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时曹纤缓了一步,李福伸手一引向曹纤指明了方向。
“妹妹……”
“你死了算了!天天作孽!”
在一扇耳室里,曹纤见到了满头大汗的何驰,就演了那一小会儿已经是体力的极限了。更不用说宫中侍卫是真的把何驰押出殿外,就这样还是留了些力气,否则何驰的骨头非折掉几根不可。
“别让青儿回去了,随便派个人回去报信,最好用少家的人,越不靠谱的越好,嘴巴漏风的最好。让青儿留在京城帮衬着你,我也好放心一些。这六天你我必不能见面,你且放宽心,夫君我必化险为夷。”
“襄阳那么多钨金钱,怎么能管得过来。”
何驰伸出手去捏了捏曹纤的脸蛋,笑道。
“呵呵,妹妹好蠢啊。私盐管绝了吗?私盐存在了多少年,太湖边人头滚了多少。哪一个皇帝管住过?不用去管外面的只管庄子里的,交给沈姐姐去管,告诉她所有钨金钱往外交易时加算两成起算。庄子里工人工资依旧是发铜钱,谁不认钨金钱以后就不要来曹庄做生意了。”
“能行吗?”
曹纤还是抱持着怀疑的态度,何驰点了点头回答道。
“只要六天之后火炮一响,这钨金钱就是战备之金铁。倒不如说它本就该是战备之金铁,奈何我们的皇上糊涂啊。”
如果有人直接熔了钨金钱去造枪、炮十有八九会炸膛,神机营拥有这个时代全世界最先进的冶炼工坊,外面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可能有这么完备的条件。
何驰终于知道为什么昭国的冶炼科技树能跳这么快,神机营几乎是不计成本的投入冶金实验。只要何驰手搓一个机床出来,那冶炼场立刻就能变成滑膛枪兵工厂!不用一年时间就能拉出万杆火枪,组一个火枪旅绰绰有余。
何驰的手不规矩的摸向了曹纤的肚子,曹纤的手掌轻轻落在何驰的脸颊上。
“淫贼,这可是御赐的官服。”
仅仅片刻的温存过后,两人又要分开两处,载着何驰的马车离开皇宫向神机营铸造场驶去。炮声还没响起,京城之中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散朝之后各位王爷自然是躁动难安,一个个都只叹何驰下手如此之快,京城之中钨金钱已经是一钱难求。
张晴主持户部,他自然是知道钨金钱在国库之中所占的比重,故而散了朝就往闻政殿赶。
“张晴启禀万岁,如今钨金钱已经散于昭国每一个角落,大面积收缴已经不可能。如今国库之中的钨金钱也已经预支了出去,若是现在截留各处营建使唤的银钱都会短缺呀。”
皇上心中美滋滋,但脸上还是铁青色,故作为难的说。
“预支出去的按照惯例拨发下去,虽说钨金钱关系甚大,但是短时间内收缴必然会引发民变。何驰做事没有分寸,这点事都做不好一夜搅得京城鸡犬不宁,但是朕不能不顾全大局。”
“陛下圣明。”
李福在一边松了一口气,一个两年前投井而死的太监背了内务府兑钱的锅,一个何驰背了皇上滥发钨金钱的锅。本来还摇摇欲坠的钨金钱,经过朝堂上的一番闹腾突然就立住了。
现在天子最担心的就是何驰六天之后造不出那武器,虽然一切条件都是现成的,神机营那几个高炉日夜不息,融几炉铁水真是手到擒来,但何驰重伤在身,连熬六天就怕他一个熬不住垮了。如今这么一闹解了燃眉之急,希望何驰所说的武器真的能扛得起这个价值吧,他制定的计划是只能用钨金钱来兑买武器,而且只能卖火铳不能卖火炮。
这什么是火铳?什么又是火炮?
别说中山王,现在皇帝心中也是像猫挠一般,还有六天时间,当真度日如年啊!
一夜风卷残云,已经扰动了京城的浑水。早上又是雷霆之怒,弄得皇宫之内议论纷纷。
今天李岩告假去翰林院处理些事务,两馆学生如脱缰的野马逐渐放肆了起来。太子正在东宫准备东巡事宜,刘协的出现在崇文馆就像一个天然的移动标靶,两馆之中早就有人看他不顺眼了,不过经常抓不到他的空子,平时不是李岩在就是太子在,如今谁都不在正是天赐良机。
“刘侍郎何处去?”
“吴公子,有礼了。”
带着三个学子跳出来的学生是弘文馆里的小文豪吴章,吴章父亲是当朝四品大夫入得翰林院也有大学士头衔。吴章年纪轻轻便是一个多面手,诗词歌赋无一不通,肚子里是有真才实学的。今天他带着三个人跳出来并不打算动武,要是动手自己可就要被丢出弘文馆了,他来阻路是为了辩上一辩。
“刘侍郎留步!”
“吴公子,刘某还有事在身。”
“既然来了两馆就应该礼仪端正,匆匆忙忙的被李学究看到又要发落你了。”
刘协知道来者不善,想要绕过去,吴章一声哼笑说道。
“李学究不在也要如他在一般!不然只做表面文章,空有名而无实。”
一句话激得刘协顿住了脚步,现在李岩不在,就算吵起来他也不知道。这吴章明显是带着锐气来的,自己不应战露了怯,以后还如何在两馆行走?正在刘协想要应战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刘协身侧。
“吴学兄!刘侍郎身负大任,现在还未到退宫之时,贻误公事可是大罪啊。”
魏征突然杀出来,他往吴章和刘协二人之间一站就似一道立场隔开了两人,吴章并不想借坡下驴。今天何驰犯的过错正新鲜呢,如果不借此时发作,等几天大家记忆淡去,何驰之罪也就让他蒙混过去了。
“魏兄勿虑,只是同学之间的论战罢了,太子那边我自会去解释。”
魏征本想一隔止战,结果一个吴章有备而来,一个刘协又想借此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两人竟然针锋相对,谁都不卖魏征这个人情!
“刘侍郎还是早早的去吧,太子门外一侍郎,若是看不见就怕太子不习惯啊。”
“吴学兄!你怎么可以这样中伤同学!”
魏征打抱不平,却被吴章甩了个冷脸,道。
“魏学弟你也想攀龙附凤了?是啊,谁不想呢!一个弱冠之人敢为人师,一个未冠的孩子已经是黄门侍郎,这天下真是颇多奇事!”
刘协一揖礼罢,厉声反驳道。
“孔子可拜项槖为师,弱冠之人缘何不可为人师表!”
吴章并没有自乱阵脚,他定了定神,回击道。
“刘侍郎这是在自夸啊。”
“吴公子要拜我师父何荆州为师也未尝不可,江夏踏田儒生四千,尽数被教化、悔过还于黄河两岸,就凭此教化之功为人师表有何不可。刘协以何师为鉴,不敢自夸,更不敢自满,有生之年能学师父十之有一也足够受用了。”
没有叫好之声,魏征想要助威却碍于面子,四周埋伏的学子们看着这桩好戏。吴章深吸一口气并不气馁,这是早已经有定论的事,让刘协占个先机而已,继续往下且看刘协如何辩解。
“儒道首重修身养性!我听说你师父第一件事就是给你配了一个青楼里出来的女子,有那女子伴在身边,如何能修得正道。”
“刘协初到京城时,识字不过二十个,会写的只有十七个字。何师所赐之女名为唐雨溪,刘协学其之才方能阅览群书,查其之能方能知晓大道小理。所谓良师益友何在乎出身,吴公子只见她是青楼出来的,但若无她引路,刘协如何能拜得儒门。”
“可她是青楼女子!”
刘协冷笑一声,不想认死理,直言道。
“那吴公子为何不去把所有青楼都拆了!我看读书人都对青楼女子指指点点,但出入青楼最多的就是衣冠端正的读书人。难道他们不是儒门中人吗?”
“你,强词夺理!”
“这不过是事实罢了,青楼、花舫上裙带松驰、衣冠不整的不正是那群读书人!说便是酒色乱性,做就是沉溺于酒色!那些在花船之上举杯泼墨之人,难道不是孔子门生?”
总去纠结唐雨溪是不是青楼里出来的毫无意义,读书人皆为孔子门生,然而他们却正是在青楼、花舫之中消费的主力军。当年去接唐雨溪的时候,刘协可是亲眼看到过那些衣冠不正的读书人,吴章敢拿这个话茬子来挑刘协当真失策。
“此事不论!”
“请吴公子赐教!”
魏征看刘协胜了两阵心中一阵安定,不过看着吴章和身后三人窃窃私语,应该是已经将话攒好了,果不其然三人一开口就是一串连珠炮。
“何驰咆哮朝堂,大不敬!”
“阻天子之威,贻笑天下!”
“擅自封存钨金钱,弄得京城鸡犬不宁!”
吴章一拱手,最后总结道。
“何驰藏私于己,有那般大威能的武器竟然不拿出来威慑敌国,还擅自封存钨金钱,甚至在天子面前顶撞圣谕。要不是圣上念他重伤在身,现在已经杖毙在午门之外了!”
刘协沉沉的三息,丝毫不怯,反压回去直接和吴章逼近到只有点头的距离。
“武死战、文死谏!死谏不退,不正是文人的风骨所在!人人都知道了有那大威能的武器,人人皆去仿制,到那时敢问吴公子可有办法应对?我朝举行比武大会,请匈奴和鲜卑来此是我昭国大朝之气度所在。何师封存钨金钱是为我朝安危考虑,若失去浮舟之利阴山难固又当如何?”
“天子自有智谋。”
“好一个天子自有智谋!天子要将这神兵利器展示出来,若不封存钨金钱民间势必出现仿制之人。天子若是不想把这神兵利器展示出来,何师又何必去封存那些钨金钱?此等神兵利器自然是要在比武大会上亮相的,若到时候被异族拿去了、仿制了,是何师考虑不周,还是天子自有智谋!若是皇上能等到比武大会再展示,尚有时间收拢钨金钱妥善处理之,然而六天之后就要现于众人眼前,如此急迫如何为之?若是何师什么都不去做,放任钨金钱流入外族手中,就会有一个更大的罪名等着他!到时候西北关中累累血债都要算在他的头上!现在假如换了吴公子你,你会如何去做这件事?!”
吴章进退失据,天子如果不急着展示武器,为什么要在短时间内迅速回收钨金钱?别说是何驰,面对这个国事为重的局面,换谁来都逃不过替天子背锅的命运,都不可避免的会把京城弄得鸡飞狗跳。这个问题是一个自洽的逻辑陷阱,也是何驰骗局成功的核心所在。
“刘协你敢质疑天子,你也是大不敬。”
刘协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吴章就只剩给人扣帽子了,三辩结束他向旁边歪了一步,正要迈步走开谁知隔墙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