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看着面带怒意的陆笑沉下心来强挤出笑容说道。
“小姐快回去吧,戏还没完呢。”
“五岁小娃娃都知道的事,我却不知道?”
“不是这样的小姐,都是坊间传闻,你快回去吧……”
不等海棠上步来,陆笑就往景秋园外面跑,海棠在后面紧紧的追,本以为门口有王爷府的侍卫能把陆笑拦下了来,结果正巧被陆笑寻到一个侍卫们不在的空挡,直接跑出了园子去。景秋园外有一条街的市集,园子外一旁就立着一个卦摊,陆笑一下子坐到卦摊上,两只眼睛盯着那卦师。
卦师一见来生意了,正要看女子正脸,女子却从袖子里拿出一枚钨金钱放在桌上。
“先生,我打听个人。”
“小姐莫要为难我,这打听人自有打听人的去处。”
“我听说这人连五岁孩儿都知道。”
“哦!那人叫什么名字?”
“何驰。”
“哈哈哈哈……”
卦师笑得合不拢嘴了,把陆笑的面相看了又看,只叹怎么还有这般不染尘俗的女子。
“这何驰,祖籍扬州庐江,其父原是户部尚书。本蛰伏京城之中一纨绔,籍籍无名只在自家院中博览史书,然而十五岁时突然豹起,闯法场救张晴,引义勇战乌林,劝止兵谏安天下。江夏检地,豫章擒狼,闯哀牢,死苏州,去过天涯海角顺风而还。人人都说他得圣贤真传,孙、商、孔、孟、老、墨六派之所学于一身,更见过长生不老的鬼谷子,亲授其捭阖之道。就上个月……”
卦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因为王爷府的侍卫已经立在了陆笑身后。陆笑见卦摊老板为难,便将那枚钨金钱推到他面前,随即起身走回了园子。
“爹爹拿我当傻儿骗!你也和爹爹一起骗我!”
在茶室里海棠朝着陆笑跪下,泪眼婆娑着哭道。
“小姐,王爷用心良苦并非欺瞒你。人人都只说那何驰表面光鲜,实则本人极为好色,更是个疯癫狂徒,家中已经有了八九个女子。”
陆笑摇了摇头,今天这脸真是丢到家了断不可能如此作罢,现在火气正盛又是娇生惯养的郡主脾气,故而直接迁怒到海棠身上。
“今天万幸被人撞破了,我还打算下次见了大姨说说这新闻。你就是想要我当众出丑!”
海棠知道这锅自己非接不可,其实就算见了大姨,说了这“新闻”大姨家也只会笑笑,谁都知道陆欢宠女儿不会故意揭破。
“不是的,奴婢……”
“你一直在勾引我的父王,晚上去他的书房干什么了。晚上去也就罢了,昨天白天也去,书房关着门丫头都避着,问她们也不说话!”
海棠一个劲的摇头,眼泪撒了一地,陆笑正在气头上,一家人把她当笼中鸟一般对待。人尽皆知的事,自己却是名副其实的聋子、瞎子。此刻这大虎真成了老虎,她是从小就是被陆欢捧在手心里的孩子,贵族小姐的脾气终于包不住了。
“我不要你了!滚!”
“小姐求你了,海棠出去就是死路一条。海棠给你磕头了……”
陆笑在海棠面前将茶盏摔的粉碎,高声道。
“不要你就是不要你,留着你勾引我父王干什么!不要脸的东西!”
陆笑的脾气不炸还好,一旦炸开遭殃的一定是身边人,海棠也是被强扣着帽子摘不下来。
“小姐,海棠从小就没离开过王府。”
“你还想留在王府里当王妃不成!”
陆笑的一句话直接把海棠的气呛没了,她呆呆的看着陆笑离开,跪在地上不知所措。一直跪到膝盖没了知觉,她才双手扶着地缓缓起身,一眨眼已经下午了,无助的海棠向北方看了看,虽然小姐消了气一定会饶过自己,但是王爷那里如何解释。
海棠只是提了个鲁青儿就差点被王爷打死!天水王恨何驰入骨,如今何驰的事被小姐知道了,天水王会饶过自己这个贱婢吗?
海棠自小就是王府里的奴婢,天水王有几张脸她再熟悉不过,只要想起陆欢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海棠就四肢发凉。卦幡随风而起遮挡住了海棠的视线,海棠挪动脚步坐到卦摊前。
“算卦。”
“你不是刚才的丫鬟吗?怎么你家小姐走了,你还在这里?”
“小姐不要我了,将我赶出了府。”
卦师满脸的疑惑,那单纯的小姐不像是一个会赶丫鬟的人,卦师整天在这里出摊,一双眼睛看人不说极准,至少也能入骨三分。
“我看你家小姐不晓世事,多半是恼了拿你撒气呢。你是小姐的贴身人,挨几句骂都算不上事,你只要回去跪上半天,等你小姐心肠一软一准就让你回屋了。”
海棠没有主意,小嘴微开轻声说道。
“小姐不会为难我,可是我家老爷不是凡人,他要知道了今天的事,非打死我不可。”
“当真?”
海棠点了点头,卦师倒吸一口凉气,拿过龟壳铜钱说道。
“这样吧我给你卜一卦。”
“有劳先生。”
海棠说着要去抓荷包,卦师摆了摆手说。
“刚才你家小姐钱给多了,这一卦免费送给姑娘。敢问姑娘,你主家在东南西北哪一方位置?”
海棠环视四周,最后确定的回到。
“就在此地正北面。”
海棠是五岁时被一个婆子捡回王爷府的,王爷和郡主到哪里海棠便跟到哪里,现在突然离了“家”如何寻出路,天下虽大却无有容身之地。龟壳一抖铜钱一落,卦师皱眉看着那铜板,又抬头看了看满脸泪痕的海棠说道。
“这位姑娘,北方是死门,血光凶煞之灾,你家老爷可是个狠角色。恕在下直言,你家老爷手下死了好人啊。”
海棠只叹一声“好准”眼中满是绝望,又问道。
“那我能去哪里?”
卦师将签筒递到了海棠面前说。
“抽根签吧,天无绝人之路。”
海棠抽出一支签递给了卦师,卦师看了一看,算了一算,再打开书对了一对,然后郑重其事的说道。
“签语是,贵人自东来,勤出两扇门。安家落宅处,自有庇佑人。姑娘既然北投无望,便只能去投南面,出两道门这倒是有点难,此去无非就是一道城门而已。不过都说何劳禄治下的江夏不错,定期收拢流民安家立业,人人都吃着皇粮住着二层小楼。这江夏又恰巧在南方,姑娘若是走投无路,不如隐姓埋名去投江夏吧。”
“都说那何荆州好色成性、纵欲无度,江夏表面光鲜……”
“嘿嘿嘿!姑娘这见识就短浅了!”
卦师将竹签子丢回签桶说。
“你要是去青楼见识了真的酒色之徒就知道那是谣言,哪个酒色之徒能日奔二百里进哀牢山?那干脆边军都不要了,让睡在青楼里的公子哥去打匈奴岂不是百战百胜。”
海棠茅塞顿开,赶忙道谢道。
“谢谢大师,我……”
卦师伸手一拦摇着头。
“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留着银子路上用吧。还有你这身衣服也能值不少钱,去成衣铺换身粗的也能赚些钱财。”
卦师说着左顾右盼,突然压低声音对海棠说。
“姑娘真心要去南边的话,我有门路。”
“不了!”
海棠的神经一绷,只想着这卦师怎么会如此好心给自己介绍去南边的门路,若是把自己当逃奴拿住去衙门领了赏那当真是万劫不复。
“姑娘别走,听我说两句话,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留你。”
海棠刚走两步便停住了,转了身看着卦师,卦师也不追两人隔着三步远就这样说。
“你要出京城过关隘,须有身凭傍身不然就是逃奴。这京城里有一个门道,在西面的何府周围有个老乞丐,他常年在那附近溜达却不乞讨只帮何大人看着宅子。如今的常山屯将项田也跟那老乞丐混过一段时日,你要进出城、过关隘,可以找他帮忙。”
“只一个乞丐?”
卦师笑了笑,只笑这主仆一样见识短浅。如今海棠已经是逃奴,且不说能不能出京城,就是今晚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卦师也是好心,刚才卜卦铜钱一滚他的心头就打颤,那老爷手段毒辣,若不远离迟早身首异处。想来也不奇怪,一个老爷弄死一个丫鬟这种事,丫鬟的家人哪怕告到司隶衙门去也只是轻轻一句话的事,衙门最多向老爷家讨点发送的钱财不会再过问更多。
“姑娘先过了今晚再说吧,去何府附近找一个不拿碗的老乞丐便是。话尽于此,姑娘珍重。”
看着卦师坐回了卦摊,海棠心中存疑,不知道卦师所说是真是假,但眼看天色渐晚自己这身衣服又很是显眼,继续留在这里被王爷府的侍卫找回去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犹豫了片刻之后她终于下定决心,顺着大道往西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