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伯义回来了吗?”
何驰刚刚躺到上床,第一件事就是让思宁去找钱伯义,钱伯义应着呼唤进了账房,何驰让他到床边,悄声问道。
“那日在县衙可是这一主一仆?”
“不是。”
钱伯义回的斩钉截铁,何驰眼睛一瞪然后眉头皱了起来,大脑之中在飞速运转着。这河南水好深啊,刚才只以为是那给自己添堵的“一主一仆”找上门来了,现在钱伯义一句“不是”真是要命!
“钱大人你可看清楚了,这仆人可以换,主人不是门外的少年吗?”
“回何大人,县衙的一主一仆,是一个练家子和一个大家公子,这门口的公子虽然样貌也不俗,却不是同一个人。我当天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不可能认错。”
没有认错那就麻烦了,梁山泊土匪头子左昂递来的拜帖,那门外就是左昂的公子。这左昂占据水泊梁山是一方地主也是一方土匪头子,他似官似匪外面的名声响亮,做事规矩照付十里八乡也十分体面,若是左昂添堵那庐江水匪和梁山土匪打交道还好办一些。若不是这种量级的地头蛇,又是谁能一句话就压住郡守,并且让郡守连个来头都不敢提。
想着想着,何驰冷不丁的打了个冷战,一抬手打在自己脸上。
“啪!”
也不顾三个女子围在他身边,何驰结结实实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没事瞎做什么承诺!三天之内不做掉徐长庚,难道自己真的上梁山去吗?!
何驰的确要杀徐长庚立威,自己好歹是荆州刺史,若连这条虫都捏不死,留下来的人还不被人变着法子欺负。可消灭徐长庚的时间缩短到了三天,实在太紧迫了,明着杀他这身官服就保不住了,再屠他全家就要回京城去蹲死牢。三天之内弄死徐长庚一家,濮阳城非得被何驰搅翻天,自己的底牌在这里出掉,南下时就会陷入死局。
“完了啊……”
“你也终于学会自己打自己了。”
巧思宁看着何驰抓耳挠腮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刚才两个人关起门来说了什么外面人听不全,但看何驰的反应应该是自讨苦吃。
“思宁姐姐别摸了。我身上不疼,我头疼!”
痛觉奇妙的转移了,现在是真的头疼,有什么办法能够在三天之内让徐长庚自取灭亡。都说了自己是来接人了,怎么就被一个三寸丁两句话激起了好勇斗狠的匪性,非得要亮几下身手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
办法不能说没有,但凡事都有一个万一,万一那徐长庚明天感冒了,什么都不管就缩在家里缩上几天那自己的计划不是直接泡汤!如今拖得时间越久变数越多,既然接了战书就要好好应战,让濮阳过一遍野火也好,全当时给太子之行垦荒开地了!
荆州刺史的威风经过这件事抖出来,无论是梁山左员外,还是那个藏在幕后的“一主一仆”,亦或是那些粮商、钱庄。既然敢在何驰面前“翩翩起舞”,他们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个结果!
何驰的手摸向墙上的天子佩剑,思宁眼疾手快将剑拿在手中,一把塞给了唐莹,让这把剑距离何驰远远的。
“有话说话,你还想动武不成。”
“不要挡我的路。”
“等你能自己下床再说!”
思宁一转身推着抱住宝剑的唐莹往门外走,桑丹也被思宁拉住,三个“帮手”一个都不让何驰借力。何驰在床上翻不起来,忍着疼痛喊道。
“回来!把剑给我!”
何驰想要让钱伯义扶一把,谁知道他也往后一退。何驰眉眼一瞪肝火大盛,仰卧在床上指着钱伯义喝道。
“你们……好啊,你们今天别吃饭了!”
“何大人要罚我钱伯义认罚,您已经是这样的身体了,切不可再动刀兵。”
“饿你们三天!”
黔驴技穷,实在是技穷了。身边的人关心自己,何驰哪能不知道,可是何驰不想放过徐长庚那只经验怪,杀他立威正当其时。为太子东巡,徐长庚的脑袋值这个价钱。
“遵命。”
钱伯义应了下来,何驰气不动了整个人送了劲仰面躺在床上,几息之后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见何驰没了动静,钱伯义缓缓退出账房,账房外思宁和她的两个“左右护法”站在红衣公子面前。
“在下左羽拜见夫人!家父仰慕何先生久矣有意结交,特命我送来礼物以表敬意,既然何大人身体欠安,那这礼单就递与夫人。”
“左公子有礼了,本该由夫君亲自见您的,谁知他旧伤复发,正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巧思宁说着话,有意无意的看向站在左羽身边的驼背人,这人自称三寸丁是左羽的亲随。不知道刚才他与何驰说了些什么,以至于何驰要那般大动肝火。思宁毫无惧色,向三寸丁行礼,说道。
“夫君行事鲁莽,不知刚才是何缘由开罪了先生,还望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三寸丁自知理亏,泄了锐气轻声道。
“夫人言重了,少年豪杰哪能没点脾气个性。老夫胡言乱语罢了,惊扰何大人实在罪该万死。今日拜访实在鲁莽,改日定当登门赔罪。”
巧思宁已经露了杀气,外面十个铁骑归她调遣,算上她在内一共十一个人,他们要是真动起手来,左羽带的这十几人还不够一盘菜。天子之剑就在唐莹手中,剑柄朝着巧思宁,只要思宁拔剑眼前这三寸丁即刻就要倒在廊下。
何驰好不容易养了几天伤,却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激他、气他,莫说巧思宁忍不了,连唐莹都带着怒意瞪着眼睛。钱伯义见这里僵住了,连忙来分开这纠纷,他强行挤到思宁面前对左羽和三寸丁说道。
“两位今天来得真不是时候,夫人也是关心则乱,绝无怪罪的意思。这礼单已收,我来送送二位吧。”
三寸丁见台阶来了,先挪了步子,左羽还没见到何驰有点不甘心,但是看到三寸丁动了,他也不好意思继续僵在门口。三人三双脚前前后后踏出门槛,钱伯义送一行人离了营地上了大路。
等左羽的马头刚刚过天策铁骑的枪尖,钱伯义恭顺的样子就放了下来,脸瞬间冷了大半,又走了几步等到后面的队伍开出营地,钱伯义才站定对三寸丁说道。
“这位先生,钱某有些话不吐不快。”
三寸丁站住,他佝偻的身体骑马不便,是跟着左羽一路走来的。他示意左羽先走一步,两人在营门前站着等到左羽的队伍末尾走出百步远,钱伯义才向着三寸丁拱手,而三寸丁也拱手回礼。
“我钱伯义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恩怨,哪怕是把天捅破的恩怨,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说给何大人听啊!我跟何大人时日不多,但是看他刚才那样子,就是想要去拼命的模样。你究竟是何居心,就生怕咱昭国出个好官!”
三寸丁垂下双眼,这事的确是他理亏在先,说是梁山智囊却处处为恩怨所困。今天只是想来挫一挫何驰锐气,反而双方互不相让,甚至立下赌约。若是三寸丁没有被恩怨冲昏头脑,换一种方式与何驰接触断然不可能这般难堪!
“钱某在濮阳当过差,也久闻梁山三寸丁大名,人人皆称你是智略奇才。钱某既然敢说也不怕得罪你们梁山上的好汉,左昂打出的旗号是保境安民,说的是以武制匪,讲的是忠义二字。你们要是索命明刀明枪的杀过来,钱某无话可说。可弄这些小伎俩,实在让梁山大旗蒙羞!”
三寸丁无言以对,钱伯义再一拱手,甩下一个“哼”背身而去。
梁山藏龙卧虎,一座梁山八百里水泊,水网蔓延千里涉及三郡,南边还有一片大野泽也是水美土肥之地。
“梁山……”
何驰用炭笔在墙上的地图补出了梁山所在,它距离濮阳好近啊。只差几步就能去见识一下河南的沃野万里,可这几步非要缓上几年不可。何驰再次抬起手想要补出梁山水网的大概位置,腹部一抽让他的手剧烈一抖,炭笔戳在墙上在“黄河”上戳出了一个缺口。
巧思宁带着唐莹回了账房,天子佩剑“不翼而飞”,何驰长叹一声丢下炭笔缓缓抬高了手臂。两边搀扶着他再次回到床上,思宁跪在何驰床头只等何驰发落。
“罢了,夫君还能打娘子不成……”
何驰用沾满黑炭的手指捏了捏思宁的腮帮,见思宁还跪着不动,干脆就在她的脸上画出了大花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