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4/2/11 0:12:10 字数:5272

“怎么这风油精还不一样啊?”

太后在太极宫中消暑纳凉,她面对三种完全不同的风油精犯了难。何驰全身心投入在火药的制备上,林还月也要照顾郑雨。这第一批次风油精只是夫妻两人的随性之作,而且因为药品纯度问题,这土法“风油精”有多少功效还要另算,所以何驰干脆把这第一批做成了三档试验品。

第一档乳白色如蜡一般,这就是添加蜂蜡之后做出来的清凉膏。

第二档呈现绿色果冻状,这第二档的外形无限逼近何驰在哀牢看到的长生水,主料就是薄荷精油,但是为了调和香味何驰还加入了其他几种香草。

第三档就是半油状态的液体,别看它水不水、油不油的就以为它是劣质产品,就是因为加入的东西太多它才显露出这样的形态。第三档的主料虽然依旧是薄荷精油,但是为了准备辅料何驰可是下了大力气,其中包括且不限于酒精、茶叶精油和少许辣椒素,以至于何驰都没办法依照市场行情给它一个准确的定价。

三档产品何驰也懒得取名,所以都叫风油精,太后只是闻着那清凉的味道精神便为之一振。皇后也在一边看着,她只叹何驰这人太不修边幅了,这些东西净拿粗瓷瓮装盛。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有这样的好东西也不知道弄个好点的包裹。皇后却不知,何驰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没功夫在这些试验品上消耗精力和时间。

要说不修边幅的还是大行皇帝,何驰也没打算把这些玩意递到宫中,一部分被肖得意带去了长安,一部分被常顺就地截留送往了洛阳,能送进宫中的这三罐还是多出来的,大头都已经上了龙舟飘出潼关。

太后盯上了那第三档风油精,抬起下巴伸手一指,彩蝶拿出一个牛角小勺,舀了一勺子滴在玉碟里端到太后面前。太后往鼻子近前一凑,只觉困顿的神经为之一振,彩霞上手替太后把风油精擦在太阳穴上,一股清凉从前额贯通到后脖颈,又是薄荷油、又是辣椒素,细闻之下还有隐隐的茶香味,这凉感足足的。

“真是好东西,给皇后也抹点。”

彩蝶也给皇后端上一份,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云祥也照葫芦画瓢,那汁液只沾在手上就有一股凉意,皇后点了两下太阳穴也顿觉神清气爽。

“这倒又是一件奇物,臣妾只觉暑热瞬间散了三分。”

太后微微点头,一边享受着额间的清凉,一边开口对皇后说道。

“这东西可真是好东西。对了,刚才皇后说到哪了?”

“说到处置楚怜生,皇上示下要臣妾发落她,臣妾心中没个主意。”

太后点了点头,眼睛闭着思绪不乱,几息之后缓缓吐出一句不相关的话来。

“听说何昭仪病了。”

太后这么问皇后回答起来却犯了难,何家妹的确是病了,因为暑热得了热伤风。本来是一件极小的事,让太监去抬几块冰消消暑,再喝几碗去暑的凉茶她就能缓过来。可是事情就坏在何昭仪将天子推门去的那一遭,宫中风向瞬间就变了。

这宫闱里最多的就是见风使舵之辈,何昭仪自那一遭事后,这些人就各自投山头去了。何昭仪是守了规矩,却是用最凶险的方式守了规矩,天子一直没有责罚昭仪,在外人看来这没有责罚就是准备责罚,只是还没寻到一个合适的由头罢了。

于是有一就有二,永安宫中一应需求都被打了折扣,太监和宫女上进的心思有限,做贱人的方式倒是层出不穷。皇后知道这几天何昭仪要啥没啥,可是她也不好下手去处置。昭仪的罪责要不要追究,总不能把冒犯天子的那笔账直接翻过去吧。

“臣妾也是向太后讨主意来了,若那桩事不计较,就怕昭仪越发骄纵。若计较起来,只怕昭仪挨不住。”

“胡闹!”

太后一睁眼,皇后立刻起身跪了下去。

“臣妾处置不当请太后责罚。”

“自从国舅那件事之后,你这个皇后就越发不像个皇后了。你要记着,你可是大昭国的后宫之主,立的是后宫的规矩,那群奴仆有恃无恐。他们是在作贱何昭仪吗?他们是在作贱宫中规矩!”

皇后心中有了一丝明悟,以前她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束手束脚起来。以前皇上顶着、太后撑着,后宫之中皇后就是正主无人可以撼动。如今敌人的手伸到皇后娘家人身边去了,皇后也是害怕,娘家人不争气会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这越怕做事起来就越怯,三个正妃看出了端倪,如今越发在后宫之中立山头拉拢人心。

“今天还是风和日丽,明天就是雷霆暴雨,这种变天的事多了去了。但是只要风和日丽一天,就要给足一天的恩情。哪怕下一瞬就来了风暴,那该给的恩情一寸都不能少。车要往哪里走,轮子能做主吗?”

“臣妾听明白了。”

太后点了点头,彩霞上手与云祥一起将皇后搀了起来,彩蝶拿过一本纸牒递给了太后。

“外人要看的就是母子离心离德,想要的就是夫妻猜忌妒恨。何驰把何家妹送进宫来是为了谁,他又是为了谁挨下那一枪的,皇后心中应该有自己的思量。”

皇后一步步走到太后面前,将太后手中的纸牒请了过来,翻开那纸牒上一列列写着多少个“不得”。

永安宫传太医,不得。

永安宫换凉席,不得。

永安宫唤凉茶,不得。

永安宫换晚膳鸡蛋羹,不得。

……

“留之无用。”

太后明确的提出了意见,皇后收好纸牒沉默点头。

“昭仪身边的宫女没几个堪用的,给她换上一批新的,那楚怜生好一副横生霸道的模样,我看正好物尽其用。就先安排在昭仪身边伺候,天子往昭仪那里去正好能看到。”

皇后点头称“是”,随后带着一行人退出了太极宫,太后安顿下心思,彩蝶又端上一碟风油精,太后摇了摇头说道。

“这东西后劲太足了,头上还凉着呢。你们取个琉璃瓶来,给昭仪灌上些送去。”

彩蝶应了着手去准备,而皇后也在准备着开发宫中的混账们。

大行皇帝登基以来,皇宫之中的宫女太监经历了两次增减,如今内有太监、宫女四千多名,外有太监两千多名,这还要加上选秀时最后留在宫中的一百名宫女。最近皇后束手束脚,张贤妃带头的势力更加猖狂起来,虽然新进宫的女子也有不少得宠的,但是都被她盯死在宫中。每天给她递消息的人络绎不绝,都是上赶着去巴结的,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讨她的主意,就好像整个后宫即将易主一般。

“贤妃娘娘!大事不好了!”

一个太监冲了进来,正与换凉水毛巾的宫女撞个满怀,那宫女冷眼一瞪骂道。

“你怎么和只慌脚鸡似的!”

太监在外屋跪下,这大热天冒着虚汗,张贤妃看他的样子只觉奇怪,吐了一个“说”字。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驾到!”

许艺喊了一声,永宁宫中一众宫女太监立刻跪迎,张贤妃也起身出门,只见皇后顶着毒辣辣的太阳一路走了进来。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平身!”

皇后雷厉风行不和张贤妃过虚礼,对跟着她来的许艺和两个侍卫说道。

“把躲进去的人抓出来!”

许艺回了一句“是”,带着两个侍卫就进了正殿,张贤妃正要询问,只听里面一声惨叫,刚才跑来的太监就被两名侍卫拖了出来。云祥站在皇后身侧,打开纸牒念道。

“掌灯太监德贵,于七月二十九掌掴永安宫司衣环莲。”

张贤妃不敢去看被揪出来的太监,皇后看了看德贵又看了看张贤妃,张贤妃的脑袋压得低低的不敢说一个字。一个掌灯太监掌掴何昭仪的贴身宫女,也不知道是谁给这掌灯太监吃的熊心豹子胆呢!

皇后侧身看着德贵,居高临下的问道。

“你这恶奴倒是能躲!这里也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饶我!”

“打断他的腿,再带去刑司拿问,这滥用私刑是受了谁指使的!”

“皇后饶命啊,我无人指使,那一晚只是黑灯瞎火没看清楚人。皇后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两名侍卫把德贵往地上一摔,抄起带鞘的刀子两下敲碎了德贵的膝盖。这也不知道是谁养的狗子,挨了惊吓还一个劲往张贤妃的永宁宫跑,皇后也省去了和主谋之人打哈哈的口舌,只带着人拖着那被敲碎了膝盖的德喜离了这处。

后宫之中突然像走水了一般,到处都是漫天的“火光”,不到一个时辰已经有二百多人被押在了坤宁宫前等候发落。李福得了消息骑马来到上林苑,惹的宫中翻天的正主此刻正在大太阳底下瞪着瓦片发呆。

天子身后站着少士恩、陈黑、杨风、柳小五,他们使唤火枪的日子满打满算已经一月有余,然而天子摸到火枪才将将三天。看陈术他们五人在马上使唤骑枪得心应手,但是等这骑枪到了天子手中便成了一根只会发声的棍子,尤其是这子弹异常金贵,扳机一扣三百贯钱就烟消云散了。

何驰让陈术负责训练时都是以强弩上手,只要适应了弩,上手火枪就不存在实质性的障碍。像大行皇帝这样训练,除非你有海量的子弹去喂,亦或是天才神射手,否则短期内于百步开外命中一片黑瓦,着实有着不小的难度。

“陛下!”

“嘭!”

天子心中愤懑,自己冲着望山瞄了半天,李福突然的一声让他手指一抖一枪就打了出去。百步之外那片黑瓦瞬间四分五裂,少士恩等人连连叫好,但是天子心中大大的不痛快,刚才那一枪明显就是蒙的。想想陈术带队五个人来去如风,一轮齐射尽碎五片黑瓦,要是有一支满弹的骑兵队伍驰骋在草原之上,匈奴、鲜卑岂敢来犯。

“万岁,万万岁!”

“什么事,这么慌张。”

“皇后娘娘在后宫处置恶奴……”

李福话说了一半,大行皇帝便“哼”了一声,打开弹仓换了一颗新的子弹,少士恩一抬手,远处一个士兵跑到标靶处,挂上了一片新的黑瓦。

“就这事?”

“叨扰万岁罪该万死,只是宫中乱糟糟的,太后也把太极宫的门关起来了,奴才一时没个主意所以才来寻万岁爷。”

天子丝毫不上心,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昭仪的病今天好些了吗?”

李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顿了一息才回道。

“好了,万岁赐……”

天子盯了李福一眼,李福立刻改口道。

“御膳房里做的药羹着实补人,三顿下去昭仪脸色大好了,听说今天还在院子里晾席子呢。”

天子转向黑瓦举起了枪,一边独眼看向望山,一边说道。

“你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少士恩去备马,你们随朕去猎一头鹿回来,今天晚上吃烤鹿肉。”

少士恩领旨带着三个人赶快去备马,就在李福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声枪响让他浑身一震,百步远处那黑瓦应声碎裂,天子心情顿时大好,将枪架在肩膀上朗声大笑起来。

“万岁这是何种奇物?”

李福也是第一次见这火枪,天子炫耀似的对着李福摆弄道。

“这叫火枪!骑兵使唤的火枪。全昭国一共七杆,幸亏没让中山王看到,要是让他看到朕有这稀罕玩意,一准抢了连夜溜回中山去。”

陈术他们终究是晚了一步,要是早些来的话,估计能搭上浮舟去西域一展风采。龙舟上已经有了连弩,屠灭占据着若羌的一支孤军已经绰绰有余。

陈术领了皇命,他已经带着五人五骑赶去陈留支援太子,东宫太子第一次出巡就被人来了一记下马威,这河南真是恶地。这伙恶匪必须让他们留在豫州,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什么匪患的问题,而是对于国家法度的公然挑衅!别说一颗子弹三百贯,哪怕一颗子弹三千贯也要让他们全数伏诛在洪河岸边!

七杆骑枪,五杆去了河南,一杆在天子手中,还有一杆被刘国勋带去了工坊研究制作技艺。还有那四杆抬枪天策天字营也开始了演练,在工业体系还没成型的现在,这些火器的成本和产量都是一道又一道难以克服的障碍。

归根到底还是那句话,你可以不用,但你绝对不能没有。昭国身上挂的牛刀越多,四方魑魅魍魉就越安稳、越乖巧。

“嘿!你们五个要是识相的话,就把这担子留下!”

一伙匪徒在小道上截住了五个挑担的挑夫,这群人已经饿急眼了,十七八个人扛着刀前后把五个挑夫一夹,准备杀人越货。

项田放下扁担朝后看,他和刘季顾着队尾,前面是陈术、姜奇、敖大虎。

“就这小猫两三只?”

项田不屑的看着眼前的山匪,只这几个人抄起扁担就能全部撂倒,何苦还要动火枪!谁料他话音刚落,葱油饼的香味又吸引来一群人,一个个眼冒金星的土匪从山上连滚带爬的下来扬起尘土阵阵。

“和他们费什么话,杀了人连饼带肉一起吃!”

陈术毫不犹豫,一声“动手”姜奇掀开框子上的白布,五杆骑枪抽在手中,五颗散弹打出的“暴雨梨花”瞬间撂倒了冲上来的六个恶匪,还不等其他匪徒有所反应,又是五声枪响,山道狭窄正是散弹发挥的时候,近距离中弹之人血流不止,没几息就气绝身亡了。

“扯呼!”

恶匪们一声扯呼,却只闻四周杀声震天,无数悍不畏死的精兵从陡峭的山坡上冲了下来,长枪刀剑借着山势直接将这群恶匪一个个捅成了对穿。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伙山匪就被全灭了,项田将一个瘦猴绑结实了丢在李汶面前,这是唯一留下的活口。

审问没有持续太久,二百多名山匪化整为零,如今散在山中各自为战,这一伙三十四个人只是其中一部分。这一伙匪类着实狡诈,他们轻易是不露脸的,非得是看到这样五个挑夫没有武装的走在路上才能将他们勾出来!

“大人饶我!大人饶命!”

李汶手起刀落砍下那恶匪的人头,这群山匪是出来跟着做买卖的,他们之中并没有山匪的头目。仅是跟班就有这样的手段,那最核心的一群人必是慎之又慎,李汶用战袍擦去刀上的血迹将视线抛入山林之中。

“李将军!”

“陈校尉有劳了。”

陈术走到李汶身边,李汶很在意他们带来的火枪,这火枪威力巨大,在这种狭窄山路上一发散弹就能撂倒两三个人,而且装弹完毕随即发射几乎不用瞄准。一开始李汶还存着几分担心,现在看来有这样的火器相助只要寻到匪首,让其伏诛只在转瞬之间。

“李将军,容我一言。不如就依了两位姑娘……”

李汶手紧紧握着刀柄,脸色越发凝重,敌人就是来拖时间的,而且他们是匪类,最善于这样耗下去。若真是熬到秋天草木枯的时候他们再次下山杀人,其制造的恶劣影响就会扩大百倍。到时候必须有人出来背锅,太子身边李家一众人都要被牵连其中,只是五百多名贼人竟然能翻出这么大的浪花,这一点是李汶始料未及的。

“我等已经不惧生死,太子何故还要犹豫!”

李文红和杜杏儿丢出了向死之志,夏夜月缺吹起了北风,太子帐中人人肃立,一双双眼睛看向太子,只有刘协的眼睛盯在沙盘上。满营落针可闻,忽然刘协侧身向太子作揖道。

“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刘协也愿出帐,助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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