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驰见琴扬不动筷子,知道琴扬的话还没说完,按照递进顺序,这越往后的事越大。何驰突然有些担心,琴扬会不会突然爆个大雷出来让自己收拾烂摊子。
“皇兄来信说,他派中山王驾驭龙舟出嘉峪关讨贼,哀牢和苗疆的人也已经在叶榆城上了浮舟,一同前往嘉峪关参加西域会猎。他来信问你,你去不去?”
何驰脑中想过几百种统一西域的办法,这枪炮外交可是他意料之外的。巨型飞艇出嘉峪关走一圈,西域诸国都要乖乖拜服。这风头是皇帝的,何驰去凑什么热闹!
况且这来信全是虚情假意,去嘉峪关说的轻巧,嘉峪关后面可是关中啊!何驰自己要是去了嘉峪关,那不就成了关中诸王祭旗的人头,皇上平关中的念头就没有断过,还惦记着这一出好戏呢。来信一半假意,一半敲打,何驰猜想估计是自己的上奏把天子惹急眼了。
“我去抢风头干什么,那楼兰好岳父捅出来天大的篓子。我出了嘉峪关是替他求情呢?还是不替他求情呢?快点吃饭吧,多好的菜都要凉了。”
“还有一件事。”
看来自己在外奔波,家里人也没闲着,这是将几桩事凑一起来汇报来了。
“太子那边来信了,最近汝南有贼匪出没,李家兄弟率军杀过一阵,但是匪首带着两百多人走脱了,现在分成了两股流窜在洪河北岸,那是一群从九江郡流窜来的悍匪。现在武敢当领太子前军令旗屯驻在平舆防止悍匪北进,李汶想让你在舞阴方向部署一些兵力,悍匪分股流窜很可能会绕行至南阳郡境内继续作乱。”
这倒是新鲜,自从岭南王兵谏之后好久没有出过匪贼了,而且这一出动就直接惊动了太子的身边的禁军,这批悍匪着实有点份量!
“这群人成色怎么样?”
“成色?”
琴扬听不懂黑话,何驰歉意的笑着解释道。
“就是黑、白、灰。白的就是农民因为恶官被迫造反,可以诏安。灰嘛多少沾点人命官司,诛其首恶、从恶可留。至于这黑那就是十恶不赦,必须赶尽杀绝。”
“他们十恶不赦,一天已经屠戮了两个村子。被李家兄弟带领屯驻兵卒两千人合围,五百匪兵强行突围,匪首更是带着两百多人杀了出来一路流窜杀人无数。”
“好一伙悍匪啊!”
光是听着琴扬的叙述,何驰顿觉浑身不自在,看来河南豪族不甘于寂寞!
这群悍匪明显就是来触霉头的!五百匪兵被两千屯驻兵合围,居然在损失过半的情况下杀出来,还依旧可以流窜作案!这样的战斗力当真不容小觑,一天屠戮两个村子,又有这般的战斗力,这群悍匪要么就是府兵假扮的,要么就是事先收了钱专门来干这档子买卖的。
行动如此之快、战斗力如此彪悍,可见他们只杀人不带任何拖油瓶,第一棒没打死,第二棒非要下死手不可。如果两棒子下去都没打死,一定会折损军心士气,连带着损失的还有太子的威望。
“五个火枪手对上二百名流窜的悍匪。”
何驰喃喃自语着,自己挑选的都是上过战阵的人,对杀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如今火枪的运用已经熟练,让他们去试试身手也未尝不是一番历练。
五百名悍匪大闹汝南,连太子的军旗都出动了!豫州刺史府的那群人究竟在干什么。无论这群匪类最后的结果如何豫州刺史府的人都……凶多吉少?凶多吉少!
“呵呵呵,好阴的一招棋啊。”
“什么棋?”
“娘子别问了,等夫君从南阳郡回来再告诉你。娘子还是先吃饭吧,菜都快凉了。”
好一招借刀杀人,悍匪一定会杀到南阳郡来,在汝南闹腾是虚招。那既然是虚招就一定有实招,那群悍匪已经挨过了一棒,他们已是强弩之末。九江郡真是好地方啊,何驰暗暗咬牙自己迟早有一天要杀到九江立自己的山头!
如今何驰无论如何应对,要么落下把柄,要么落下空隙。调兵部署就是授人以柄,不调兵部署就是落下了空隙让人知道你无实权!李汶已经来信若是不动实在说不过去,南阳郡守将夏侯珏又正好不在。此时无符、无印调兵究竟该调多少合适,假如自己应对不妥,恐怕会被敌人的另一套虚招晃了眼。而自己这个荆州刺史无将印时调动的兵员越多,自己事后论罪就越重。
汝南起的好头呀!一招借刀杀人之后还藏着一箭双雕,而且后手之中还有后手,一环套着一环少算任何一环都会落了敌人的套。何驰接他任何一招都散出几招甚至更多的套路,若有对手在幕后指导,他的智谋绝对不输赵蓝若!
河南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恐怕这些日子他们就盯着自己研究呢!豫州刺史也是士绅豪族们想要除掉的对象,也真是难为他背上了这口黑锅,给天子上奏美言几句保住他的官位才是要紧的事!
“娘子确认那是李汶的亲笔信吗?”
“有信上有李汶、陈留、太子的三章为证,又是太子亲兵送来的,绝对不会有错。”
“了然!”
有三章为证那就不可能是天子做局,一封信盖了三个章说明这事重要无比,悍匪出没的消息一定不会有错。
何驰实在不舍得那些子弹,每一颗弹药的均价折合两百贯!不过不舍得又能怎样,河南那群人出招了,自己可不想躺平挨打。无论如何先破掉敌人的第一招,在豫州闹的悍匪就让他们死在豫州,也好让豫州刺史将功补过。
“吃饭吧,我稍后自会处置。”
“还有事。”
琴扬心里究竟装了多少事,何驰刚刚举起的筷子又只能放了下来。
“八月一,你去扬州一趟,向张唯栋提亲。”
“什么?!”
何驰张大了嘴巴,一脸愕然!
“八月十五一定要回来,九月去岭南迎接李婉儿。”
“等等!为什么要我去向张唯栋提亲?”
琴扬根本不打算回答何驰的问题,她心中盘算的清清楚楚,自己帮张了了全了心愿,以后在家里话语权就更加稳固了。自己在襄阳必须做几件事彰显这个正妻的地位,张了了既然死皮赖脸的想嫁,那就名正言顺的嫁过来,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总比以后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与何驰不清不楚。
“李婉儿的婚事本来预定六月,但是岭南受灾严重好多路都走不通,所以定了九月九,你务必在九月七到李家镇接亲,一路回来十天有余,领了她进门递了茶,我就要北上回宫了。”
琴扬说完之后看了看何驰,何驰洒脱的双手一抬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
“请公主继续说呀。”
“本宫的婚事安排在十一月,比武大会时你带着张了了北上京城,她的轿子和本宫一起南下。太后那里我去说明,保证不让你和张唯栋难堪。”
何驰听到现在心中已经有了分寸,琴扬这是在家中立正统呢!不过看她说话时气息短促,就知道这两个女子收的她很不甘心。没有曹纤的气度却要挑曹纤的大梁,要是何驰再招惹几个女子还不把琴扬活活气死。
“公主没有气量就不要学曹妹妹。”
何驰本不想点破的,琴扬公主的状态就像是小孩子获得了喜欢的玩具,起了一时的劲头却难以保持这股子热情。要是过几天她乏了、不想管了,招进来的苏黎黎可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本宫还不够大肚吗?”
“你这大肚是装出来的,李婉儿和张了了不是你的玩具。你今天能容她们,明天就能压她们,她们吃了你的恩有怨也只能忍着。”
“本宫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何驰想要牵住琴扬的手,琴扬正在气头上,她用力一甩手尖锐的指甲在何驰的手背上划开了一道血痕。何驰吃了疼却不恼,将那血痕展现在琴扬面前说道。
“公主无心尚且能伤人,更何况你有意呢。”
“不识好歹!”
琴扬气到了极点,双腿一站就要走,何驰双手一环将她抱住,琴扬想要喊叫何驰的一只手却拉住了她的衣带。
“公主可以喊喊试试看,看看外面的人会不会管你。”
“你不要太过分,本宫还没嫁呢。”
何驰冷声一笑。
“公主真是健忘,你嫁不嫁有关系吗?我可是庐江水匪啊,管你金枝玉叶,来了我家你就是娘子。”
何驰的双手越来越不规矩,琴扬奋力挣脱,何驰干脆借着她的蛮力打翻了碗筷,结果不出何驰所料,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外面,没人在意驿馆里的人在干什么。
“何驰!”
“我告诉公主一件事,我喜欢性子烈的女子,但是不要在家里对着姐妹使力。张了了的事我会妥善处理,你已经是家中正妻,没人会看低你。但你用这种手段立威反而弄巧成拙,不光作贱了张了了和李婉儿,反而你这正妻的威严给散了。”
“我知道了,你放开……手不要乱摸。”
何驰笑着手都已经顺进了纱裙之中,他将琴扬公主抱得更紧了。琴扬挣脱不开只能顺势坐到了何驰的腿上,何驰双手依旧不松,尽管这样的姿势很别扭,但是好歹把琴扬公主的野性给驯住了。
“你是我的正妻,家里你最大。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对娘子没有其他要求,家中我顾不到,家里迟早要你来管。”
琴扬放弃了抵抗,她脸色越来越红,何驰越抱越紧,她干脆软了身体靠在何驰身上,细声说。
“太后一定会在大婚之日派人检查喜帕,今晚不行。”
“别瞎想了,菜都要凉了。娘子想要吃什么,夫君夹给你吃。”
琴扬板着脸,何驰放开双手拿起筷子夹了一筷松鼠桂鱼送到琴扬面前,琴扬微微动起朱唇将鱼肉送入嘴中。一股酸甜沁入心脾,琴扬借机坐回了凳子上,她对何驰问到。
“那季昔眠呢?”
“要么收了她,要么去县衙澄清,要么就当她是个外房。太后要过问也只是这一两年的事,娘子今后只要默许就行了。娘子实在容不下她的话,就当她没这福气吧。而且这事娘子不能出面,这是发生在你嫁进门之前的事,必须过堂走一遭。这样只是夫君不成体统,损不到皇家的面子。”
何驰又伸出筷子去夹松鼠桂鱼,他看到对面的季昔眠开始频繁走动,许是心中焦急坐不住了。本还想多拉扯一段时间,奈何季昔眠本人等不及,何驰倒也不在乎能不能多一座琉璃坊出来,只是很多东西涉及军事机密,能用自己人就用自己人,核心科技要尽量握在手中。
“我要修院子还要造一艘浮舟!”
琴扬刚吃了两口酸甜就提要求,何驰也是无奈,笑着说道。
“娘子你好会讨价还价呀。”
“不白要你的,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感兴趣。”
“娘子说说看。”
何驰一边给琴扬喂着菜,一边等着琴扬的话。
“皇兄在北邙山里造龙舟,我从头盯到尾。”
“我说你怎么不来找我!原来这一年多时间你都跑去看龙舟了,那龙舟一定很气派吧。”
“别打岔,我北邙山的工匠们找到了一种极稀有的铁材,他们管它叫轻铁。这种铁轻盈无比,但是遇热则软、遇冷则翠,但是经过掺料之后就会变得和铁一样硬,也不惧冷热了。”
好家伙!原来天子在提取铝材!如果是用熔点法提炼氧化铝,那需要足足两千摄氏度!
难怪那么烧钱呢,这一炉一炉不知道烧了多少焦煤!联想之前天子种种的圈钱行为,在自己给出合金钢的配方之前,这群人早就糟蹋了无数的钱财!如此估算那群工匠八成连氧化铝的助熔剂都没有搞定,就是靠温度来硬的!
“真是好意外啊!”
何驰都快哭出来了,自己努力这么多年,原来就是为了那一点点铝材!天子还瞒死自己干这种砸钱的败家事,他难道还以为自己很睿智吗?!
“怎么样,你想知道怎么炼吗?”
“其实,那轻铁,为夫很早的时候就弄出来了。”
“你胡说!”
“不是胡说,在长沙的装电热炉的时候,为夫就发现了那软铁,因为加错了料,一股白色粉末接触到熔炉就溢出了银汤。”
琴扬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她兴奋的说道。
“那你既然知道,也给我造一艘大凤船!”
“好好,一定给你造!”
“一言为定!”
铝也是工业化路上绕不过去的一道坎,哪怕何驰能够利用电解铝制造出一定量的铝材,其成本也不会比熔点法便宜多少,毕竟那冰晶石和石墨棒也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工业是高楼,化学和物理就是它的地基,自己凡事都亲力亲为的话真叫一个举步维艰。比武大会之后先把精力放在培养人才上,一边抓基建,一边抓人才,最快也要十几年之后才见成效。
“等等!还有事。”
何驰已经不想挣扎了,琴扬究竟带了多少事来找自己,难道这荆州官员拿着薪水不干事都在懒政?!
“娘子说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各郡都有武举人想去参加比武大会,萧彻、鲁兴文都来了信,我在想要不要去江夏找你父亲商量一下。”
武举人的事是掩护,其实就是想见公婆呗!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比武大会上武举人也挺合理的。第一次举办比武大会规则还不清晰,各地选拔也是一片混乱,以后这比武大会要长长久久的办下去,选拔机制更要与时俱进。今年就先凑合着办,能把哀牢和苗疆押上茶席才是重中之重!
“丑媳妇这么急着见公婆吗?”
琴扬脸上一怒,一脚踩在何驰的脚背上,他终究为自己的口不择言付出了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