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起驾时,平舆县令胡兰送驾北上,如今他已经回到了平舆县城之中,既然证据链已经指向了他,淮北王陆麓自然要将此人拿问清楚。不过陆麓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在管事招供之时,胡兰已经畏罪自杀吊死在了平舆县县衙公堂上。
李铮将坏消息带了回来,众人只叹好毒辣的手段,如此一来往上追寻的线索就断了,敌人的行动迅速且绝不拖泥带水。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世,河南茫茫多的官吏、士绅、豪族就是始作俑者藏身的地方。
仅是感慨已经解决不了问题,还不等李汶发军旗去救管事的家眷,张进又传来了坏消息。
有人上报县衙,胡兰的农庄里遭人下了毒,一庄子人十之七八已经一命呜呼,勉强活着的人都已经神志不清或痴、或傻、或疯。李汶尚且还在乎庄子里农户的生死,怕一场大火殃及无辜,奈何敌人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假如昨晚听了东六的计策,也不至于会如此被动。那管事听到妻子惨死的消息之后,两眼圆瞪整个人失神坐倒在地,半天都没有回转过来。
“此非先生之过也,实乃李汶之罪,是我太优柔寡断了。”
一步慢步步慢!如今只剩下山中这一群恶匪,但恐怕敌人更想这群恶匪死绝。此刻起当地兵丁是绝对不能调动,一旦调动计划就会失去控制,到时候全部杀绝一寸证据都留不下来。
“将军切勿乱了心性,此等小胜小败皆无法动敌我之根本。如今那群恶匪反倒无足轻重,反倒太子身边恐怕有变。”
东六一句话直击要害,之前一直是李汶掌握主动权,如今一夜过去主动权已经让渡他人,太子身边仅有本部的几员将校和两千精锐。
“如果此时河南风云突起,恐怕太子危矣!”
“他们岂敢犯此等大逆之事。”
“他们是不敢明着忤逆,但是倘若太子遇袭而将军正巧不在营中……”
东六的一句话点醒了一众人,李汶大呼不妙。
敌人灵活多变,而且下手毒辣绝对不会顾忌什么后果。太子行营被袭,李汶作为中军统帅必定要承担失职之罪,至于那些袭营的匪盗不过是多杀几个县令,多屠几座农庄的事。何驰心中早就宽算过这群九江恶匪的来意,李汶是太子太保,是太子身边的禁军总指挥,这个职位份量着实不轻,同时也是最容易弄出失职和渎职的岗位,一旦有人惊驾太子,李汶一定罪责难逃。
东六弄得出真真假假,敌人自然也能虚虚实实。
“不过将军勿虑,此事尚有破解之法。”
“先生请赐教。”
东六捋了捋胡子,把心一横说道。
“让人快马往北传讯,就说何荆州已经杀到了汝南郡,他将胡兰一家老小尽数砍死,平舆通匪之人也全都掉了脑袋。此刻他正在往北赶,为避免他滥杀无辜,挂起他的画像,并传太子命令凡是见他立刻捉拿归案!”
“这……”
李汶、李子希和李子明震惊的看着东六,这样的毒计非要搭配何驰这样的疯子才能发挥出来。万幸帐中议事的只有这四人,尚不知这种毒计让马桂、马葱等人知道之后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让整个河南立刻通缉庐江水匪何驰!就说他滥杀无辜,已经疯魔不受约束。此消息一出,可夺些许喘息之机。”
李子希眉头一皱,上步问道。
“就算可解一时燃眉之急,之后又当如何收场?”
东六顺势回答。
“可派人去荆州传讯何荆州,一切停妥之后太子驾前传唤对质,农庄之中的人皆被毒杀,仵作已经落笔为证,只要我们保存好人证、物证,事后自可还何荆州清名。”
李汶不再犹豫,之前就是因为一个犹豫错失掉先机,如今不再是单单一个农庄的事了!太子身边放空此刻正是最危险的时候,也只有何驰的疯名才能压住蠢蠢欲动的敌人。事后大不了自己向这个女婿赔罪,只要保存好证据之后就是太子驾前对质亦或是上奏天子顶个“失察”之罪,无论哪一条路都好过被敌人直接端了老家!
李汶握住令旗,拿定主意下了命令。
“就这么办!李子希速速去传信!派十名传令沿各条道路传信至附近各县!”
“得令……”
李汶令旗一出,李子希也只能点头应下。
“李子明,立刻去收拢证据保护仵作,让其带着家眷往江夏郡暂避。我修书一封向何劳禄说明情况,你派一队人护送他们连夜南下。”
“得令!”
李汶还是太小家子气了,此时都已经事关太子安危,别说顶着何驰的名头去散播烟雾,就是要何驰亲自来闹河南也未尝不可。散出消息还只是亡羊补牢的第一步,李汶出了大帐来到陆麓和李铮帐内,他们必须连夜回到太子身边才能彻底堵死敌人的后手。
一切的调动都在紧锣密鼓的展开,除了围住恶匪藏身山林的一千人不动,其他兵丁有一个算一个,都已经被李汶与东六用到了极致。
“传李汶将军军令!何驰疯魔失控,屠戮平舆县胡兰一家三族,各县严防死守不容有失,见其现身不需上报立刻擒杀!”
陈留太守看着传令兵马不停蹄的走了,还只以为自己活在梦中,挤了挤眼睛又看了看身边的官吏这才回过神来。还不等他回府,又一个传令兵在郡守府前停马,将之前一个传令兵的所言又重复了一遍。
在豫章时何驰的名头还不甚响亮,如今他的名头一到河南,直接炸开了惊雷,那个单枪匹马闯英雄楼、破哀牢山的何驰又回来了,只一天功夫汝南和陈留两郡便已经进入了临战状态,所有官道上官兵三班巡视,城内更是宵禁戒严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何驰的画像贴满了一面墙,官吏们一个个瞪大眼睛,生怕把这杀星漏进城来。
何驰的名字一出瞬间压住了暗处的敌人,毕竟那是可以从哀牢山中穿进穿出的狠人,谁也不敢冒险去赌,更没有人赌得起。
“原来这就是何卿所说的底牌。”
太子心有所悟,在陆麓和李铮赶到之后,他才知道这是李汶布下的疑阵。但奈何这疑阵的效果好过了头,汝南与陈留边界那些曾经无比抗拒检地的官员瞬间就开窍了,主动递上田亩账册供太子查点。
官员有官员们惧怕的东西,九江恶匪只为自己的性命担忧,失去外援之后他们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那八月初七送嫁的一队人就成了他们的目标。
陈术等人陪着恶匪熬着,身上的汗液都快发酵了,这五个人整天蹲守在山下五里外的林荫之中,与那群山上的恶匪一起淋雨、一起汗蒸。五杆骑枪不知道在他们手中用油腊擦拭了多少遍,眼看着恶匪的活动范围一天天扩展,终于熬到了八月初七这一天。
李子明带着仵作的家眷过了洪河,南下江夏的路上,与武敢当带头的迎亲队伍撞了个正着。
“恶匪那边已经放空了两天了,陈校尉说他们正在绑木筏,活动起来也越来越放肆,只等着你们一到就动手。”
武敢当穿着新郎官的衣服,刘协就在他的身边也是一身漂亮的服装,轿子中坐着杜杏儿,李文红穿着一身桃红装作陪嫁丫头,秦虑一路跟随负责仪仗。这一支迎亲队伍当真是从江夏郡一路走过来的,天罗地网已经张开明天就是最后见分晓的时刻。
“这网得抓多大的鱼?”
一对囚徒组合走在河堤上,三孙子和王午配合着一众士兵正在准备大网捕鱼,这网眼足有一拳打大小,洪河里哪来这么大的鱼儿。王午将渔网挂上江边的一棵老树,再将渔网的另一头送到了驾船的士兵手中。看着那士兵将网的另一端挂起,王午抽出一把小刀借着江边石头磨了磨。
“李将军说了,抓三个回来就能换肉吃。”
三孙子砸吧这嘴巴,他和王午恢复了些许积极性,于是抱起另一张大网往洪河下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