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将将少年求知之心极盛，秦虑在心中叹着“孺子可教也”，复开口解释道。
“六百三十贯就是你黄门侍郎一年的俸钱，这禄归禄米，刘侍郎的俸钱发到手了吗？既然在朝为官就躲不开官评，这吏部你去过了吗？四品官应该有的田地，你有了吗？”
“刘协受教了！多谢秦先生指点。”
秦虑看着有些急躁的刘协，又摇了摇头。这小子心性终究急躁了些，虽然已经是一代人中的翘楚，可是尚不及何驰的的万一。何驰可以在南阳郡等少家到最后一刻，论其内心坚韧程度已非凡人！这刘协的性子要磨，却不能磨过头没了刃角，思虑一番之后，秦虑再次开口。
“别急，话还没说完呢。刘侍郎现在两手空空，而且马上又要离开京城，加上你年龄尚幼，吏部不把你当回事很正常。京城四品官吏多如牛毛，有外派的官员吏部押个半年再发也不违例，这俸钱多半要等你回来再领的。你小子可不要看了一回曹乡君御下，就想着有样学样。你若是想养几个苦力的话，别说给俸禄、例钱，单给他们一口饱饭吃就足够了，你每月发的禄米熬成粥够养活十几个下人。但是想要养活一个文笔亲信，一月至少十贯钱加三石米。”
“刘协受益匪浅。”
敲打结束了，现在该为自己讨赏了，秦虑可是个小吏出身，官字两个口嘛，今天这一口吃上了，另一个还空着呢。
“说了这么多，秦某这番话值不值半只烧鸡啊？”
唐雨溪的脑袋上都冒出火来了，这秦虑当真是县衙主簿出身，能捆十几桩案子的“小人”，拿捏一个小孩子当真是手到擒来。秦虑本来想好好夸一番刘协，讨一声好之后再要烧鸡，但是话说到一半发现这小子是个心比天高的人才，可不能因为半只烧鸡误了他的前程，况且自己的前程也绑在他身上，误他等于误自己。
“值得！”
刘协爽快答应，秦虑满意的哈哈一笑。
“好！那我就再教教你，如今你在太子之侧，你身边任何一个位置都是金椅子，这院子里的每一个厢房都是千金难买。曹乡君御下之术源于威信，乡君在襄阳常年广播恩义，三十万百姓无有不服者，要义勇有义勇，要民壮有民壮，要粮草有粮草。”
秦虑突然冷下脸瞪着刘协，两人两张脸此刻仅有半步的距离。
“你若御下现在只有信义可用，靠的就是你在太子之侧，你要站稳自己的位置立信而养威。像曹乡君、像何大人那样，信一旦立稳了，其威自现。所以现在你要做的不是给下面这些人发俸禄，而是先要立身扬名，之后才是专以待人。所谓专以待人，就是对待他们有功要请功，切不可夺功、抢功，没有大过错绝对不可以轻易舍弃。简而言之赏罚分明，人人都长着一双眼睛呢，你在看别人，别人也在看着你。若你是那种不思上进只求富贵安乐的庸人，这一院子的人你能留下几个呢。发多发少是个信义的份，俗话说有我一口就有兄弟们一口，你可不要擅自把关系扯远了。要像何大人那样能上能下，能翱翔九天，也能在泥地里像泥鳅一样撒泼打滚，这同吃一锅饭还不计较的兄弟才是你最扎实的底子。”
秦虑的一席话震聋发聩，刘协看着一脸奸滑的秦虑心中非但没有半分讨厌，还想着如何将秦虑留在身边出谋划策。秦虑是个县衙小吏，这样的势利之人自然懂得势力之道，何驰对刘协所说的“破道”之论已经开始在缓缓发芽。
“先生在上，请受刘协一拜。”
刘协拜谢，秦虑尽受，唐雨溪冷着脸站在一边。等刘协三拜起身，他急迫的向秦虑问道。
“先生智谋俱全，后院四人俱是何师派给我的课题，刘协正愁无从下手，还望先生指教一二。”
秦虑想了想，一边踱步一边说道。
“既然是何荆州给你的课题，老夫直接点破就要坏了何荆州的事。只给你说那最棘手的一人，其他人还要刘侍郎亲自去开悟。”
“依先生之见那最棘手的人是？”
“三孙子。”
唐雨溪上前一步，也不管刘协阻拦，对着秦虑喝道。
“你这人尽诓骗协哥，明明是那东六最棘手，那三孙子戴着镣铐最多算个罪囚。实在不行把他关到罪囚营里去，有什么棘手的。”
秦虑不恼，只用一句话就降服了唐雨溪。
“小娘子这么护着郎君，真是一桩极好的姻缘。得如此良伴，刘侍郎肩上扛万斤的担子也不会累的。”
唐雨溪被秦虑一句话泄了锐气，刘协顺势一拦，这尴尬就解开了。刘协向秦虑点头示意，秦虑继续说道。
“东六算什么棘手，男儿志气未泯，姜太公尚且能扶君王社稷，更何况是东六呢。建功立业、名垂千古的机会就在眼前，多少人走了几十年都走不到的地方，如今他就站在这门口。雄心如火烧灼着他的心志，迟早有一天把他那傲烧光了也就能用了，到时候是擎天柱还是绕指柔还要看他的学识和阅历。”
“不知先生可愿为刘协效力，刘协愿以礼聘之。”
秦虑看着急切的刘协，摇了摇头说。
“刘侍郎勿怪，并非是我不想点这头。实在是点了这头，我无法向何荆州交代啊，何大人明着想要历练你，这四关是你的课题。而且我也是有野心的，此去黄河虽是大凶，但也是天大的机遇。一趟走下来若你还是刘侍郎，我还是一介白身，咱们到时候再搭伙不迟。”
刘协不说话，双眼注视着秦虑点了点头，秦虑也以点头回应，稍后一背手又踱步起来说道。
“三孙子此人无亲无故，且性情暴戾、狂妄、狭隘、贪心，倘若翻翻他的案底，很有可能还沾着不清不楚的干系。且不论他的过往如何，要用此人曹乡君已经给刘侍郎打了底稿。驱独羊难，驱群狼易，群狼不患寡而患不均。”
刘协垂首思考，秦虑嗅着了空气中的香味，知道是该他离开的时候了。
烧鸡的香味越来越近，巧思宁将半只烧鸡端到了刘协屋里，秦虑哈哈笑着顺手接过了盘子，在巧思宁疑惑的目光下将那半只烧鸡给端走了。
巧思宁看着若有所思的刘协，又看了看不来阻拦的唐雨溪，大概猜到了一二，便对两人说道。
“那秦虑是个官场老油子，你可不要给他好脸色，小心他蹬鼻子上脸。”
“多谢师娘提醒，刘协初窥门道还需要这些老前辈多多指点。”
巧思宁冲着唐雨溪招了招手，唐雨溪走到面前后她牵过唐雨溪的手，将五枚钨金钱放到了唐雨溪的手心里。
“省着点用。”
“谢谢师娘！”
巧思宁笑着离开了，唐雨溪一边往内屋走一边数着手中的钨金钱，等她再出来的时候一个劲冲着刘协笑道。
“咱师父有好多师娘，我们要是去江夏拜年，那一个个叫过来能拿到多少压岁钱。”
刘协顺着唐雨溪也笑出了声，何驰家中那么多妻子，要是回去拜见一个个拜非要把头磕破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