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正襟危坐视线从群臣的头顶扫过，缓缓开口将一个坏消息吐了出来。
“匈奴单于冒顿与鲜卑可汗支陀耶，一个在渔阳，一个在辽东，同时派使者来递了国书。这两家像是商量好的一样，连说辞也是一模一样的！他们说我大昭没有容人之量，举办比武大会只敢欺负西域小国，不敢让他们的勇士来参会。诸位爱卿认为朕该不该让他们来这一趟？”
好一场比武大会，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子把玉玺挂了彩头！这才刚刚起了个头，哀牢、苗疆这两个主角还没回信呢，楼兰王的亲笔信直接就奔着襄阳去了。北方乌桓、丁零两个常年依附在匈奴和鲜卑之下的部落也派出了使者，意图与匈奴、鲜卑切割向昭国俯首称臣！
大行皇帝毕竟是初次主持这样的“茶席”，他以一场三年战争十分之一的预算去办这件事，起初他以为这丝绸千匹、牛羊万头的吸引力并不会很大。却从来没考虑过，这彩头是混着昭国的影响力挂出去的，谁能在昭国举办的比武大会上夺魁，那是既赚了奖品，又添了名声！哪怕只是来朝进贡一次，讨些赏赐回去，那也足够一个西北沙漠里的小国富足几年了。
朝堂上出人意料的冷场了，大行皇帝是真的想念尤素和廖觉，尤素在家养伤，廖觉在乌林锻钢。
自从获得了合金钢的配方，廖觉就和钢材较上了劲，先前派人送来的两把钢镐和十枝钢弩箭回京，就这钢材的质量已经开了合金冶炼的先河。现在廖觉遭遇了瓶颈在乌林不停实验，甚至单起一炉尝试能不能将钨金与合金钢更进一步，生产出真正的钨钢。工欲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是有了趁手的工具开凿运河的工期将大大缩短。尤其是那些埋在地下的花岗岩岩石，现有的铁器磕几下就要回炉重铸，而对付这些巨岩廖觉并没有十分有效的方法。
“微臣以为，可行。”
皇帝眉头一皱，跳出来发言的是曹纤，这个“皇妹”当真勇敢，但是现在朝堂之上蛟龙盘踞，她这样冒头实在有些危险。
“曹卿以为可行？”
这么多皇亲在列，大行皇帝只能改了称呼，再称曹纤皇妹的话，这些蛟龙必定发难。不过皇帝还是失算了，要发难敌人有的是办法。
“哼！听说去年冬天曹尚书被冒顿吓得躲在襄阳城里一动不敢动，任由冒顿一路北窜，襄阳城、南阳郡十几万军士全成了摆设。如今你又要放匈奴人进来，怕不是冒顿北逃就是你安排好的局呀！”
扶风王陆罡伸手指着曹纤，这“通敌卖国”的帽子已经悬在了曹纤头顶，少太师垂着头不敢多言，他要敢开口这帽子就能直接扣到他的脑门上。
“王爷！诽谤朝臣可是重罪，无凭无据还望王爷慎言。”
李汶出列，试图和扶风王讲道理。扶风王一笑，反指向李汶道。
“你一个太子太保不在东宫待着，来这里作甚！”
李汶被陆罡突然当头一棒震得有些发懵，谁料曹纤反击如此之快，她拉高音量在扶风王背后刺出一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太子之臣也是天子之臣，太子太保为何不能在此。”
“狂妇！”
扶风王被前后夹击一下失了方寸，大声喝骂曹纤“狂妇”，皇帝终于坐不住了，正视被前后夹击的扶风王道。
“扶风王失态了。”
“……”
三面夹击之下，扶风王不想怂也要怂了，他瞪了三人之中最弱的曹纤一眼，站回了队列之中，暂时稳住朝堂上的局面，皇帝继续对曹纤问道。
“曹尚书执掌礼部，应该知道匈奴和鲜卑并未臣服、也未议和。其二贼不以臣自称，只求利而不求和。放他们进来岂不是割肉饲虎？”
曹纤还没回话，身后突然杀出一个官员附和道。
“正如圣上所说，放纵匈奴如同割肉饲虎，丝绸千匹、牛羊万头若是给匈奴拿去，岂不是资敌！”
背后杀出来的正是魏炅，自从曹纤成为礼部尚书之后，他就想找个机会好好的敲打敲打曹纤，他毕竟是除了少太师之外礼部资历最深的官员，故而他的话还是极有份量的。
“魏大人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就是几个匈奴射雕手罢了，让他们来试试又何妨。就怕到时候上了沙场被我一枪挑死了，落得笑柄！”
曹纤胸中还存着后话，但是这朝堂根本不让她把话说完，魏炅冒了出来，然后一员武将又跳了出来。之前早朝都不曾这般热闹，现在何驰递了一张降表，怎么文武百官都一个个像打了鸡血般燃起了活力。
武将发言完毕，文臣又跳了出来，这些人丝毫不顾及曹纤还站在御前，嗓门一个比一个高。
“此言差矣，匈奴尚未归降，怎么可以请他们来参加比武！那要是取了名次获了赏赐，是给还是不给！”
“笑话！来拿名次，且问问我营中男儿答不答应！”
“京城乃是国之重地，让匈奴乱臣贼子过关进京，必会生乱为祸！”
“这位大人如何敢视京城守备如无物！”
文臣的话带着几分道理，武将的话带着几分怒意。毕竟现任匈奴单于冒顿可是一路南下到达襄阳的，这简直是把几关几郡守将的脸皮拿去拖地，不找机会好好报复一下如何能镇得住军心。昭国腹地的队伍找不到机会北上打匈奴、鲜卑，这次比武可是难得的表现机会，若错过了那才是真的失了机缘！况且这是匈奴挑衅在先，若不正面回应被他们拿住了把柄到处乱嚷嚷，前线军心士气也会出现动摇。
大行皇帝的目光忽左忽右，有几个王爷虽然没发言，但是脸上的表情也已经表明了立场。就在看斗蛐蛐看得正起劲的时候，大行皇帝突然关注到了一直站在御前一动不动的“皇妹”。
“曹卿，是否还有话说？”
天子之言盖下了文臣武将的议论声，众人纷纷低头退后，御前又只剩曹纤一人。
“陛下，围师必阙。”
“……”
曹纤的一句话落地，文臣武将竟然无一人提出意见，李汶侧目看着曹纤那娇小的背影，眼神之中满是敬佩。
“如何围师必阙？”
“回禀陛下，之前乌桓和丁零派遣使者来投，东乌桓曾经与鲜卑共犯辽东，西丁零曾经与匈奴侵略河套。陛下非但不以敌人视之，反而册封乌桓王和丁零王，更赐百匹绢帛，军马五十。若是此次比武乌桓与鲜卑齐坐，丁零与匈奴并肩，其锋自钝，其势自灭。”
大行皇帝右手缓缓握拳，满朝文武扯来扯去，还没曹纤两句话来得精辟。曹纤要是个男儿身多好，琴扬也不会白白便宜了何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