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驰知道这副身体快撑不住了,连来诊脉的太医都说了,半年时间必须无风无浪否则就会有早衰之险。天子也知道何驰的身体情况,故而荆州汇总的大事小情都压在了中书省,只等何驰回了荆州再派人送回给他处置。
何府里来了丁青和敖大虎,力气活便有人干了,何驰本还想着此间无事到处走动走动,却被曹纤和巧思宁押着回到了小院书房里。
“两位夫人怎么了?”
曹纤怒火涌了出来,从袖中抽出两封信,甩在何驰脸上。
“好香啊!”
何驰饶有雅兴的嗅着信封上的香味,曹纤可没这种闲情雅致。
“是啊,怎么能不香呢!一个是教坊院天甲一乐师,一个是郭家大小姐。我还不知道哥哥你还有这样的手段,倾慕者如过江之鲫,人还没走多远信就已经到了。”
何驰信都没拆,直接把两封信递了回去说道。
“妹妹你可别往这事往我身上推!这田螺姑娘我见都没见过!这郭小姐也是被你调教出来的女子打败,是一个心气不顺想要去你庄子上求学的人。给我写信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妹妹还是自己定夺吧。”
曹纤不接嗔着、犟着,何驰都已经习惯了,曹纤孕期越往后这股性子就越大,尤其是临产前几天,何驰看思宁一眼都能招她的怨气。不过这股子怒气只针对何驰,对家里人她是宽容的很呢!
看两人僵住巧思宁伸出手把何驰的手挡了回去,轻声说。
“是夫君不好,你怎么能怪曹妹妹。夫君早早个认错,我先去外面看着,你可千万别让曹妹妹气坏了身子。”
看着巧思宁离开了书房,何驰将信丢到了一边,夫妻两人就这么僵住了,大概对峙了一炷香的时间,何驰打了个哈欠对着窗外说道。
“夫人有脾气就发吧,我忍着就是了。”
“我是有脾气,也该好好发一发了!”
何驰知道这一顿骂是迟早要来的,回去襄阳就要让曹纤憋着一肚子气回去,早早发泄完心中怒火对腹中孩子也是好事。
夫妻嘛,哪有不吵架的。何驰也没料到这一番事跌宕起伏几月不得安生,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就算起因不是自己造成的,这后续所有事自己至少有七成参与其中。
“国事办完了吗?你还有没有家?夜宿王府你睡的好安稳啊,我和姐妹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心肝整天被你按在油锅里,炸过一遍又一遍!”
曹纤的手掌落在何驰脸上,情绪一旦爆发出来曹纤就彻底失控了,抓住何驰的右臂一口咬了下去。
“妹妹受苦了,这的确不是人过的日子。”
曹纤怒到极致牙齿越收越紧,唇齿之间隐隐润出一股甜味,她猛的一松口齿尖已经有了丝丝血液。借着曹纤松口的时候,何驰顺势抱住了她,任曹纤双手在怀中肆意拉扯扑打,直到曹纤打不动也哭不动了,最后她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曹纤卸下了身上的担子,何驰却清楚的知道这痛苦才刚刚开始,比武大会、苗疆内战、黄河两岸、关中诸王。哪哪都是一堆破事,哪哪都要人去扛,自己不撑起这局面,哪来的稳定局面。没有稳定的局面支撑,哪来的发展和改革。
“要不我给妹妹写一封休书吧,今后哥哥的路更难走,手脚并用也只能将将站稳。”
“哥哥敢写,我就敢带着孩子投汉水死给你看。”
曹纤在何驰怀中睡着,不知道她是真的在回应,还是在梦呓。何驰的手缓缓落在曹纤的肚子上,曹纤顺势将脑袋靠住何驰的肩头。
“还是男子汉大丈夫,妹妹的拳脚能把你打疼吗?你想娶就娶呗,别管是教坊院的田螺,还是郭家的大小姐,哪有男人不好色的。反正娶进来也是我和一起当小,琴扬要来了,趁着她没过门哥哥把看上的都娶回家了,省的以后往外面去找外房。家中有了她,谁还能比她更大。”
是啊,琴扬要来了。
火器已经出世,这条纽带再不绑上,太后都不会安心。现在已经五月,比武大会的时间未定,但天子已经决定在金秋举办,所以满打满算只有五个月时间。大炮倒是不难,乌林一切完备只需要等焦煤到位给足他们两个月时间铸造两门四百斤重的钨金大炮时间上绰绰有余。
问题是保暖冬衣,木浆、草浆和发泡剂都需要现场试验,火药的研制也要提上议程,否则钨金钱没有对应的货物支撑,其市场价值很快又会萎靡下去。棉花的种植是个大难题,选种、肥料、环境等等一系列的事等着何驰去处理,要将昭国的势力圈扩大到整个太平洋,这第一步还没踏出去呢。
何驰想这样抱着曹纤睡上片刻,可是就连这样的短暂安逸都是奢望。巧思宁推门进来轻手轻脚的走入书房,看到何驰与曹纤这般缠绵,于是垂下了脑袋想要退出去。
“娘子躲什么,迟早你也是这样。”
曹纤睁开眼睛从何驰手中挣脱开来,起身理了理衣服对思宁问道。
“思宁姐姐有事就说吧,都是一家人。”
巧思宁站住脚跟,轻声说道。
“刘季和陈术来了。”
刘季和陈术来了!他们一定是带着沈娟派来的人手来的,不过看巧思宁的脸色不对劲,很可能这两人还带来了其他坏消息。
“你们先出去吧,让带着坏消息的那个人来找我。”
巧思宁眉头一皱,何驰双眼一瞪,顺手推了推身边的曹纤。好消息也就算了,坏消息可是等不得的,自己离开荆州这么长时间,难保没有个变数。
曹纤和巧思宁离开了书房,不多久刘季进来了,看着他死灰一般的脸色,何驰已经做好了天塌下来的心理准备。
“说吧,长话短说。”
何驰这么干脆,刘季也丢了繁文缛节,拱手道。
“主上,宛城琉璃坊的季老板因为家中进了几个贼匪,寻保命之策便假称是你的外房以此躲灾。如今此事不胫而走,宛城之中人尽皆知,我等实在控制不住这种风言风语特来请罪。”
“噗!”
“主上切勿动怒,此事是我与项田处理不当,让那些贼寇在一众百姓面前胡咧咧,进而……”
何驰内心抑制不住的狂喜,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哈哈哈哈!就这,就这?”
“主上您不生气吗?”
“好事啊!我生什么气呀!名节值几个钱,净赚一座琉璃坊!”
刘季呆在原地,何驰则是笑的更开心了!
研究硝化纤维就需要许许多多的玻璃容器,后续还要生产用以观察弹着点的望远镜,用途广泛的玻璃瓦,水力学所需要的一系列形状各异的玻璃鱼缸。
那季昔眠自己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听人说过长得着实不差,只是死了三个丈夫有个克夫的名声。她都知道在危难是借着何驰的名声躲灾祸,那就说明何驰的名声着实管用,要是纯纯的恶名谁家寡妇敢把自己的名头抛出去挡枪。
“刘季你找错人了,你应该去找曹乡君,告诉她我在宛城纳了个外房,让她来责问我才对。”
“主上,还是去封信澄清一下比较好,那寡妇可是……”
“克死过三个丈夫而已,先让文火煮上半年再说,不用急着去处置。你呀不明白里面的蹊跷。”
刘季确实不知道何驰的想法,他挠着头正要出门,何驰多了一句说。
“你出去的时候把陈术叫进来,我有事问他。”
“是!”
刘季走了,何驰看了一眼挂在书房里的天子佩剑稳坐书桌之后不动半寸,等陈术进来之后何驰朝着他指了指门,示意他把门关上。
“何大人,有什么事不能明着说,非要这样私下说话。”
“陈教官有件事我吃不准,故而避着点人比较好。”
“我陈术做人光明磊落,不需要避着人。”
光明磊落的偷的种子!光明磊落的挖荆州子弟去前线戍边!光明磊落引荐人进天策军!好一个光明磊落的陈术!
何驰都笑场了,摇头晃脑的发出“咯咯”声来。
“何大人不信我,我便就此归了天策军,向陛下交付完之后自有其他去处。”
“陈教官!”
何驰一声喊住陈术的脚步,恢复了正经的姿态,说道。
“你可记得我曾经说你眉心之中一团黑气命不久矣,就是在董冕叛乱之前的事。我想知道那时候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何大人问这事干什么?都是陈年往事了。”
“信不过你!这理由够充分吧。”
陈术都快忘了那一茬,只是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心中一直有个模糊的影子,于是好好想了一番回答道。
“那一天有几个兄弟打听到关中有异动,我们便约定明天去分头打探。”
事关生死就用一个异动能够遮掩过去,那一定是九死一生的险境才会威胁到生命,这个陈术可不够光明磊落。
“你没说实话!我希望陈教官可以如实相告。”
何驰瞪着陈术,陈术并不是心虚,而是有人押着这件事不能往外透露。何驰见他为难便伸手指了指挂在柱子上的天子佩剑,陈术看了一眼便解了桎梏,说道。
“有一件案子我想去查,那是上面吩咐过的事。虽然催得不紧,但是我认为如果查清楚了可以救人一命。”
“是张晴用的那批石料对吧。”
“此乃机密,恕在下无可奉告。”
机密个鬼!当时除了救张晴还能救谁?
正常人一过脑就能知道张晴那批石料从何处而来,何驰也不想去翻陈年旧账。此番只是想彻底证明陈术此人是否对天子忠诚,从他一贯的表现来看,陈术最多就是脑子有点死,干起活来一板一眼不讨喜。偷种子都能漏了马脚,陈术着实不适合干偷鸡摸狗的行当,就这死脑筋还想去追查张晴所用的石料出自何处。去了关中他不死谁死?
“那从今天起,你统领刘季、项田、姜奇,再加上一个敖大虎,你们一共五个人全都要听我差遣。”
“何大人你无权调我。”
何驰摊开手直说道。
“你不服可以去问圣上!但是我要告诉你,一旦我对你们五人发号施令,你们最好不要给我打折扣。尤其是你,陈术!我是看你死脑筋才用你的,我希望你那股子蛮力气不止用在我身上。我交给你的任何一人达不成要求,我唯你是问!丑话都说在前头,到时候打你军棍你也别怨我!”
陈术拱手行礼之后退去,他既然来了京城当然是要去天策军复命的。对于这种一板一眼的人来说,命令必须从上下达,这是他的长处也是他无法随机应变的症结所在。不过对于何驰即将组建的火枪小队来说,陈术这种个性当真是极好的!毕竟训练射击并不需要你有那么多心眼子,现在火药制备是个砸钱的活,一发带火帽的定装弹成本可能高达几十贯,要将效率提到极致就必须有这种死板的人盯着训练。
书房里又只剩下何驰一人了,他将抽屉中的左轮弹仓拿到面前。只要有足够的财力、物力半自动火器的诞生并不困难,高昂的价格会令许多人望而却步,但是用来衬托钨金钱的价值却正正好好!安装着左轮弹仓的转轮骑枪,何驰保证这种半自动火器会成为无数男子的梦中情人,那么为梦中情人花钱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