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4/5/6 0:59:27 字数:4040

“江陵王氏已入我手!”

陆记将何驰写的那张纸抛在何赖面前,上面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一道撼天的惊雷,何氏众人满脸的不可置信。江陵王家与南阳何家走的是不一样的路线,江陵王家聚在一起,一族四户少说千把号人,要把整个江陵王氏全盘吃下谈何容易。

江陵王氏是南阳何氏的保障,这是何赖负隅顽抗的底气所在,何赖能设想到的事,何驰也能提前预想。故镇服南阳郡不能以常规手段,常规手段乃是抱薪救火,只要陆记的态度一软何家就赢得了时间。到时候鼓动族内在外地任职的官员联合江陵王氏造起声势来,最后手无兵权的何驰只能一刀砍在铁板上草草了结此事,何赖退上几千亩田地装装样子。过了年江陵还是王氏,南阳还是何氏,一寸都未曾改变。

一开始何驰的设想,是把治理南阳郡搁在岭南迎亲之后的,少说要让这把火烧到秋收,让他们把那头中山老虎盘出肝火来,何驰再去收拾残局。可是两门大炮等不及,天子至今都没搞清楚何驰要铸两门大炮的用意,恐怕左轮枪到了他手上也只是一个新奇的玩具,算来算去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

既然无法久持,何驰便只能选择速战!

江陵和南阳两地就像蛇的两头,打蛇头则蛇尾绕,打蛇尾则蛇头回。但是假如同时打蛇头、揪蛇尾,盘踞在荆北的两大豪族就将首尾难顾。

无论何驰的消息是真是假,只要它足够震撼就行了,无论江陵王氏有没有被制服,只要是何驰说出来的话就有五成的可信度!南阳何氏此刻从物理和心理上都已经孤立无援。哪怕王家大闹江陵掀起变故,何驰亦可退回来坐镇襄阳、调度江夏,真要动了刀兵见了血,南阳何家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死局。

猪已经死了,从何驰决定去江陵的那一刻它就已经死了,现在就是让屠户开膛破肚分猪肉的时候。院内卷宗堆积如山,四位县令摆开公堂,各路衙役齐齐汇聚而来。陆记将何驰的第二张信纸铺在桌上,读道。

“南阳何氏抗拒检地,诬告朝廷命官之事,吾已知晓。长久以来南阳何氏与江陵王氏联姻互保、互利,视法度如无物,偷税漏税、瞒田藏丁、行凶作恶、私占强掳,屡罚屡犯有恃无恐!流无可罚其罪,斩不足抵其过,役难以悔其恶!本刺史宣判,南阳何氏所占之田应退尽退,所缺之税应追尽追,所犯之罪应罚尽罚,所欠之命应偿尽偿,所有未检之地应检尽检!主动领罪者,罪减一等,负隅顽抗者,立斩不赦。再以五年为期,南阳何氏尽出全力抵偿徒刑,修汉水大桥贯通樊城、襄阳,并于桥头立碑铭刻,促何氏子孙永世警醒,勿使后代重蹈覆辙。”

四把枪械的上膛声为何驰的这纸判决盖棺定论,何赖等一众长辈叩首而拜,主动认罪认罚。

陆记虽然了断了南阳郡的事,但他心中揣着好大的不痛快。何驰神行百变、出招狠辣、做事更是果决的令人生畏!他究竟有没有拿下江陵王家暂且不问,这封信一出口何驰就是借着陆记的威风暂时震慑住南阳何氏。先是釜底抽薪,再来借力打力,陆记只叹初见时当真太小看这个年轻人了!

究竟是他借着南阳之火烧江陵,还是他借着江陵之水淹南阳,亦或是水火并济一石二鸟。

“正常人遇火灭火,哪有人遇火不急反去弄水。釜底抽薪说得简单,弄不好就是火中取栗,瞬息之间就能理清局势。更有借力打力的巧劲,借本王之手把两地大族攥入鼓掌之间!无怪你小子拿不到兵权!但凡给你一万兵,你小子就能翻天……”

陆记后悔了,他将那纸写好的借据揉成纸团丢在地上,重新铺开一张纸,提笔时他看着院中忙碌的四县县令,落笔写了一张新的欠条。

“八百杆枪,一杆都不能少!”

陆记的笔头落下,远处传来两声枪响,那陆锡岂是个省事的主,自从得了那四杆枪之后,这个大男孩就坐不住了。不多时,只见他带着亲兵扛了一头闹田的野猪回来。

“爷爷,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老熟人。”

“哦!是哪位故人?”

陆记将写好的欠条收拢起来,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桑重阳正往院子里面走。

“桑老头,叩见王爷。”

“原来是重阳啊,你怎么来了?”

桑重阳跪着对陆记说道。

“老头送沈员外南下,故到此拜见王爷。”

陆记眉头一弹,心中阴霾瞬间解开了,伸长脖子问桑重阳说。

“我那大侄孙可来了。”

桑重阳脑中过了一遍辈分,几息之后才重重点头道。

“曹公子也跟着来了,就在门外。”

“快快带路!让我见见我那侄孙!”

陆记摩拳擦掌的起身,带着桑重阳从侧门出去避开了前院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如今有诉之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四个县令连轴转了一天忙得脑袋都抬不起来。

桑重阳将陆记带到大路上,只见一排车队在路边停着,彩蝶和彩霞并肩立在一架车前。陆记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个太后身边的宫女,径直朝着那车队走去。打头的沈传文见桑重阳带着一个气宇轩昂的老人出来,立刻领悟带着人迎了过来。

“草民沈传文,拜见王爷!”

“免礼,免礼!沈员外无需见外,本王久闻沈员外大名,相见恨晚,实在是相见恨晚呀!今夜别走了,陪本王一起田边赏月,后厨已经准备好了满膏的大蟹和美酒,你我借着白河月景畅饮一番!”

陆记笑着扶起沈传文,装模作样的明知故问道。

“我家侄孙可在?”

“就在那驾车内休息。”

陆记心中乐开了花,南阳郡之事已经可以了结,这里有姜奇坐镇,何驰又来了指示,江陵王家生死不明,三重压力之下南阳何家不服也要服。沈传文一来陆记便可以借坡下驴,跟着沈传文一起南下。

其实北方也有变数,赶在淮北王之前,严银、洪兴和钱伯义就已经先行南下。现在宛城周围县乡的秋收工作已经在紧锣密鼓的展开,只等桑重阳探完路后,严银、钱伯义和刘飞就可以来收拾残局。

残阳之下麦田之中发出一声声惨叫,一人腿上插着一支箭匍匐在半腰高的麦田中,他屏住呼吸警惕的查看四周异动。风扶麦尖,突然一道黑影贴着麦穗飞过,一人中箭从地上跳了起来,还不等他跑出三步远另一支箭矢飞至将他结果!

“去县衙自首,最减一等。我何驰已经给足你们机会了!”

“去你的!”

匍匐在地的那人听到有刀兵声,他仔细辨认方向匍匐移动两步,却不料突然一个人踩了他面前的麦子。他捂着嘴向上看去,只见一个无头行尸正往前方迈着步子,瘸腿瞪眼看着那具行尸又走了两步才直直倒下。

“一起上!砍死他!”

围住何驰的五个人举着刀剑向何驰扑来,何驰一手持刀一手藏住,最先扑上来的一人被何驰右手架刀,左手一抹银光直接切了喉咙。一阵血雾喷在麦子上,那人捂着脖子无力的往后仰去!自江夏踏田之后,何驰就克制着自己不使用武力,以至于好多人都忘了何驰可是杀进过英雄楼,砍进过哀牢山的狂徒!

四人倒的极快,赵虎远远的看着,尸体从山岗下一直躺倒山岗上,这十亩的麦穗之下已经不知道埋了多少尸首。见过血的兵和没见过血的兵截然不同,见过血的人和没见过血的人也是不一样的,有人选择顽抗到底,有人则被吓破了胆果断选择投降。

“兄弟,就剩你一个了。”

捂着嘴巴的瘸腿眼睛盯着麦穗,他手中握着刀子企图向何驰发动突然袭击。就在他全神贯注准备以一条腿完成反杀的时候,一个滚圆的东西划空而至。脑袋落在瘸腿身边,他吃了一惊从地上跳起,将刀口对准了十步开外的何驰。

何驰眉眼一低将刀插在地上,然后俯身从地上捡起弓,并从身边的尸体上拔下了一支箭,瘸腿喝骂一声弃刀转头就跑。赵虎带着一个衙役在田埂上挡住了他的去路,于是瘸腿又骂一声转身跑向另一边,却只跑了两步他就自己停了下来。另一条田埂上一众衙役已经拿住十几个人犯,他们齐齐跪在那里垂着头等待发落,瘸腿跑了一个大圈,最后却是无路可逃!

“为什么不选自首,明明选了自首就不用死了。你看那些自首的人,我并没有为难他们。”

何驰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这个如同鬼魅一般的人物提着两个贼首的脑袋,握着染血的钢刀,背着一张重藤弓,半身浸着红光,半身映着斜阳,双脚赤足立在金黄的麦田之中犹如杀神降世。

“老子宁可死在富贵温柔乡里,也不会屈死在大牢里!何驰我敬你是个英雄,但是你别忘了,你也是庐江水匪,你总有一天也会死在官府手中!”

赵虎正要上来擒拿,何驰一声“住手”喝停了赵虎的动作,他冷笑一声向前迈了一步将手中钢刀抛到那厮面前,指着他说。

“你们都不许动他!这是你说的,不愿屈死在大牢里。你自行了断,我何驰就赏你一个富贵的葬礼,让你死的时候抱满金银下葬!”

瘸腿从地上捡起钢刀,回头一看田埂上的衙役,衙役们提起棍子组成一道棍墙,他眼看打不过只能转回来面对何驰。

“说话算话。”

“我何驰说一不二!”

何驰说着将重藤弓抛向一边,连同那一支拔下来的箭矢也丢了出去,赤脚、赤膊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裤子。瘸腿大笑起来,喝道!

“那你就去死吧!”

瘸腿拔出箭矢猛跺一脚,他暂时克制住了腿上的疼痛,举起钢刀就向何驰冲了过来,何驰稳稳站着不闪不避眼中透着凶光,凶徒闭上眼睛不敢去看,他手中钢刀只凭感觉一阵乱舞。何驰等那“瞎眼”匪徒冲到面前仅一步远时,抽准刀花的空档猛的一拳正面打在匪徒脸上,钢刀脱手匪徒向后滚去,滚过了层层麦浪。

“抓起来,公堂过审!”

何驰一句话落下,衙役们提棍上去绑了匪徒,连同田埂上的十六名人犯一起押往江陵城。

“何大人,辛苦了。”

赵虎从陡坡上了这片高地,他看着何驰若无其事的俯身取匪首、贼凶的人头,胃袋便是一阵抽搐。一串脑袋已经被何驰提在手中,赵虎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敬佩更甚还是恐惧更甚。

“派人来收尸,然后将这几片麦地过火烧光,稍后派人把收成赔付给地主。”

“何大人勿虑,这片田就是王宝成的。”

“那倒省事了,走吧!”

何驰提着首级走了,在一处竖着高墙的田庄内,千把号打手齐齐聚着。何驰正门进入将连成串的脑袋一提,田庄四周顿时寂静无声,田庄外风吹麦地莎莎作响,何驰粗重的呼吸声如同一只怒兽发出低沉的咆哮。

“想死,有路!想活,有门!你们走死路?还是选生门?”

“走生门!”

田庄内一众人齐齐呼应,何驰将首级一抛,说道。

“从今日起,徒刑两年!我何驰让你们重新做人,胆敢有不思悔改的,照此办理!”

院中呼啦啦的跪了一片,有人说“领罚”,有人说“谢何荆州”。

何驰转身朝着庄外披甲等待的鲁兴文招了招手,鲁兴文立刻带着精兵进入田庄开始接收这些囚徒。何驰翻身上马提着成串的人头将四个农庄都走了一回,除了少数逃遁的,四个庄子总计三千八百多名王宝成豢养的打手,他们都是见到人头当即服软。何驰手中的一串人头足矣震慑宵小,哪怕逃出去的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有多轻多重。

“希望南阳郡的事已经落定了。”

何驰将人头塞入兵丁递来的大麻袋里,自己跳入江水中将一身血汗洗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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