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欢和陆东淼从扶风王府离开了,陆罡把一地烂摊子丢给了下人们,赶紧往后院去见“大功臣”。
姚氏一见陆罡进了后院,便一边哎呦一边揉着肩膀,陆罡越往里走,她就喊得越起劲。陆罡一跨过门槛,看到已经没了骨头的王妃,笑哈哈的跨步上手将她揽在怀中。
“王妃受累了!哪里酸了,快让本王给你揉揉。”
姚氏推了推陆罡用眼神示意还有下人在周围,陆罡哈哈笑着一挥手让下人们全都退了出去。两人脸贴脸在一起腻着,外头十万贯可是真金白银,关中一年种地才几个钱,北匈奴不往河套跑,南匈奴也越来越乖巧,扶风王连打劫的由头都寻不到。以前大手大脚挥霍惯了,现在由奢入俭难,一年王府里几万贯的亏空挂着,怎一个闹心了得。
“你可是大功臣啊。”
“王爷,既然第一步都迈了,你还要听那肺痨鬼的不成。”
姚氏可是一只狐狸,刚才前面说的话,她在屋后猫着听了个清楚。如今大行皇帝皇权稳固,陆罡再硬也硬不过陆欢啊,更何况连陆欢都放下了架子,每天准时登朝议事。
陆罡并不是一个能挑起大梁的王爷,就算要翻江倒海,他也不可能像何驰一样自己跳进江河里翻起浪来。这一遭“功勋”一定是要假手他人的,只是如今天下太平,实在寻不到第二个董冕。
姚氏见陆罡苦着脸,不想让这股火熄了,连忙加了一把劲吹风道。
“王爷三思啊,太后都点头了,咱们可就差朝堂上的这临门一脚。”
陆罡抱着姚氏的手渐渐松开了,他的心中也是无比纠结,今天陆欢和陆东淼一起来找他,这让他内心产生了动摇。本来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三拳打出去,何驰倒了就是血赚,何驰不倒他大不了回封地享清福。可是现在陆欢已经提过醒了,这个时候再以自己的名义出去惹事,陆欢那边实在没法交代。
“可是王兄那边……”
姚氏往陆罡的怀里凑了凑,说。
“他人老了,斗性也减了。妾只说个简单的道理,王爷要是能在襄阳插根针进去,关中、汉中那一群人各个都要尊你为大。带不动大家伙的人要么自己退,要么有能力的人逼他退。”
陆罡点了点头,只说“是这么个道理”,姚氏挪了屁股主动投怀送抱,陆罡也是不拒一番亲热之后,一双嘴唇硬是啃了几两胭脂粉黛下来。经过一番思虑之后,陆罡决定和姚氏好好商讨一番,若是能寻到何驰的霉头,再顺手找个替死鬼,那就两全其美了!
“只可惜找不到何驰的霉头,夫人可有什么妙计。”
“有!而且是天大的霉头!”
陆罡茶碗没端稳,手一抖茶碗碰了茶水溅出来,他也不顾及烫手,问道。
“夫人快说,什么霉头?”
姚氏故作神秘说。
“王爷知道妾如何得知太后送了八个豆沙饼去岭南?”
“难道夫人提前在南边安插了眼线。”
姚氏点了点头,一脸的得意说。
“没摸过底妾怎么敢打襄阳的主意,王爷在朝议事,妾可没闲着。啄春园的常顺前一阵子往长沙去了,他的到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妾埋的眼线早知道了,一月时妾就派了几个信得过的手下往南边去探风。”
陆罡看着姚氏两眼放光,急切的问。
“王妃别卖关子了,快细说!”
“事无巨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说这襄阳吧。如今曹庄里做主的是沈传文的女儿名叫沈娟,那沈娟做事彪的很,眼睛也是一等一的毒辣。眼线们进不去曹庄,但是曹庄外的一切他们都看着呢。曹庄今年一应产业都在连轴转根本就没有停过,而且曹纤的田虽然名义上被罚了,但是种地的还是曹庄的佃户,萧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去管,甚至还另外垦了千亩新田出来!”
“哼!好一个曹尚书,光这一条就够她罢官回家!”
姚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再说那江夏更是不得了,宫中发给那村镇佃户的禄米都被何驰送进了盛德米铺,盛德米铺里卖的米就是白花花的禄米。那盛德米铺何驰入了股,他虽然只分二成利润,但是借着何驰的关系,盛德米铺已经在六个郡都有了分号。”
这么说何驰脚下全是地雷,先是私占公田,又来一个官商勾结。只这两条下去,何驰就是一条龙也要扒掉一层皮!
“这何驰死定了!”
陆罡心有成竹,姚氏却摇了摇头,轻轻说。
“王爷不要乱了阵脚,这些事都不算事,听个响就行了。”
“啊?这还不算事?!”
陆罡是个没脑子的,姚氏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就是因为这些事不算事,她才从始至终没有对陆罡说过。这王爷典型的沉不住气,贼胆子没有、贼心却不死,若是寻到机会但是所托非人,就是上上下下白忙活一场。
“外面那十个豆沙饼王爷白吃了吗?别说皇上知道,太后焉能不知,就算里外都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曹纤的腰包就是太后的钱袋子,明贬暗升的事又不是第一回见,皇上一准还指望今年冬天的乌林展览会呢。打蛇就要打七寸,岭南那边有大文章,一招便可按死何驰,让他永无翻身之日。而且之后生死不过是王爷们几句话的事,轻巧的发落了也落下了关中的人情,让他再也抬不起头来对付咱们。”
“王妃快说,岭南那边出了什么大文章!”
陆罡一边端起茶壶往茶盏里添水,一边急促的问着,姚氏露了笑脸竖了三个手指在面前说。
“天机老祖宗在岭南养兵之时曾经亲手种了一片紫竹园,如今百年过去紫竹已经长满了一片山成了紫竹林。当年何驰受封三道总督事的时候,为了给灾民生火烧水,下令砍伐紫竹林,这一砍就砍去了三十亩。岭南王把这事瞒得死死的,至今还没有人在朝堂上揭开过。”
陆罡的手中的茶盏再次翻倒,他仿佛木头人一般任由那开水顺着桌沿滴到大腿上,嘴巴张着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是天大的事,就算岭南王有意隐瞒,那各郡官员都是瞎子不成!随便一封奏折拱道天子面前,都有雷霆之怒降下!
“我想这事天子八成知道,否则绝无可能如此平静。”
姚氏见陆罡脸上有怯意,只冷声叹息摇了摇头,拿起手帕给王爷擦去衣服上的水,再将翻倒的茶盏扶正,最后才对面前这个没贼胆的王爷说。
“王爷管他知不知道,不说就是不知道,说了就是知道。这天大的道理都在我们这边,只要王爷说出来,各地王侯就没人敢明着支持何驰。皇上就算偏帮也要顾忌面子,当着大家的面好好发落一顿是必然的,这一发落再一牵扯曹纤,这礼部尚书不就空出来了吗?”
陆罡转动着他有限的大脑想了又想,这才稍稍明白,为什么乌林展览会会有那么一道圣旨,一点不给曹纤面子,收了她的田地还刮走了乌林展览会的九成获利。原来万岁已经在暗地里罚过了,这事既然没有挑明,那万岁就是不想挑明。
可是万一有人挑出来了,那一顿发落何驰是逃不掉的,哪怕万岁只是装装样子也要走一遍贬职的流程。到时候自己再抓住曹纤的痛处狠狠下手,这牵连出来的事不就可以按死何驰夫妇了吗?!
“说出来倒是容易!”
何驰霉头找到了,如今要找一个不扎手的人去干这起头的事,陆罡开始动起了歪脑筋,想着满朝文武谁人可用。
“可是我们几个王爷在朝堂上与那些文臣武将都不对付,就怕那些家伙吊书袋子。说什么君轻民重,我们虽然是王爷,但是没人帮我们。必须找个抓手起头,否则就要烫到自己了。”
姚氏胸有成竹,她进京之后可没闲着,早已经标记好了猎物。现如今最有可能帮王爷一派的人,正是最有可能直接取代曹纤的礼部老臣。
“那么妾敢问王爷,咱们昭国谁管着祖宗宗庙啊。”
“王妃明知故问当然是礼部啊,现在不就在曹纤手中。”
“正是这礼部有一个被少太师打压了好久的老臣,他就是鸿胪寺卿魏炅,礼部少太师往下他资历排第一。少太师退了,这个礼部尚书本该由他来当,许伯温和田有为不尊老也就算了,曹纤更是半路杀出来的。王爷若是能解开了魏炅的心气,让他和你站在一起,这紫竹林的文章不就齐全了吗?”
陆罡茅塞顿开伸手捏了捏姚氏的脸蛋,又是一阵搂抱才从后院脱身。从温柔乡中抽身出来,陆罡来到书房召来文书立刻让他去写拜帖,如今皇上正在选秀休朝四天。等选秀结束后何驰亮出新武器,那一天就是他风头最盛的时候,这一盆冷水淋下去,何驰就算不死也要扒层皮。
砍掉几棵紫竹还构不成罪孽,拿到朝堂上说事还会别人取笑,但何驰一下子砍了三十亩,这罪孽可就大了!且不说那片紫竹林是皇家的产业,就单说那些长满山的竹子、竹孙可都是天机老祖宗亲手栽种的百年老竹的后代,光抓住这一点陆罡就有做不绝的文章。
霉头和搅屎棍都找到了,偏就有这么凑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