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的确放弃了宵禁,但是城中已经藏龙卧虎、猛将如云,关中刀客们没有把路打探扎实,三个望风的被刘季和项田顷刻拿下。现在城中有三千精兵望北而眠,城中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最迟一炷香以内必定有护城军士杀到。
“一、二、三、四、五、六。”
项田伸手点了人头,然后大手一挥让士兵将这些贼人押送县衙。刘季走到琉璃坊门前正要伸手拍门时,项田三步并作一步跨了过来。
“梆!梆!梆!”
项田的手如同铁锤一般,把琉璃坊的大门砸的“梆梆”响,刚敲过三下又敲了三下,正准备再次抬手敲门时刘季连忙按住了项田的手。
“别人一个寡妇颇多难处,这里还是交给我来处置吧。”
“你莫非想要饶过那婆娘?”
眼看项田又要上手,刘季用手肘将他从门前顶开,讲明道理。
“别人急中生智为求自保,这话哪怕说道公堂上去她也不过是陪个理的事,况且现在已经半夜了,你也要为左邻右舍想想。主上人品高洁,就算知道此事也必不会为难她的。”
项田的怒气被刘季两句话压了下去,但是他还是不依不饶,站在门口指着门说道。
“我就说一句话还不行吗?”
刘季现在和项田算是平级关系,要论职级的话项田身上有战功还高他半头呢,来硬的断然不行,刘季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等着琉璃坊里面的人应门。等了片刻听到敲门声的丫鬟来到前门,掌柜和伙计也披着衣服相继走了出来,季昔眠穿好衣服也往前门走,因为刚刚受了一番惊吓现在的她满身香汗、面憔身柔,好一副梨花带雨的憔悴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在琉璃坊前厅站住看见门外亮着一排火把加一排齐刷刷的人影,季昔眠壮着胆子问道。
“请问来的是哪位。”
刘季还没来得及开口,项田便冲着里面喊了一声。
“还你们银票来的!”
项田这一声嗓子老高,惊动了街道上几只狼狗汪汪乱吠,刘季皱眉推了一把项田,对他小声说道。
“这状我非告到丁青那里不可,让她好好教教你。”
“不是来还银票的嘛,我又没有说错。”
“你回去问你媳妇,就知道有没有错了。”
刘季闷着火气,项田也知道自己理亏挠着头退了半步。这季昔眠与贼人妥协的事本不该传扬出去的,刚才在院中发生的一切季昔眠好不容易压下去了,其目的就是避免张扬。现在项田一嗓子喊破了相,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件事。
季昔眠刚才在厢房内与丫鬟们将家具复位,四个人都是满头大汗,现在厢房门口还落着火油,进出都要长个心眼,不然一脚踩上去就要摔跟头。一事刚平一事又起,季昔眠一听项田的嗓门只道不好,立刻让掌柜和伙计回去睡觉,自己与四个丫鬟在前厅会客,小桃走到门前在季昔眠的点头下拉开了门栓。
刘季带着项田进了门,军士们都列在琉璃坊门外,人犯已经被押去了县衙。季昔眠与这两位披甲将军都是初见,但是项田脸上的那股怒意却让她不寒而栗。
“你这女子……”
“项田,你还嫌闹出来的动静还不够大吗。”
刘季用话狠狠的压了项田一头,项田还真怕刘季去找丁青打小报告,但是他并不服刘季的管,两人齐肩而立却在相互顶肘暗暗较劲。
“两位将军,不知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刘季用了个巧劲一肘将项田顶到身后,项田落败满心不忿,两眼高抬看着房梁不言不语。
“在下刘季,原江夏先锋营校尉,弃官从于何亭长麾下。这位是项田,曾是曹乡君家将。”
季昔眠倒吸一口凉气,刘季接下来的话可轻可重,若是重锤砸下来卖了琉璃坊都赔不起。
“季老板莫慌,我等此来不是兴师问罪。我等都是从贱籍脱出,蒙主上厚恩方才有此等前程,主上待人之道为仁为德,必不会责难于你。今夜季老板借主上之名脱困我等在院墙外都听到了,我等只是怕院子里的贼子狗急跳墙故在墙外守株待兔,刚才他们翻墙出去正被我等擒获,如今银票在此物归原主。明日季老板去县衙录个口供,好让县令将那六个贼人过堂收监。”
季昔眠撩起裙子朝着刘季跪下,身后三个丫鬟一应照做,一声声叩首弄得项田的铁脸也撑不住了,长叹一声先一步退了出去。
“多谢两位将军!多谢两位将军大恩!”
“季老板起来吧,你的谢我刘季不敢受。此事我刘季做不了主,要饶你要么讨何大人点头,要么讨曹乡君点头。”
“贱妾知道,但贱妾还是要谢过刘将军、项将军。贱妾污了何大人青白,自当向何大人解释清楚。”
刘季点了点头,将银票放在琉璃坊的柜台上,然后一拱手对跪着不动的季昔眠说。
“我还要去县衙指认人犯,就不打扰了。”
“贱妾恭送刘将军。”
季昔眠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刘季转过身去刚走了一步,又突然转身回来对跪在地上的季昔眠说道。
“我知季老板孤苦无依生活不易,若你真心依附主上,等主上到南阳郡时,可循机会在主上面前直言。”
“……”
刘季突然来这么一句,季昔眠都不知道如何应对,看刘季的表情分外认真,根本不是寻人开心的样子。
刘季心中所想很是单纯,这季昔眠既然开口说自己是何驰的外房,若坐实了这一点那就不存在诓骗。如果这一点坐不实,那以后不知道会冒出多少冒名之事,何驰就是因为冒名之事把南阳郡掀开的,这一点刘季从吕倩口中十分真相听到了九分。
如今季昔眠随口一句话出去,主上要么撇清关系,要么假戏真做,除此以外别无他法。以刘季对何驰的了解,他大概率会将错就错,这是何驰一贯待人接物的风格,纵使现在他是荆州刺史,也不会忍心把这无依无靠的寡妇一下推进火坑让她自作自受。一个女子落了这等罪过将来如何在南阳郡立足,何驰就算不收她进门,也会给她一点着落帮她把这个谎圆上。
“告辞。”
刘季退出琉璃坊,门外的项田已经打起了哈欠,他见刘季出来正要迈步子,刘季却喊住了他。
“城南你别去了,去县衙办一件事。”
“什么事?”
“给那些贼人一点教训,让他们吃了疼、记了事,在牢里不要嚼舌根。”
“干脆把他们剁了。”
“不要胡闹!你下手轻点,给他们松松骨头就行。”
项田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这胡乱杀人的罪过他的确承受不起,只是给点教训的话倒是不难,于是便刘季作别率着自己的十名步卒往县衙走了。
季昔眠走到门前看着各自离去的两队兵丁,一下竟然站不住了,膝盖直打晃扶着门框将将站住。
“老板,那刘将军该不会寻开心的吧。”
小桃上手扶住季昔眠,小梨将两扇门关好栓紧接上话茬道。
“依我看不如去扬州买个花魁献给何大人,这样攀了关系以后在荆州万事好做。”
小梅拿起柜台上的一百贯银票递到季昔眠面前说道。
“老板勿慌,大不了将花点钱,当官的哪有不贪钱的。”
小桃摇了摇头,对小梅说道。
“小梅你真笨,这钱本来就是何大人的。”
小梅争辩。
“我才不笨,官字两个口。三百万贯出来,那是江夏府库的钱,迟早要吃些回扣回去。”
“还说不笨!”
季昔眠点了一句小梅,坐稳之后将那百贯的银票展在面前,轻叹一声接着说道。
“这钱就是他自己的,曹乡君亲自递给我的。我都三十几了,何大人才十九青年才俊前途无量,他怎么可能要我服侍。必须另找个人才行,买个身家清白的女子,在南阳郡落个院子,我出钱替何大人养着她。”
一州刺史养几个外房再正常不过,教坊司开设的教坊院里不知道有多少京城官员的外房呢。季昔眠经过两番惊吓已经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与三个丫鬟一起回了厢房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