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驰的连番闹腾终于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小院的活动空间,那天随着季昔眠一起送到宛城琉璃坊的“嫁妆”都已经在库房中落了一层灰。
今天太阳当空却有凉风吹拂并不闷热,于是何驰就在小院里一件一件拆封、整理、罗列那些“嫁妆”、一个上午小桃、小梅和小梨就在一边看着这个荆州刺史像小女子一样,小心翼翼的检查摆弄着那些说不清用途的东西。
阿努吉躲在厢房里不出门,但是她的注意力无时无刻不落在何驰身上。何驰有意引逗她,便打开了一个原先用于装画轴的长方形木匣,从里面取出一杆简易玩具枪。
“啪!”
清脆的一响,一个软木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打在了阿努吉面前的窗框上。何驰见阿努吉不动弹,于是再次压满弹簧塞入软木块,当他又一次抬枪准备射击的时候,只见阿努吉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大太阳底下,这个苗女亮着明晃晃的刀子,三个丫鬟齐齐往后退了一步,何驰却不以为然甜笑着将这把弹簧动力简易玩具枪靠在肩头,伸出右手向阿努吉讨东西道。
“借根毫针来,不带药的。”
阿努吉走到何驰面前,一把拉住他的右手,一根银色毫针直接扎在了何驰的手背上,三个丫鬟一阵幻痛,但何驰自己皮糙肉厚对这夫妻之间的逗闹调情不以为然。
“别生那么大气,我都不生气了,你还板着脸干什么。”
何驰小心翼翼的将软木块退出枪膛,然后把毫针穿过软木块在前段露出针头,再次上膛瞄准,这一次何驰对准了院中的一棵小树,那夹着毫针的软木块飞过一道弧线径直钉在了树皮上。
“啪!”
阿努吉的手掌拍在何驰的肩头,何驰转过脸只见阿努吉两颗门牙咬着下嘴唇,一双眼睛里滚着期待,身体微微欠了欠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焦急。何驰设计这款软木块为弹药的枪械,本意也是为了麻醉准备的,气动枪因为气压瓶的缘故暂时做不出来,所以只能用弹簧加软木块的形式凑合。软木块可以用来固定带针孔的小药瓶,这药瓶的生产地自然就是这座琉璃坊,本来以为只需几天就能完成的麻醉弹药,结果到现在还没见到影子。
这玩具枪的远距离的精度完全不值得期待,最大射程也只有三十步远,搭配上麻药可以用来捕获一些体型较大的动物,比如牛、羊、马之类的。你若是够胆纠集一群不怕死的人也能用它尝试放倒老虎或豹子,一张完整的虎皮价值连城,它可以搭配麻药使用自然也可以搭配毒药使用。
将这一根只比吹箭管复杂稍许的枪械交到阿努吉手中,何驰突然一阵心惊,这玩意可以增加毫针的射程,如果被岳父那群人拿去的话,会不会直接起了谋杀天子的念头?!遂他立刻往四周扫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人在附近盯梢之后才稍稍放宽了心。
“先说好,别用它无故伤人。”
何驰话音刚落阿努吉就把枪口顶到了他的脸上,她一边笑,一边说。
“阿黑哥倒是心灵手巧,用它来抓黄皮子倒是不错。”
“没有娘子手巧。”
“贫嘴!快把上衣脱了。”
何驰看了站在一边犹如木头人的三个丫鬟,对阿努吉说。
“别人还在呢,还是三个小丫头。”
“想啥子!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有没有毒疹子发出来,那药可凶的很,小心我加点料让你当个剥皮人!”
阿努吉说着便把枪往桌上一放,上手就解何驰的衣带,三个丫鬟齐齐侧过脸去避着,何驰的皮肤被太阳一晒顿时感觉一股火辣辣的疼。这药是真的毒,随着毒素的不断累积,何驰这两天脸上总有隐隐的刺痛感,阿努吉的手摸过何驰背上正在蜕皮的皮肤,又看了看小腹上的那处关键伤口,冷不丁的用手指戳了一下,何驰浑身一紧但又很快松弛下来。
“疼吗?”
阿努吉一边问着,一边用手指一下下戳着,何驰只觉小腹上痒痒的,看着阿努吉笑道。
“再戳下去就破皮了。”
看着何驰的肉已经渐渐长好,阿努吉如释重负脸上那股嗔怒终于卸了下来,但是她心中那股自责还是没有丢下。何驰看出了她的自责,只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世界上本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若不是方坯来讨人情何驰奔着京城去了,整个天下都要分崩离析。如今太子是顺利东出,却不知道九江郡的恶匪料理完毕了没有,京城之中唐雨溪留守但是曹纤挡着书信,何驰一寸外界消息也得不到。
小院的门被推开了一股子药味钻入何驰的鼻腔,阿努吉挣脱开何驰的怀抱,恢复了那股冷冽,学着何驰将毫针嵌入软木块然后压满弹簧,一杆麻醉步枪已经架在了何驰的脑门上。
“夫君,该喝药了。”
何驰嗅着那股药味身体无比抗拒,这一碗药入口至少四个时辰提不上力气,一天总共十二个时辰,自己再这样静养下去迟早成为废人。
“你们不能这样!天天喝麻药,人要变成残废的。”
尽管嘴上抱怨着,但何驰还是端起了药碗,将药汤一饮而尽。看着何驰将药喝了下去,季昔眠松了心,一封有着东宫太子专属印信的信件被她从袖中拿了出来,何驰眼前一亮,趁着那股麻劲还没有侵袭全身,他果断拆开信封把信摊开。
李汶经过长久的设伏终于擒获了匪首,但是敌人狡诈凶恶,先逼县令自缢,再毒杀了一庄子的人,县令一家老小也未能幸免。东六献策用何驰之名暂时压住了河南,用抢出的些许时间闪转腾挪,最后抓获两名匪首,并尽可能的保存了人证、物证。
这河南初试,太子身边一众人已经开始崭露头角,尤其是那五杆火枪的战绩,太子更是不吝惜笔墨。何驰却笑了笑不予置评,竹筏上的敌人不就是现成的活靶子,距离不超过百步远,枪枪命中也没有什么好吹的,陈术带队的五人组何驰有意将他们培养成火种,将来还要指望他们五个将这火器发扬光大呢。
“原来这个世界没有我照样转。”
“夫君说什么胡话,没了你家里怎么转。”
季昔眠用手帕擦去何驰嘴角的药汤,紧跟着阿努吉从腰间拿起一根竹管,抖出已经磨成了粉末的山参要给何驰服用。
“这野山参很贵的……唔……”
何驰一百个不情愿也只有任人摆布的份,这小腹上的伤口不好,自己就永远无法获得自由。药已经吃完,太阳也晒够了,季昔眠和阿努吉一人一边将何驰扶住送回了厢房。
“你们也真是的,纵那肖凝干什么。他们肖家就是皇家的家奴,吃他们、用他们的都是看得起他们!”
琴扬在家中账房坐定,这公主当真不知轻重,在江夏好吃好喝,一回襄阳就数落起人来。曹纤给江夏的珍宝阁结了账,掌柜也不敢随肖凝的意思坐地起价,只按照原价开了单子,曹纤也是按照原价给付。只是这样的正常交易,琴扬公主都已经唠叨一整天了,家中也没一个人能和她明着红脸,曹纤只是劝着说。
“公主该用就用,没什么好可惜的。”
“早知道我就不弄那么多海参、鲍鱼了,哪知道他们一开账单就是七万贯。”
琴扬是典型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在江夏几天已经将整个珍宝阁吃空了,这七万贯当真已经少算,要是按照市价一准还要再多出三成溢价。
桑绮和桑丹进来递茶,桑绮顺势向曹纤递上话说。
“乡君,南边有话传来。”
曹纤心中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对桑绮说道。
“公主不是外人,直说就是了。”
南边传来的话是何驰的消息,曹纤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这些日子仅靠阿努吉和季昔眠就囚住了何驰,作为一个大男人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怒火。曹纤所料不错,何驰心中的确积压了不小的怒火,但是这怒火不会烧到家里人身上,况且他知道琴扬公主一定会大手大脚的花钱,故而今年曹庄一定会落下亏空。
那么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瞬间补足亏空的同时,敲南阳、震河南?
以何驰所掌握的资源,要完成这样的布局还欠缺一个关键物件,南阳郡的平衡已经持续太久了,何驰必须诈败给南阳郡泄压!什么样的人可以来胜任这个泄压阀,完成压力的释放就成了重中之重。
“阿吉姐姐传话来,少爷要乡君送一封信去濮阳给徐长庚,说邀他宛城品茗。”
敌人已经出手了,东六借何驰恶名压制群匪,算是同等级别的对抗。
可是何驰出手就绝对不能只是压制,河南那群家伙是蚊子的话,何驰现在准备的就是一门千斤重的钨金大炮!打蚊子不是重点,重点是如何把蚊子滋生的茅厕掀翻,让整个河南见识见识大太阳毒日头的狠辣!
云梦泽深处一门大炮已经就位,乌林工匠们一个月的辛劳就要在今天见真章了。最终成型的一门钨金大炮重约四百七十七斤,一辆加固后的铁架子车成了它的炮架子,经过固定和微调它的炮口径直对准了用砖块垒起的简易标靶。
廖觉正在为了这次试射准备着,在他的监督下几个工匠正在用小秤等称量工具小心翼翼的配比着炸药包。
经过京城神机营的几轮测试,最后天子还是选择了青铜火炮为昭国第一批批量生产的火器。尽管已经有二十门八十斤重的钨金炮列装,但一如何驰所料那高昂的成本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鸿沟,钨金炮的生产被迫停止。况且现在的钨金钱已经是真正的货币了,而铸造货币也是需要成本的,现在铸造钨金炮就是和钨金钱抢煤用,就以并州仅有的焦煤产量只可能专供一头。除非何驰能搞出冲压机床,否则铸造货币的成本问题永远是一道坎。
所以乌林出产的这两门钨金巨炮就是现阶段整个昭国的两颗门牙,它们的战斗力将直接决定它们能够产生的威慑力。
“点火!”
火绳点燃了硝纸拉出的引信,炮膛之中火药剧烈的燃烧,一声炮响惊天动地,好多飞禽因为全无防备被这一声惊雷活活吓死!十二斤重的炮弹直接撞开了简易的砖墙,众人看着三里地外的那一堵矮墙被贯穿,无数碎石飞溅落入水泽之中激起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