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内心已是狂喜,六天时间三十九斤的一门炮就是如此威力,假如把库存的钨金钱全部铸成更大的大炮推过潼关运抵长安,关中诸王哪还有翻身的机会。钨金炮一响,钨金钱立刻就会升值,京城再也不用担心钨金钱贬值的事情了,工部、礼部、户部都可以放心大胆的那钨金钱去填补亏空。
不如就地换个想法,兵部得了这些钱能干什么?本来已经烂在手里的“军费”,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真正的军费!
天子刚才看到被小炮轰击过的阵地后差点憋不住笑起来,何驰说这门炮是劣质的,还要去回炉铸成农具。这怎么可以!?
神机营又不是断了煤、铁,大可以开炉选精煤和精铁去重铸一门更好的,这昭国第一门火炮当然要物尽其用!就像一个小孩子得了新鲜玩具,非要摆在显眼的位置,让所有人都看到、都好奇、都想要,否则就是锦衣夜行失去了好多乐趣。
“停车!”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门小炮上,何驰的车驾没了精兵护送,只有一个神机营工匠负责驾车。马车缓缓停在了印刷厂附近,何驰扶着车辕下车往印刷厂走去,不多时他抱着一卷麻布裹住的东西走了回来。
从上林苑回到皇宫,已经接近中午,文武官员身上被雨水打湿的衣衫已经捂干了,好多人还沉浸在兴奋之中,李汶只叹乌罗、夏侯珏、尤素没能来亲眼见证这火器的初次亮相。
何驰在午门前了下车,将随身物品递出去接受检查,他远远的就看到了放置在天机大殿广场上的火炮。
摊上了这样的顶头上司也是无奈,在无心之人眼中这火炮是国之利器,但在有心之人眼中这火炮就是示威。事到如今万岁杀心已起,今天朝会小打小闹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提秤杆的人已经完全不在乎两头的轻重,现在必须想一个办法扑灭这场被自己点燃的大火。
“何大人检查完了,你可以进去了。”
“多谢!”
“敢问何大人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挂在身上防防君子罢了。”
何驰回了禁军校尉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随即将麻布裹好跨过宏伟的午门朝天机大殿走去。
礼部几个重要人物都缺席了这次试射,曹纤不宜出席故而没去,少谦身体不适没去,孔秀忙着修书没去。至于阿图卡亚这个希腊使者去洛阳附近采风,他完美错过了这一重大事件。随着文武百官的还朝,曹纤和少谦也来到了朝堂之上,他们看着众人眉飞色舞,就猜想这次火炮试射一定非常成功。
“宣,何驰觐见。”
天子一句话,百官的议论之声迅速中断,所有人都回到了上朝的状态。何驰立下这等大功勋,皇帝自然是要封赏的,而且这次的封赏顺理成章,满朝文武绝对不会有反对之声,就算柳成也已经服气了。如今国之重器在手,何驰封候拜相,正是最得意的时候。
何驰在殿外将麻布丢到一边,捋了捋袖子把头高高昂起,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向天机殿大门走去。陆罡一阵狞笑,朝着对面的魏炅甩了一个眼色,冷水已经装盆。魏炅已经蓄势待发,只等何驰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在他背后将那惊天的罪孽捅出来。
“何驰!你在干什么!”
就在众人等待着剧情按照既定流程走完的时候,李福突然瞪大双眼质问站在大殿门前的何驰。
“干什么?觐见啊!”
门口的侍卫也发现了何驰身上多出来的东西,两人四手挡在何驰面前。
“还不速速将此人拿下!!!”
李福一声断喝,两名侍卫喘息之间就将何驰双手拿住,皇帝也发现了端倪,这何驰莫非是被春雨淋昏了脑袋,他腰间居然挂着一柄佩剑!
“皇上,臣做错了什么?”
两个侍卫将何驰擒住,另一名侍卫将何驰腰间佩剑取在手中,满朝文武瞪大眼睛。剑履上殿,这还了得!
所有人心中都泛起了嘀咕,难道他是要学裴元枝吗?就算皇帝盛宠,也没有赐下剑履上殿的待遇!魏炅现在心火灼烧,今天何驰连续挑衅他两次,这头狼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看着侍卫手中的那柄剑,龙椅上的大行皇帝竟然愣了一下,群臣看着皇帝这样的表情也是疑惑。
“难道何驰看穿了朕的想法!”
皇帝心中露了怯,这一瞬的变化文武百官都看在眼中。现在众人心中都升起了一个疑问,难道说何驰剑履上殿难道是皇上指使的?几息之后皇帝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丢了威仪一腔盛怒在胸中翻滚,遂对着殿外的何驰喝道。
“放肆!何驰你太放肆了!”
“呵呵呵,这就放肆了。天子你可知道那火器一亮相,京城之中多少人等着取我的首级,微臣不过带着防身而已。”
正在此时有人横插一脚挡在了天子与何驰中间,同时高声对着何驰喝骂道。
“闭嘴!大胆狂徒!安敢咆哮君上!”
魏炅被何驰两次挑衅,故而他的注意力全程都在何驰身上,天子的表情变化无法影响他的判断,他的耳边只有天子盛怒的声音。群臣都选择观望的时候,魏炅便直接跳了出来。
“对天子不敬!持械上殿,按律当诛!”
两名侍卫手腕一扭,何驰双膝顶不住跪了下去,他勉强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魏征,冷笑一声说道。
“这位大人,你算哪根葱。”
“你!”
何驰第三次挑衅,魏炅的心火已然失控,他一抖官服挺身而立,此刻一股责任感压在他的肩头,这股压制了十几年的火气蹭的一下就从心中窜了出来。反正今天也要针对何驰,既然对手将把柄都送上门了,那他也就却之不恭了!
“本官乃是鸿胪寺卿,魏炅!”
“呵呵,我当然知道魏大人您的官职。以前你就疯狂针对我,都察院里就数您的奏折最有特色,您可是我们昭国最大的忠臣啊。不过话说回来,难道这昭国就我何驰独一份是奸臣、佞臣?”
“何驰你平时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如今更是狂妄到持械上殿。还敢在这里狺狺狂吠!今日你必伏法!”
何驰身边的那抱着剑的侍卫想要动弹,何驰一看要坏事,故强撑着起身往前横迈了一步!
“原来魏大人有种啊!怎么三党极盛的时候不见你出来镇场子,你是看我何驰好欺负吗?欲加之罪尽管送来,我何驰还嫌罪名不够大呢!”
何驰拼命“挣扎”,握着剑的侍卫硬生生的被何驰挤出了人们的视野。魏征一下子有些懵了,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满朝文武默不作声,王爷们更是在观望!难道这朝堂之上都已经是何驰的党羽了吗?
大行皇帝也有些懵,何驰难道真的被暴雨浇昏了头,昨天晚上似乎在花舫上与魏炅的儿子魏征吵了一架。如今眼前这事难道与魏征有关?但是无论缘由为何,何驰终究逃不脱持械上殿的罪责。他究竟要干什么?是真的看穿了皇上的心思?还是说京城之中真的凶险到不得不随身带着佩剑防身?
“启……”
握着剑的侍卫似乎想重回朝臣们的视野,但是一道倩影在人们的视野之外挡住了他。何驰只叹琴扬来的真是时候,侍卫手中那柄粗制滥造的“剑”终于没有露出马脚。
大行皇帝端坐重拾威仪,他怒目瞪着何驰问道。
“何驰,朕不冤枉任何一个人,你持剑上殿究竟何事?”
刚才魏炅在与何驰争辩时,大行皇帝一直注视着着曹纤,本以为她可以当做何驰的风向标,但是何驰今天这一计完全就是临时起意,曹纤反而影响了皇帝的判断。
那么既然曹纤不能作为何驰的风向标,皇上的目光就扫向了那群王爷,陆欢和陆东淼都有些手足无措,但是有一个人例外,他不但不惊慌还在笑!
面对如今的局面,一百个人一百个想法,谁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把自己的所想都倒出来。看似安静的朝堂上,却是暗流涌动,就连李汶也不敢轻易表态。何驰左右环视了一番,并不回答皇帝的提问,而是怒瞪着魏炅喝道。
“等我解释清楚之后!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何驰恶狠狠的瞪着魏炅,魏炅已经咬牙切齿,何驰身后的侍卫加了一把力气将何驰押跪在地上。正当一切陷入僵局的时候,陆罡顺理成章的跳了出来。
“何驰!你死到临头了!你嫌罪名不够是吧,岭南番禹私伐紫竹林三十亩!够不够!”
这话从陆罡口中一吐出来,陆东淼的拳头立刻握紧了,陆欢觉察到不对劲,但是陆罡话已出口为时已晚。魏炅转过身来看着陆罡,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一丝声响。这好像本来应该是他的台词,怎么扶风王自己说了出来?现在自己站在这里一时无话可说,就在他还没做出反应的时候,何驰的杀招到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何驰冷冷的笑,魏炅站在何驰面前顿觉冰寒刺骨,等笑声散去,何驰慢慢的开口说道。
“当年天机大帝收拢残部三千遁入南岭山躲避秦军追杀,最后在岭南寻得生机,休养生息养兵三年,亲手建了一座篱笆小院名曰紫竹院,亲手种了三亩紫竹由一名老竹农照料。大帝曾说,待紫竹高耸入云之时,便可作为百姓建房之用。我取岭南三万子弟兵北伐,就留这紫竹林还与岭南百姓。之后天机大帝带着所有人马北上,连看护竹林的老竹农都带上了。”
魏炅一怔,何驰没有停顿,昂起头看着陆罡说道。
“之后岭南百姓只要见到紫竹生长处,让地、让水、让田,百年时间扩出去了百余亩。当年番禹瘟疫,百姓无柴可烧,紫竹漫山遍野亦不敢伐其分毫。是我让伐的!那竹子是您种的吗?那竹子是您养的吗?你们舍不得的话,我何驰用脑袋还给你们!”
陆罡傻眼了,魏炅也愣住了,突然陆罡和魏炅对了一眼,陆罡顿时火冒三丈!
“好啊!你们,你们一个鼻孔出气!串起来针对我!”
魏炅突然成了无数人关注的目标,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挪到了陆罡和魏炅身上,陆罡被气得不行,鼻孔呼呼的出白烟。他本以为自己是布局者,却不曾想原来魏炅与何驰联手,让自己跌入陷阱之中。这一定是事先设计好的,他们沆瀣一气就是为了让“私伐紫竹林”的罪名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