何驰面前,依旧不敢正视着何驰,目光左躲右闪,嘴巴倒是不饶人,还巴巴的往外蹦着字。
“看你又怎样!你个丧门星!就你这样子还能不能伺候你的八个老婆啊!”
眼前气短体虚之人给了周平勇气,他回正眼神看着虚弱不堪的何驰,得意的挂起了笑容。谁料话音刚落,三柄宝剑鞘已半出,巧思宁和两名铁骑怒视着周平,将他逼退了三步远。
“你有本事不要躲在女人后面!天天在襄阳吃软饭,靠伺候女人过日子的孬种!你老子吃女人饭当上了户部尚书,你靠吃女人饭当上了荆州刺史!天天窝在家里给女人洗肚兜的阉人!”
巧思宁拔剑出鞘,何驰拼着力气把剑按回了剑鞘,半撑着身体对周平问道。
“谁教你说的?”
“还用教!我当官的时候天天写奏折参你!”
今天这疼痛感真是下头,刚才那一下猛然起身真是牵动了伤处,现在只要肌肉一动那股疼痛就开始四处游走。紧绷肌肉都控制不住,那条蛇又开始走了起来,这一回它叼了一把剔骨钢刀钻到哪儿,哪儿就是一阵骨肉分离的痛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豫章干了什么好事,你在英雄楼里睡了几个以为我不知道!还把三个……”
“啊!!!!!!”
体内的蛇游走到脊柱上,何驰实在忍受不住这痛觉的折磨一下子喊了出来,好在痛觉渐渐消散了,要是由它走遍全身,自己一准要把舌头咬掉。
“三个什么,你说说看啊!”
“烂……”
一声剑鸣传便内院,何驰抽剑在手,巧思宁手中猛的一轻,再看何驰面前的周平已经往后倒在了地上,此刻正在双腿蹬地往后挪着。
要不是为了收拢这些劳动力,要不是为了母亲、为了自己家不散架,自己何至于带伤赶过来,收拢这周家的白眼狼!自己真要疼死了,也是自家人哭的最凶,真是自己给一家老小找罪受!
何驰的怒火大盛,内院的人终于见识到了病虎的威压,站直身体的何驰上前两步从思宁手中拿过剑鞘,缓缓收剑回鞘。
“思宁,去把那丫鬟领出来。谁想领教一下长沙鬼见愁,我何驰不吝赐教。”
何驰的眼睛划过众人的脑门,也盯上了墙外那个偷听之人,偷听的人正往远处跑去与另一群人合流。
若是连环计,那么第一环已经出现了,第二环也在路上,何驰克制着疼痛闭上眼睛站着倾听四周的声音,有那丫鬟脱困之后的哭泣声,也有思宁的喝骂声,更有远处的马蹄声。
“来了!”
“何贼!出来见我!”
不得不说手段粗糙了些,自己要真是个置气的小人,那说不定刚才就被气死了。京城、豫章、哀牢、扬州似乎给人一种固有的印象,好打抱不平有气也不会忍着,现在重伤在身只要能激得自己大动肝火必定能被活活气死。
思宁救出了丫鬟,何驰转向前院,思宁要挡何驰一脚踩住了思宁的脚背以示惩戒。一行人来到门外只见不远处的大道上来了两个骑马的人,一个穿着粗麻布衣遮着面,一个穿着儒生灰衣。
“何驰,没想到你还挺精神的嘛!给你个反悔的机会!舍了城里的粮行,从爷爷这里进货,按市价三倍给钱,我保证没有一粒沙子在里面!”
“凭什么我要舍近求远?”
“这么说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恕难从命。”
蒙面人狞笑一声,说道。
“好,有骨气!听说你喜欢教人读书,我这有个朋友,喜欢高声朗读圣贤之理,你莺莺燕燕听腻了,让他给你洗洗耳朵!可要忍住啊,你要气死了你老婆就要来我家伺候了!”
铁骑不等思宁动手,三人已经上马持朔准备向那蒙面人扑去,蒙面人立刻拍马调头走了,留下那个骑在马上的儒生,他面对铁骑的长朔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一封身凭,大声喊道。
“我乃举人!功名在身谁敢动我!”
思宁送上冷眼,喝道。
“你是举人要读书回家读去,在这里干什么!”
“孔子云:有教无类。我念念正义之言,给这群罪囚见见正气,这位姑娘你都管出营地了,管的真宽啊!哪条王法规定我不能在这里吟诗作赋!”
徐长庚是动过一番脑子的,何驰当然知道刚才溜走的蒙面人是谁,这个枉死鬼替别人冲锋陷阵死了也不冤枉。面前这个举人也活不久了,何驰不想救他自己又不是什么大善人,有些路是自己选的,选错了也怪不得别人。
举人一脸得意,思宁也是没办法,这里一不是军营,二不是禁区,举人又离得远远的实在没有借口发难。三名铁骑把住路口不让那举人寸进,举人见军士不敢拿他,在马上坐稳从袖中抽出一卷绢书打开,高声朗读了起来。
“何驰一无赖匹夫耳!天子弄臣,身无脊,膝无骨,有巧舌,善戏女子!六岁于庐江淫人妻,夜入寡妇门,寻花问柳以至浑身溃烂,其父抢至京城寻医问药方留残命。皆传其根基已失,已是无根之人!十年闭门不出,实则夜夜笙歌在家中与妓子相伴。得宠之后以权压人掳人妻女供其取乐,先误曹纤,后欺沈娟,诈功冒德,贻害荆襄,祸乱朝堂!其子女来路不明,皆借腹……”
“够了!!!”
巧思宁忍不了了,眼看着三名铁骑上来拿人,举人双手一抖绢书掉在地上,连忙拽缰绳回马开溜,一溜烟的顺大路东逃。这时唐莹和桑丹看着何驰摇晃的身体,两人齐齐上手搀扶,但何驰的身体越来越重俨然已经扶不住了,手中宝剑“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噗!!!”
一口血雾喷在众人脸上,何驰瞪大眼睛身体一点点欠了下去。远处两个躲在树后的人戴上粗麻面罩出来添油加醋,等铁骑去追时这些人早就备好了快马跑路。庄前所有人已经忙做一团,五六双手齐齐用力才将何驰抬入账房之中。
最先跑路的举人跑出两里地后才停下马儿,深吸两口气调转马头折返回了一条小路上。
“成了!”
徐长庚将从账本上撕下来的几页纸递给了举人,笑着说。
“都说你们读书人嘴巴里藏刀子,那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
“我要出去避避风头,得罪了何驰不是闹着玩的。”
“你往哪里躲!抓起来!”
三个绳套从天而降,举人毫无反应时间,瞬间被三道绳套绑了个结实。
“徐长庚你要干什么!”
“何驰被你气死了,我要你的人头去娶他的老婆。你想啊他娘子现在一定很想替他报仇,沈娟的老子可是沈传文,攀上这个岳父接这个寡妇也值了,运气好再贴两个累赘过来,让那赵蓝若给我暖床就挺好的,只要长得好看本少也乐得招待她们孤儿寡母。”
“你这个狂徒!我可是举人!”
徐长庚脸上的肉一横,对提刀走来的三个人说道。
“你们干活麻利点,别弄得血糊糊的,要带去给俏佳人看的东西必须规整些。”
徐长庚拍马走了,留下三个扛着刀子的大汉子将那举人生生的拽下马来。这三人是老江湖了下手极快极狠,杀人如同杀猪宰鸡般轻巧只一刀就剁下一颗举人老爷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