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如同漩涡一般,它随着司隶府官兵的上蹿下跳变得越来越大,所有人都揣着一个疑问,而这一直持续到到上朝的时候。
曹纤随着文武百官踏入闻政殿的时候,那六箱打着户部封条的钨金钱赫然就在闻政殿的中央放着。曹纤虽然知道这大概是何驰的主意,但是她不认为那匪哥哥能在短期内就把钨金钱全部吞回来,那一枚一枚钨金钱散在民间,如果没有足量的铜钱去兑换,它又不会自己长脚跑回国库里。
“吾皇……”
“行了!平身!”
大行皇帝神清气爽的出现在朝堂上,陆欢的耳目打听到昨天皇上宠幸了何昭仪,而且还是三更天批阅完奏折之后去的。正好也是三更之后整个京城不得安宁,好多官兵举着火把杀向票号、钱庄,那架势真比得上抄家问斩。
“偷东西都偷到朕的内务府里来了!李福,下去跪着!”
“……”
百官战战兢兢呼吸声都浅了好多,只见李福“扑通”一声跪在那六口箱子旁,手中托起一本账册。
“给诸位大人说说看,这内务府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李福不抬头,把账本举过头顶,颤颤巍巍的说道。
“启禀皇上,内务府有一个名叫高才的太监,组织人手将三万枚钨金钱谎称是冬季遗留下来的碎煤渣清运出宫,出去之后兑了两万八千贯铜钱。转运铜钱时被巡城将士发现,小的们连夜追讨,结果其中有一百枚不知去向。”
“高才人呢!”
“回陛下,高才两年前就投井死了。”
“哼!”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李福背后还有无数冷眼,读书人和宦官的关系从来都是无法缓和的,见到有踩一脚宦官的机会,有些人就蠢蠢欲动了。
“这内务府还有查不清的案子吗?分明是宫内有人互保包庇!偷运宫中财物出宫,内务府相关人员都要满门抄斩。”
“如此失察,户部也逃脱不了干系!”
“接收钨金钱的票号也应该彻查!此事绝不可以姑息纵容!”
一个又一个臣子跳了出来,效果与何驰计划的大差不差,故布疑阵就是这样,这事查不查说到底就是天子一句话的事。要的就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信息真真假假让人捉摸不透,但其核心只有一条,那就是“钨金钱很值钱”!将这个讯息以诱导的方式植入这些文武百官脑子里,下一步计划就能顺利实施。
“朕现在不关心是谁干的这事,朕关心的是那钱全数追回了没有。”
李福战战兢兢托起账本说道。
“差一百枚,奴才已经由铜钱补足了数额。”
陆欢和陆罡对了一眼,昨天晚上那架势绝对不像是少了一百枚钨金钱的样子,兵丁就差挨个把钱庄、票号翻过来了。这里面一定有大猫腻,这些钨金钱里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这些王爷已经挠破了脑袋。
“咳咳……”
突然一声轻咳打破了朝堂上的宁静,大行皇帝注意到王爷队列之中的北顺王,松了松表情对北顺王说道。
“北顺王也来了?”
“回陛下,臣昨夜四更的时候被兵丁和马车吵醒了,以为朝中出了什么大事,故而上朝来看看。”
“无甚大事,赐座!”
天子越是这么说,王爷们的眉头越是紧皱,这行为逻辑无法自洽!
一旦遇到这种情况,很多人就会开始钻牛角尖,既然事情是由钨金钱而起,那么这事情就一定关系到钨金钱。这是人的惯性思维,短时间大量赎回散布在市场上的钨金钱,就和短时间内大量屯米一样,势必会引发市场恐慌。短时间内粮价飙升是因为发生了灾荒,短时间钨金钱迅速回流代表着什么呢?
陆欢和陆罡在上朝之前就已经清点过自己府中的钨金钱,因为之前钨金钱一直在贬值的缘故,他们手中聚集起来不足百枚。但是陆欢知道,有一个地方有大量的钨金钱,那就是襄阳!
“陛下!”
张晴跳了出来,他不知缘由,完全是自己主动跳出来担责。
“陛下,微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户部账簿都由微臣统辖管理,这一笔三万枚钨金钱只需两天时间便可查明原委,定能将硕鼠绳之以法。”
陆欢想要上步,但是扶风王陆罡抢先一步走到御前,昂着鼻子说道。
“陛下!昨天晚上那么大阵仗,别说百枚钨金钱了,恐怕千枚、万枚都已经找到了。陛下难道是在找别的东西?”
文武百官突然缄默,这话怎么可以乱说,明眼人都知道昨天晚上扫荡票号、钱庄的事,如今天子说差一百枚,那就是默认一百枚的事,这扶风王有什么大病,直接揭开伤疤说人短处。
“咳!”
陆欢咳了一声,示意陆罡太过急躁了,这事明摆着就是皇上借题发挥,目的绝对不是为了追究内务府兑钱的事。很可能所需的钨金钱不足,还在继续往回找补!你管他缺多少枚,哪怕再填千枚万枚,这个窟窿都未必能填平。
“陛下!”
拿定主意之后陆欢决定出手了,他向前一步启奏道。
“陛下如果急需钨金钱的话,臣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据说襄阳曹庄上钨金钱甚多,如今国家急需此钱的话,不如就由曹尚书慷慨解囊以解陛下之忧。”
何驰没有对曹纤透露任何消息,今天早朝本就是冲着制造混乱去的,谁悟出了什么逻辑都不妨碍火铳、火炮的诞生。只要钨金钱有它们的背书,那就是最扎实的背景。到时候购买枪械与钨金钱进行强绑定,你知道其中有溢价又如何,军备竞赛是残酷的,你无枪无炮要么花钱买、要么自己造,没有第三条出路。
“这位王爷真是好算计!只可惜襄阳的钨金钱已经被我尽数封存了,从现在开始,凡私自与外族兑售钨金钱类同资敌!”
终于到了何驰该出场的时候,也不等皇上召他,他径直踏入闻政殿,有恃无恐的来到陆欢面前。
“何驰!你放肆!”
天子一声大喝,曹纤都不敢动弹,只听着那何驰的脚步声一点点走到前排。
“陛下,请恕臣无礼之罪,只是微臣实在等不及呀。”
何驰演戏演全套,喘上两口之后才继续说道。
“若陛下不搞什么比武大会,微臣又怎么会如此紧张,急着封存这些钨金钱也是为国为民啊。”
何驰也不等皇帝说话,又转身朝向满朝文武大声说道。
“诸位大人,如果诸位家中还有钨金钱的话,请一定妥善保管。比武大会临近这些钱切不可流入外族手中,我听说匈奴和鲜卑也要来,若这东西给他们取走,后果将不堪设想!”
文武百官多少对何驰的疯言疯语有些抵抗力了,一众王爷虽然还没在心中拿定主意,但是从现在的种种表现来看,这钨金钱一定是有大用处的。
“何大人,你从濮阳回来了?”
陆欢往何驰面前一站,何驰呵呵一笑说道。
“这位王爷恕何某重伤在身,不可行大礼。当何某听到匈奴与鲜卑要来参加比武大会,我便马不停蹄赶回来了,连天子赐给我的公主陪嫁都丢在了濮阳,是一刻也不敢耽搁。”
“所以你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京城搅得鸡犬不宁。”
这就对了,在陆欢心中一个逻辑闭环已经浮现。近些年但凡是惊天的事情,都与何驰脱不了干系,从那鱼露、蟹露开始,这个混世魔王就没有消停过。这一次又盯上了钨金钱,他从濮阳赶回京城钨金钱就出事了,这里面一定有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