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按理想模式来说,只要有足够的抵押物,这套模式是可以运转的。可是……我手头没钱啊……”
何驰看着那钨金钱眉头舒展了一下,但是立刻又皱起了眉头,一本万利倒也不难,但是自己开十亩田,皇帝就要占九亩地的收成。这狗皇帝就是变相在荆州征双倍的税,今年江夏免税只是免了表面的,那土地上出产的东西依旧是二八分账,何驰手中除了发给农户的禄米,一文钱的薪俸都捞不到。
甚至他自己还倒欠皇帝三十几年的俸禄,妥妥的贷款上班。要不是依靠盛德米铺在用禄米周转换成钱财,自己已经穷的光屁股了,冬天能穿上一件羊皮袄已经极奢的享受。
江夏和襄阳现在成了皇帝的钱袋子,南阳郡要开发的话,必须和那狗皇帝有个契约,不要像个疯子似得看到钱就迈不动脚!钱一定要在体系之中运转才能算钱,要是全部私存起来不运转了那就会出大麻烦。
何驰不想在河南撒钱的原因就是这一点,河南、河北包括扬州在内,底层劳动力几乎是赤贫,手中无钱可以消费,商品流通陷入停滞状态,而粮商的钱只会在粮商手中。所以你可想而知,在这里撒钱如同往河里撒盐!让河南、河北转变过来非一朝一夕之事,毕竟何驰自己都举步维艰。
“你看着钱干什么,你要心疼钱我就立刻去追回来。”
“我……”
何驰刚想说什么,突然看到思宁白白嫩嫩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玩笑道。
“我想吃人!娘子让我咬一口!”
何驰张大嘴巴去咬思宁的手腕,谁料思宁反手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打得响亮。何驰知道巧思宁心疼自己手上收了分寸,脸上只是香风一扶而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桑丹哪见过这样的疯人立刻往后退了退,何驰一下哭、一下笑,现在挨了打心情反而还好起来了。
“唐莹姐姐,过来让我吃一口。”
“晚上再说,夫君刚刚疼过,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何驰的目光落在桑丹身上是,桑丹一惊脚后跟都顶到了门槛退无可退。
“你退什么,你那么柴铁定不好吃!行了你们都出去吧,夫君我要休息了。”
看着三人离开了账房,何驰仰面躺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并不是睡觉而是在闭目思考。
老话说得一点不错,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方的问题非要亲自去一方的土地上才能因地制宜感悟出解决之道,脱离现实想问题都是空想!濮阳的问题就发生在濮阳,这里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也是黄河堤坝最好动手脚的一处,梁山水泊、大野泽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黄河决堤水患四起万里**。
现在唯一还有恩怨纠葛的就是那梁山三寸丁,这人居然认识曹擎,而且曹擎的死甚至牵扯甚广,甚至有可能是毒杀。还有隐藏在暗处的“一主一仆”,他们若是不现身,自己在路上还必须多长几个心眼子。至于徐长庚就放他一条狗命吧,只要一百八十贯撒出去,何驰保证光河南粮商内耗就足够把他压弯腰。
“只能动脑子的长沙鬼见愁……也太惨了点……”
何驰睁开眼睛抬起双手,一只手满是碳粉,一只手中捏着那钨金钱。思考了半刻他又看向桌子的抽屉,那抽屉里面存着好多无法使用的白钱。如今有两个办法可以化解财政危机,两个办法都存在巨大的缺陷,而且无论哪一条路都需要别人提供助力,否则就狗皇帝的吸血能力别说给何驰六年时间,单靠荆州十六年都未必能撑开局面。
“我想……先睡觉吧。”
何驰打了个哈欠,两眼盯在墙上那黄河泛滥图上,眼皮一点点沉下去,直到双眼闭合彻底沉入梦乡。
何驰安安稳稳的闭上了眼睛,但钱伯义一行人毫不顺利,他们刚到城门口就遇到了拦路虎。丽水山庄附近遍布着徐长庚的眼线,作为濮阳最狂的粮商,他自认为已经亏了十万贯,绝不能再把生意让给别人!
“几位,别往城里去了,有什么找我谈就行了!”
城门下一张桌子摆开了,徐家爪牙拦着路,钱伯义、桑重阳、张乡和马町,还有一群桑家子弟被围堵在了城门前,前前后后十几个壮汉将他们围了起来。钱伯义长了个心眼子,让桑重阳将放银票的木匣揣在怀里不让人看见,倘若让徐长庚知道他们这群人身上有一百八十万贯银票,他一准自己动手抢了。
张乡眼疾手快在被堵门的第一时间就和钱伯义商议退走之事,钱伯义没有退但他想到了天子佩剑,临行前巧思宁嘱咐过路上受阻可以回去取剑应对!那骑马回去取剑的人徐家打手没来及拦截,被他轻易跑脱了。如今钱伯义只需要拖时间,等宝剑一来徐长庚的威风也就没有了。
“徐长庚,我好歹也在濮阳任过一官半职,这道上自有规矩,买卖也要你情我愿。”
“钱大人说得好!我就是自愿来做买卖的!
“呸!我看你是疯了!何大人接济百姓渡过这青黄不接的时节,这里有荆州刺史印信,这你也敢挡!”
张乡将官印拿了出来,给围观的百姓过目。这名头一打响徐长庚有些怯了,何驰固然是外地属官但徐长庚又是什么东西,他就是本地一地痞而已,撑死了算个商贾。靠着没皮没脸在濮阳混饭吃,开赌坊、设勾栏、收保护费,米铺平时只有掌柜在打理,谁都嫌他们家的米脏,见有利可图就玩命的掺沙子。在商贾的鄙视链等级上,他属于最下九流的存在!
明着和官斗,借徐长庚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天子佩剑不知道能不能来,但眼前的荆州刺史印是真正的官印,本来徐长庚萌生退意,却一眼看到了百姓嘲笑他的样子,怒火一起他强撑面子着坐在桌子前对钱伯义说。
“钱大人有钱大家一起赚,我保证和那两家一样精米细粮不掺半粒沙子。”
“有钱自然可以一起赚,但是你徐长庚就没积过德,弄几只乌鸦整天在庄子外面号,你以为你做的丑事没人知道!”
这句话一出,徐长庚知道这生意做不成了,何驰既然知道幕后主使的人是谁,这仇恨相加,生意自然也就告吹了。暗叹着这何驰命真硬,一声狞笑过后徐长庚也不打算再装生意人了!
“不愧是吃软饭的人,这脾气就是好!乌鸦那么叫唤,他也没有死啊!”
桑重阳憋不住了,撑着老嗓子呼喊起来。
“怎么出了这种没皮没脸的人!濮阳县令呢!东郡郡守呢!城门管事的都死绝了吗?”
好多人想要进城,这徐长庚用几条桌子把城门一挡,这里就走不通了。
东、南、西、北四门都要进出,堵住一道西门别人就要绕远去走另外的城门,其中不少人根本走不动,还有急着进城的马车、挑夫也不会选择多走冤枉路。徐长庚虽然是地头蛇,但他终究能耐有限。阻上一时还好说,民众越聚越多等到“法不责众”的时候一起掀了他的桌子他也只能干瞪眼。
一边的西城门主簿数着手里的铜钱,他什么时候数完什么时候就去接管城门,这时候百姓才刚刚开始抱怨。而城门前的众人进不能进、退不能退,这徐家人的包围圈僵着不留半分空隙。
“先生,要不要去帮帮他们。”
左羽和三寸丁挤在人群外围看着西城门口的动向,被围住的马町都已经摸向了佩刀,只是情况还没到真正要动武的时候,这种程度的示警只是让徐家的打手心生忌惮而已。
三寸丁的视线越过人群往远处一瞧,只见一个捕头带着两个衙役从大路上走来,遂立刻对身边的左鹤说道。
“尽观其变。”
柳捕头对设粥棚的事还挺上心的,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几村的人都在饿肚子、嚼野菜。他刚刚回村组织人垒灶砍柴,结果听到买米的队伍被阻了,于是带着两个手下马不停蹄的赶来西门查看情况!
“干什么呢!徐长庚,你又做什么妖!”
看县衙的捕头来了,徐长庚依旧是岿然不动,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头,这样的小吏都应付不了还能在城里开赌坊?柳捕头也只喊了两声,见徐家家丁岿然不动,他也不敢上前火并,只站在钱伯义一众人的背后作为声援。
见那柳捕头不上前,徐长庚的气焰瞬间涨了三分,伸手一指柳捕头,反呛道。
“嚷什么嚷,一边待着去!”
柳捕头不说话,百姓们憋不住了,伸出手来指指点点,有的老人、商贩想要进城,徐长庚阻了这道城门他们要多走好多冤枉路。四周抱怨声此起彼伏,还有一些陆陆续续赶来看热闹的。
总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两个身着黑绸锦衣的一老一少坐在不远处的茶苑二楼端坐,他们品着香茗远远的看着西城门口发生的一切。
肩头的压力逐渐增加,徐长庚也不想拖下去了,再这样拖下去弄得县令不得不拿他法办的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落井下石。那时自己往大牢里一蹲,不单单毁了粮行的生意,就连赌坊都要改名换姓。于是想着先退一步,徐长庚抬起头对钱伯义说道。
“钱大人咱们没必要这么僵着,烦请诸位移步到我的粮行喝杯茶吧。”
“不敢称大,徐掌柜还是快点把路让开吧。”
徐长庚何时在濮阳城里低声下气过,这“请喝茶”已经是最客气的说法了,钱伯义不下这台阶就真是不给面子了。
要是换了别人也许就顺梯子下楼了,但钱伯义并不怕他。钱伯义是要跟着何驰南下的,就算得罪了徐长庚这地头蛇,他的手也伸不到襄阳去。其次刺史印在前、天子之剑在后,徐长庚要是敢动,县太爷和郡守就不能不管了,落罪来个杖八十不知道多少竞争对手要偷着笑呢,钱伯义有耗下去的底气。
况且一路走来他也看到了濮阳百姓忍饥挨饿的样子,他好歹在濮阳当过官,钱伯义真想在走之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钱、权、剑三样都到位了,这样一个赊粥的小事怎么会办不成,那自己可真成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