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豆沙饼”就是十万贯,一个钨金钱算一贯,那也有十万枚。更不用说现在钨金钱被封存了起来,这十万贯都是铜钱、金银、珠宝凑的。
“太极宫里在干什么?”
何家妹在宫门后看着这支队伍往太极宫开进,心中十分疑惑。
“王妃们来打秋风,今年这手段实在太招摇,一般这些钱都是直接由内务府送出宫去的。”
环莲毕竟在皇后身边服侍过,太后的太极宫是个漏斗,每年都要冲着皇亲们散财,尤其是清明前后好多王妃借着清明的名头进京,要走时来自然有厚着脸皮来讨赏的。太后其实每年都会备一些薄礼送出宫去打赏皇亲,进宫来讨要的只是个例,今年一下子送出去七十个“豆沙饼”,这手笔堪称豪横。
“那不干我们的事,我们回去吧。”
何家妹对钱当真缺乏兴趣,屋里还有一块绣帕还没绣完呢,如今在宫中有吃有喝,闲暇时间不是种花就是种菜。自从在太极宫前打得一拳开之后,也没人来找她的麻烦,听说之后还要给她配全了宫女,何家妹都嫌身边人太多挤得慌。
十个豆沙饼真是好大的手笔,最年轻的王妃看着那一箱箱沉甸甸的铜钱送来,眼睛都直了。一众王妃喜上眉梢,昨天他们可听到了消息,今年岭南遭灾岭南王走不开,太后可是让人包了八个豆沙饼给他送过去的!她们进宫来一哭一闹不光多了两个,还把事情的前半段办妥了!
何驰已经是关中诸王的心头之患了,但谁都摸不准他有多少底牌,等选秀一过倘若真的亮出绝世神兵,他连江夏都不用回了,朝堂之上封侯拜相只在转瞬之间。昨天晚上扶风王陆罡找姚氏好一番商量,今天直接聚了六个个平时熟络的王妃就进宫来哭闹。这一哭就是十个豆沙饼,往年打一趟秋风才得几千贯,今年太后有钱了,如此厚赏当真给七个王妃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京城里消息灵通的不止陆罡,陆东淼知道了姚氏带着六个王妃进宫的事,立刻乘着马车赶来扶风王府。这两人平时联络不多,陆东淼这次登门,陆罡多少有些不待见。
“我说老北,你别拿大道理压我,你靠着并州啥都不缺。可是我有什么呀,背靠着秦岭,山里只有石头管够。贱内去宫里,也只为了让太后心疼她多些,多赏赐一些罢了。”
“只是如此的话,是小弟多虑了。三哥应该知道何驰此人胸怀大才,我们并不需要与之为敌,他能为齐王、岭南王和皇上所用,当然也能为我们所用。”
“啊……道理是这个道理。”
陆罡胡乱应着,他的脑子根本没往那方面想,陆东淼也泄了气,这弄不好是太后的局。一众王妃入了宫,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乱子,若弄出后宫干政的大逆之事来,太后只要顺势一推七个王妃都要进天牢大刑伺候。
“既然三哥已经知道利弊,我便不再多留了……”
陆东淼不再深劝,这陆罡占着扶风地利经常假扮匈奴劫掠商队,是一个标准的抓着小利不撒手的小人。如今劝是劝不动了,只有去陆欢处商讨一下,之后在朝堂上切勿让陆罡说胡话坏了大事。
陆欢已经在试图拉拢少士恩了,如果一切顺利结了亲家,绑住了何驰,这头野兽未必不能为关中诸王效力。说到底王爷们就是皇亲,何驰智虑周全,他能放洪兴和肖得意一马,就定然不会对皇亲下死手。
而且有情报从河北传来,何驰此人一直想要讨封沙漠戈壁,开口向中山王要了万顷黄沙地、戈壁滩。若他真的有西出之志,关中是他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一道槛。
陆东淼突然到访陆欢毫无准备,门口停着两辆车,本是陆欢准备带着陆笑去京城逛逛买些奇珍异宝。陆东淼只要晚来一刻,这车驾就出发了。
“老北,何事如此着急。”
“大哥,三哥媳妇带着另外几个人进宫去见太后了。”
陆欢还是个分得清形势的人,他瞬间就知道了此事的轻重,让管家停下自己的那辆车,眼睛看向另一架车子旁的海棠。那海棠嘴角有两块不大的淤青,一看到陆欢的目光寻她就有些慌神,两道目光交汇海棠更是忍不住浑身颤抖。
“带好小姐!听到没有!”
“是!海棠遵命。”
海棠的喉咙都沙哑着,陆东淼作为旁观者在心中叹了一声,这毕竟是兄弟家里的家事,轮不到他来开口过问。
陆欢刚吩咐完海棠,陆笑就从车内探出头来看着父亲说道。
“爹爹又这样,这都几回了。”
“本王有公务!大虎不要任性,切记大路以外都不准去!”
“我要去听戏!”
“那就去好好的听,晚上回来给你做松鼠桂鱼吃。”
陆笑甜甜的笑着,陆东淼看着陆欢如此宠爱女儿也是插不上半点嘴。好在陆欢足够清醒,送走女儿之后便与陆东淼各自上车往扶风王王府去了。两人两车刚到王府门前,那十个“豆沙饼”就落在了前院,扁担发出的“吱嘎”声从里到外,十几个王府家奴忙着搬运。
“老三!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陆欢不等通报便直接入了王府,正撞上陆罡与姚氏在客厅里窃窃私语,陆罡一看是陆欢来了,立刻遣退了姚氏对陆欢拱手道。
“大哥您来的正巧,这是太后给的十个豆沙饼!就问你甜不甜!”
“十万贯?”
“哈哈哈哈哈哈!十万贯真金白银啊!”
陆罡一阵朗笑,打开一箱子铜钱,如淘米般摸了又摸道。
“太后什么时候出手这么阔过,岭南家的八万贯刚刚往南送过去!我家的带着另外六个去的叙了一回旧,太后就给每人十万贯!”
“咳咳……”
陆东淼气短,脚步比陆欢慢了好多,他人没到咳嗽声就到了。一到客厅见到是这阵仗,立刻开口提醒道。
“三哥你要清醒一点,这是太后给几家的封口费。她花钱给曹纤、何驰买平安,既然钱已经赏赐下来了,朝堂之上莫要让他们两人难堪。”
“老北啊,老北!你真是冤枉死我了!”
陆罡气恼的指着陆东淼说道。
“我怎么让他们难堪了,那何驰现在脸都不露。我不就是之前和曹纤闹了几句,我是王爷的肚量,那曹纤是什么肚量就不好说了。”
“好了,大家都是兄弟,各自少说两句吧。”
陆欢立刻打圆场制止了争吵,他的确没见过太后如此大的手笔,岭南王因为岭南春天闹了风灾,听说好多处道路都断绝了故无法北上祭祖。往年赏八千贯都是大手笔了,这次太后起头就赏了八万贯,而且后面去的人还越赏越多,这里面没点猫腻陆罡都不信。
“既然媳妇回来了,那太后是什么态度。”
陆欢一扬袖子坐下,陆东淼坐在了远处,陆罡吩咐人看茶转回来说道。
“太后说了,襄阳产业归皇亲管她才放心,之后顺手把何驰封回庐江去。”
“咳……三哥你可别犯浑,襄阳产业是曹纤管着,曹纤本就是皇上义妹。一年割九成利润还能站住长江商道,这样的担子换谁都挑不动。”
陆罡不乐意了,声音又高了起来,对着陆东淼喝道。
“老北你诚心拆我台是吧!那是太后的主意,又不是我的主意。”
陆东淼也是来了气性,强忍住咳嗽对咄咄逼人的陆罡反击道。
“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再如何表态,这态度到不了朝堂都是白搭。不过是说几句安心话,让大家好好回家过日子罢了。”
陆东淼都撑起了架势,陆罡就更不会露怯,直呼其名道。
“陆东淼!全天下就你能掐会算是吧,那你怎么不去与何驰斗上一斗。这是太后说的话,我能造假吗!再说那产业咱们不能明着去管,就不能派人去管?江夏那些田地名头都是皇田,我们是皇子皇孙一脉同源。我们又不去偷又不去抢,去两个世子管管账目,这事说到朝堂上去它也说得通!”
“好了,有火冲外面的人发,自家人在这里闹什么!”
陆欢一声将两人按到了椅子上,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说。
“何驰没有大破绽轻易不要动他,他迟早要封的,封在庐江就糟糕了。庐江归扬州管,扬州张唯栋与何驰交情不浅,往北就是两淮,还有一个淮北王马上要成何驰的连襟了。工部廖觉在淮河修渠引水,何驰一回庐江那才是真的翻天,南水北调让他干成了,黄河连淮河,淮河连长江,哪还有关中的事。”
陆欢冷静异常,头脑也够用,更关键的是他威望足够压得住陆罡这样的角色。
“别小看了太后,她可是矫诏让自己的儿子坐上龙椅的狠角色。宫里禁军一半在她手中,她还没有老糊涂呢。”
“管她糊涂不糊涂,这些钱财总是真的。”
陆罡看着真钱财“咯咯”笑个不停,一匹往武威走的丝绸不过五两银子上下,这太后一下子就赏赐了七家各两万匹丝绸。陆欢看着陆罡将箱子挨个打开,里面或是成串的铜钱或是银子,还有一箱里面是玛瑙珠宝。
陆欢心中起了狐疑走向那铜钱箱,伸手往深处探了探,因为铜钱太多摸不到底,于是干脆翻倒一箱将铜钱全部散在客厅里。
“大哥你干什么?”
“我找找看,里面有没有钨金钱。”
陆欢不罢休走向另一箱铜钱,也翻倒出来,整个客厅里滚了一地的铜板,三个王爷当真踩在了钱堆上。
“哥,没有啊!”
钨金钱体积与普通铜钱差异巨大,故而不太可能藏得住,陆罡又不甘心的在那些珍珠玛瑙里面探了探,果然一枚都不见。
“咳咳……”
陆东淼咳了两声,看着一地的铜钱说道。
“如今京城一枚钨金钱能换一千零五十枚铜钱,但是各大钱庄已经兑不出来了,昨晚传回消息并州几家银号也有官差去了,是从孟津带着铜钱过的黄河,直接铜钱现兑封了十几箱。这何驰动作好快,要是皇上给他一月时间,昭国境内钨金钱一准绝迹。”
市场就是这么奇怪,一件东西的价值往往不取决于它自身,供需关系也是估价的一环,只要有人相信它足够值钱,它就拥有了“货币”属性。贝壳、钻石、甚至郁金香球根皆是如此,赋予其价值的不是稀缺性,而是人们的信任和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