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的蜂蜜产业已经开始起头,不过受限于诸多因素,蜂蜜的产量实在有限。沈娟这里的蜂蜜是沈家特供,沈传文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这份偏心也是亲情使然。蜂蜜装在琉璃瓶中如液体黄金一般,而用蜂蜡做的蜡烛更是能飘出一股蜜糖的香味,沈传文发现了大大的商机,虽然他还不明白蜜蜂分飞的原理,但放置在野外的空箱子偶尔会被野蜜蜂占领,就依靠这样的笨办法长沙的养蜂规模已经扩展到了三十箱。
这产业一点点做大,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洞庭湖畔有人顺着飞舞的蜜蜂就找到了放蜂基地。常顺远远一看一笑一拱手,低着腰迎了上去。
“沈员外!”
“常顺公公!您怎么来长沙了,也不发一封信过来,我也好安排人迎接您啊!”
“当然是有事才来长沙啊。”
看这两人热络的交流,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两人是世交呢。其实此二人只在乌林展览会上见过一面,常顺不远千里赶来也是无利不起早。
沈传文知道常顺从京城来,便一路将他请进长沙城。常顺也不糊涂,在来时的路上就开始打听了,沈传文有了什么新产业那是打听的一清二楚。尤其听说长沙开始出产一种蜂蜡蜡烛,点起来有蜜糖的香味,江陵已经有达官显贵开始用了,甚至扬州都有商人赶来采买,那蜡烛已经成了珍宝阁里最紧俏的商品。
穆老爷子带着四名壮汉小心翼翼的抬进两口大樟木箱子,沈传文伸手打开,只见两箱整整齐齐排列着瓶装蜂蜜,其中空隙都用厚草纸制作的垫子垫住了,一点都不摇晃。这些蜂蜜的颜色比沈娟吃的差了好多,毕竟还没什么分离的手段,这些蜂蜜里面不少都有杂质,有几瓶里带着些星星点点的花粉,虽然品相差了些,但这些可是真正的原生态产品。
曹府里龚汐吃的蜂蜜单独归在一处,现在家中她是最要紧的人故而吃的最多。不过这两天沈娟的房间里也摆上了两瓶,也开始吃起了蜂蜜水,沁着花香的蜜水吃到嘴边她的脸上总是露出甜甜的笑意。
“看来小姐喜欢吃甜的,肚子里一定是个女孩。”
小春又寻沈娟的开心,林还月给全家定期把脉,七天前发现沈娟竟然有了身孕,虽然沈娟还没孕吐,但是脉象一定错不了。现在曹庄的大楼处于停工阶段,何驰不在,曹纤也不在,沈娟一人主持着曹庄内外诸事,必须有一副好身体才能撑得住,她要是倒下了这曹庄一应产业非要停转不可。
“就你嘴欠!码头有信来了吗?”
“小姐就放心吧,一准已经到了。”
沈娟点了点头,摸着自己还看不见的肚子说。
“曹妹妹的香火是续上了,我这里要是个男孩子的话……”
“小姐开不了口,我替小姐开口,咱少爷多么豁达,有儿子也不惜挂自己的姓。”
沈娟冷了一下脸,对小春说道。
“别胡闹,曹妹妹那是没了爹爹。我爹爹还在呢,他要续弦许还能老来得子。”
“谁会嫌家里男丁多,小姐这里要一个沈家少爷,可比老爷那里添一个容易多了。”
小春伶牙俐齿让沈娟没了脾气,沈娟真是服了这丫头。小春和小燕随陪嫁来的,可惜何驰没有动她们,沈娟现在想把她们收进来通房也要寻个时机才行。这家里眼看一个个都有了肚子,能安安稳稳齐齐落地那才羡煞旁人呢,何家人伦一脉真是气运极佳,襄阳城里走来走去一路上都是艳羡的目光。
“我总觉得这样不好,一群儿子姓都不齐,嫡长子都姓曹别人总是盯着这茬说三道四,说夫君吃软饭溺在女人堆里。我先落地一个再说,等再有我再向夫君讨来。”
蜂蜜水刚吃完,陈黑就递来了书信,小燕在外屋负责把门,接了信马不停蹄往内屋里面送。这襄阳曹府都快成衙门了,里里外外多少事等着过,一天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干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事务随时找上门来。
沈娟的统御力不差,但是在这里她的声望不如曹纤,故而凡事都小心就怕一个出错跌了威望。她很怕庄子里的产业被李婉儿偷师学去,李家在岭南有一座山的封地,要立几项产业当真是信手拈来。可是面对无人可用的情况也只有拜托她去监工,没过门就这么积极何驰身边又要多一只猫儿,沈娟光是想想就来气!
今天沈娟还要陪着公公婆婆去曹家祠堂祭祀曹擎,要不是顾忌这里外的琐碎事,沈娟早就和一群姐妹一起去码头接他们了。
何家祖业在庐江,这一大家子假如回庐江祭祖,一来一回路上就要七天时间,何劳禄虽可以以祭祖为名向朝廷告假,但何驰这个长子不在祭祖也就少了些意义,家里人丁虽多却是零零碎碎,他便干脆让马管事回庐江老家给祠堂添香,自己在江夏摆开一桌酒菜遥祭祖宗。
襄阳的曹家祠堂和江陵下游的镇江庙现在可谓香火鼎盛,这两样都是羡慕不来大机缘,一边是平地高升礼部尚书,一边是洞庭现龙影。听说还有一张龙皮被苗疆捡到之后几经辗转回到昭国,但是谁也没见过真龙,谁也不敢妄论那消息的真假。
沈娟人在曹家布庄里坐着心却在码头上,媚娘、毛衣、林还月和龚汐已经在码头摆开了阵势。李婉儿还没过门只能在外圈,在她身边站着襄阳太守萧彻,有光可沾的地方总少不了萧彻的影子。要说世家大族,曹纤现在就是襄阳最大的豪族,登高一呼应者万计,萧彻代表的襄阳官僚集团权力越来越边缘化,甚至七品官员以下只要曹纤有需要便可随意驱使,哪怕是三个县令使唤起来也只需要发一封信去,真亏何驰与曹纤没有异心,否则这襄阳城头早就换旗子了。
“家里没长子,总有长孙吧。自家祖宗连长孙的面都没见过,你先跑来给你的兄弟显摆。”
少容在船头生气的嘟起了嘴,何劳禄却坐在船舱之中笑得灿烂。少容也是心中装着一家子,不能不做这个恶人,曹纤占的位份实在太大了,就是把家里沈娟、赵蓝若和龚汐三个绑一起都不及曹纤的一半。固然曹纤有分寸不会趁势尊大欺压其他姐妹,但为了家中平衡这番口头作难是免不了的,毕竟坐在船舱里随自己过江来的也是自家媳妇。
阿努吉和赵蓝若见少容夫人生气了,连忙过来安抚,连抱着兰兰的鲁青儿也忍不住从内舱探出头来查看。
眼看船即将进入襄阳港口少容也就化了冷脸,远远看去码头上又是一团锦簇,有一个不安分的小人开始扒船舷,何百粟好像和媚娘有心灵感应一般努力的垫着脚尖向媚娘挥手。
“百粟乖,马上就能见到你娘亲了。”
少容走了过去,将正要扒船舷的何百粟抱在怀中,这一家的小人儿一个比一个有个性,每天照看这些孩子,谁是什么脾气少容早就烂熟于心。码头的媚娘看着儿子被少容抱在怀中脸上实在挂不住,何家不分正庶,却耐不住世俗的舌头剪不断,媚娘又是庶又是寡妇进的门,若按世俗来说能有个儿子自己奶着、养着已经是蒙了大恩德。
“姐姐不舒服吗?”
媚娘是一众人里打头的,毛衣看着媚娘怯场了,故而轻轻的问了一句。媚娘连忙摇了摇头,回头看向毛衣说道。
“夫人手里抱着的是我的小子,当真是一天一个样。”
“姐姐好福气。”
“妹妹莫急,迟早也有你的。”
毛衣脸上一红,她是秦虑强塞给何驰的,自从南阳郡一别何驰就像失踪了一般,但是她在襄阳一切吃穿用度均与姐妹相同。沈娟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的两个丫鬟也是极有趣人儿,毛衣和一众姐妹接触的时间不长,却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一家人的身份。
“毛衣没这福气。”
“这话我也曾说过,咱们家不比别家,别管别人怎么说。”
林还月听到两人的悄悄话,在一边帮腔道。
“就是,就是,有我把脉呢,有了一定能知道。”
龚汐站在媚娘和林还月中间,媚娘半个身子帮她挡着江风,林还月替她撑着腰脊,这大肚子挺着最迟六月下旬也该落地了。身为人母自然是幸福的,但是龚汐身上毕竟绑缚着很多东西,楼兰王怎么会是省油的灯呢,比武的消息刚传开楼兰王就蠢蠢欲动了,恨不得能独揽全部彩头。两天前来的一封信,楼兰王想要把龚汐接到回去生育,说孩子一落地就是一城之主,其中算盘不言自明。
“那是谁啊!”
突然码头上的人群发出一声讨论声,只见一抹银色出现在船头,阿努吉一把将乱跑的河焕春抱住,银色的头发反射出一道光晕,如同乌林的灯塔一般耀眼夺目。
“那是河神的女儿,何驰捡的小焕春。”
议论声此起彼伏,随着那艘大海船缓缓入港,人群自动散出一个半圆,木板架好何劳禄带着少容先一步上岸,鲁青儿紧跟着上了岸踩住木板头,赵蓝若踏住了木板尾,阿奴吉将一个个淘气包整齐排列送到木板上,何悦岚一手拉着何平一手拉着何悦蕊上了岸,随后是王找儿一手牵着曹枢一手拉着河焕春,赵蓝若抱起较轻的何兰兰将最后压阵的任务交给了阿努吉,最后就是阿奴吉抱起了何百粟两步一跨飞上码头。
何家人已经齐了!江夏一个知乐留守,肖凝是秀女当然不能乱跑,韩淑非亲非故带她来祭拜曹擎不合适。鲁青儿一伸手将最后面的赵蓝若接上码头,才将踩在木板上的右脚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