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存在与自己相同的另一个实体,那么自己会否定自己的所作所为吗?
“可能我的性格真的很讨人厌,可惜这是天生的改不了呀。”
空旷的灰黑色的穹顶大厅之中回响着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在明显不是用来晾晒毛皮制品的“石棺”上铺着一张巨兽的毛皮,毛皮表面有切削加工过的痕迹,甚至在它的边角处你能看到因为烘干时处理不当而被火燎出来的干僵硬块。
强烈的违和感扑面而来,在这充满科技感的大厅内出现的一张毛皮制品,那么黑暗之中的脚步声又源自何处?也许是某个原始人将坠落的宇宙飞船当成了洞穴,在这个“大厅”以外也许是原始部落刀耕火种的场景。
脚步声来到光影交界处,一只灰色的右臂率先越过光与影的分界线,它的手中正握着一把锋利的燧石斧。紧接着一个身躯由流线型灰色石条构成的“傀儡”向着铺在“石棺”上的兽皮走去,它的脚步声源自脚上的一双草鞋。明明是一个无血无肉的造物,为什么它还要穿能发出声音的草鞋?为什么它要制造石斧、狩猎动物、鞣制毛皮?
顶端一个椭圆形石头大概就是石人的脑袋,不合用的草帽从它光滑的头顶滑落,石人弯腰伸出左臂将帽子拾起,将草帽再次戴在头上并系好了那根不牢靠的由藤条做成的帽带。这根帽带的作用极其有限,用不了多久帽子就会因为晃动再次从石头傀儡光滑的脑袋上滑落。
石人抓起毛皮的一角将石斧挂回了腰间的工具带上,顺手再摸出了一把合用的石刀开始将这张毛皮的毛边修去。它就这样杵在大厅之中的冷光源下方从腰间的工具袋中取出一件件合用的工具,将那张毛皮先修边后缝合,直把整张兽皮修成自己满意的样子。最后用不知名的纤维做了一个斜扣,一件符合原始人审美的单肩吊带衫就大功告成了。
“挺合身的,终于结束了衣不蔽体的生涯。”
石人看着终于裹在身体上的“皮衣”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抖动双肩试图驱散根本不存在的酸胀感,然后面朝眼前的“石棺”而立。不知道过了多久,石人才极不情愿的发出一声叹息道。
“不能因咽废食!再试试看吧。”
石人迈开步子走向一尘不染的石棺,它将纤细的十指按在石棺上,忽然间石棺四角冒出了无数萤火虫一般的蓝色光点。石人呼吸急促,尽管那只是呼吸的声音,但那种紧张感是真实存在的!明明是个没有物欲的石头人却有着类似人类的情感波动,这究竟是设计时不经意间留下的瑕疵,还是创造这尊石人的创造者刻意而为?
“我想他应该是刻意的!这种工作可没法交给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石人习惯了独处,也习惯了自言自语。它的双手在“石棺”上开始了滑动,这座庞大的建筑接收到了指令,它已经开始渐渐苏醒!
十几个光虫以极快的速度飞出大厅,它们在一条类似海底观光通道的隧道之中穿行。在透明的穹顶之外,是无数个被分隔开的世界,从荒漠到草原,从热带丛林到雪山高原,有被熔浆覆盖的地表,也有深海和它孕育出的海中巨兽。
最后这些光虫都消失在一个石碑林立的大厅之中,大厅之中的光柱逐一被点亮,许多无序的浮框开始罗列在石碑林上空。建筑重启完毕,照射着“碑林”的冷光源亮度节节攀升直到将整片碑林照亮,每一个矗立的石碑都被蓝光扫过。当无序的光污染散去,碑林中的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在碑林边缘有一块已经被点亮的石碑正在持续闪烁。
“都告诉你了,不要乱摸这些东西!”
一切都仿佛遭遇了开机重启一般,那块持续闪烁的石碑正在播放它被激活时记录的音频。
“本宫可是公主。”
“老子还是陆天机呢!”
“你真是我陆家先祖?”
“你!真的!好讨厌啊!”
长久的沉默之后,石人的声音再次出现。
“我都不知道激活这东西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叫激活?”
石人很明显降了语调,它用自言自语的口吻说道。
“这个封存项目……大概的翻译就是……可附着意识体?用于隐蔽监控原生生物情况的间谍设备?可以将激活者的意识体变成一种小型轻量化的生物?约等于神游天外?”
“神游天外?那是神仙道法吗?”
“为什么小孩子都喜欢问东问西的!”
“那你是神仙吗?你真的是陆天机吗?”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之中,之后便是断断续续的聊天内容,最后似乎是一切落定了,石人长出了一口气。
“现在设定……不对!本仙家已经赐你法门,从今天起你只需将唾液或血液滴与纸上,在入梦之时你便能化成飞鸟翱翔于天际。但这个仙法也有代价,你化鸟之时受伤也会反馈在本体上,不要笨头笨脑的去撞墙哦!也不要沉迷其中,平时要多注意吃饭和休息,长时间沉迷于神游天外在外游荡的话,你的本体很可能会饿死哦!”
“你真是陆天机吗?”
“不是!”
“真的不是?”
“当然不是!不过,虽然不是,但是我一听到陆天机这个名字就很恼火,那家伙一定欠了我不少钱!”
“那你和我回去,我帮你向父皇讨钱!”
“有完没完!走好不送!”
石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石碑上的光芒也逐渐暗淡了下去,只听他叹息道。
“谁知道对地球打一通电话居然能把一个小公主招来,真是晦气!”
被激活的石碑停止了闪烁,但它的表面浮着一层蔚蓝色的微光,这让它在整个碑林之中显得尤为特别。
一只白鸟飞过天际,此时秋风过境万物枯黄,琴扬在襄园里呆久了也觉得厌倦。终于她还是忍不住飞出来看看,这白鸟飞在汉水之上俯瞰着已经换上了秋衫的汉水两岸。洛阳附近的风景琴扬公主早就看够了,以前她做梦都想不到能亲自来到距离京城这么远的地方,并且身边无人看着,耳边没人催着,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哔哔……嘶……”
一阵刺耳的杂音穿入耳膜,琴扬从躺椅上猛的坐起身,正在纱帐外点香炉的宫女受了惊吓,她端在手中的檀香粉盒打翻檀香粉撒了一地。
“奴婢惊扰公主罪该万死!请公主责罚!”
琴扬伸手掸开正在扩散的香粉,她咳了两声直呼“开窗”,秋风穿堂而过换了一遍阁中的空气。两名宫女赶忙上来打扫,打翻了香粉盒的宫女还在一边跪着不敢动弹。
“别跪了,下次小心便是。快把剩下的檀香粉收拾起来!”
琴扬饶恕了宫女的罪过,她揉着刚才因为听到杂音而生疼的耳根从躺椅上起身走到窗前。襄园中极为安定,院外四周更有兵丁把守,断然不可能有刺客匪类摸进楼来,那么刚才出现在自己耳边的声音来自何处?
“小兄弟,小兄弟,你怎么样了?”
何驰仰天倒在稻田上,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刚才一阵眩晕,整个人就好像中风一般失去了方向感。虽然他立刻停住马儿,但是下马之后就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被一名老丈喊醒的。
何驰见身边的包袱已经被打开过了,身上的银两也是不翼而飞。那匹马倒是安逸,它正走在不远处的青草地上吃草,如此看来自己昏迷的时间不久,来偷自己的大概只是个小利货色,摸了饼子和银两就走了,没敢打马匹的主意。
“老丈,我可能被风呛着了,没事的。”
“小兄弟,天色不早了,你来这穷乡僻壤有什么事啊?”
“敢问老丈,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本是去萍乡,走到这里就不知道路了。”
“前面名叫风龙坡,那山名叫雷公岭!”
“原来是雷公岭,这倒是离萍乡不远了。”
老丈拄着拐杖笑道。
“还说不远?你倒是好大的口气,你以为这里有官道让你走啊。只等秋雨一来十天半个月你都别想挪半寸!再说这山里尽是狼崽子和斑斓虫,你再不动弹就有东西来叼你!”
何驰突然发现不对劲,自己的能力怎么变得怪怪的,寿险那一栏已经是完全看不懂的乱码。本来随着自己手中权力的增大,这能力已经颇多不靠谱,数字跳动的幅度和抽筋一样,但是好歹还能凑合用一用。现在倒好了,唯一能看懂的罗马数字都已经变成了乱码,以后这能力就直接退化成了单纯的透视雷达!
不对!何驰突然想起,这股眩晕感自己好熟悉!好像……好像……好像在京城时也出现过,那时眼前全是马赛克自己天旋地转根本站不稳!而且在那回之后,自己的能力更是彻底失效了一段时间,直到南下寻曹妹妹时到了襄阳渡口才恢复过来!
“嗷呜!”
一声狼嚎将何驰的脑筋扭了回来,吃草的马儿停了,它竖起耳朵已经开始呼呼喘粗气,何驰估摸着它也吓得不轻。去罗萧山就去罗萧山吧,偏偏好死不死何驰还想顺路去探一探萍乡煤矿,如今一条山路走来已然无法回头,何驰也只能拽回马儿跟着老丈往风龙坡去了。
若要较真的话,何驰此刻已经在萍乡市的范围内,这里应该是两千年之后的萍乡市上粟县。雷公岭也不是啥高山,它现在的官方名字应该叫招义山,放眼四顾它只是在四面高山包围之中竖起的一座平平无奇的小山包。
何驰感觉到一丝不祥,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雷公岭、风龙坡这两个名字让他想到了一些不妙的回忆。莫非这世间真有命数这么一说!?
“招义观!”
不会就真的这么点背吧!何驰看着破落的道观,心中泛起阵阵苦味,莫非这里还能闹出个九龙翻山?!
“这观破落了,以前天机大帝沿着雪峰山调兵北上打南昌的时候走的就是此处,那时候大雨连下三天三夜,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过,山洪滚滚眼看着就要淹上来了,可是不管水龙怎么闹它就是过不了这观的位置。天机大帝的两万大军虽然在山上困了三天,但是毫发无伤。故而后来就有了这座观,只可惜几番损毁之后就没人来修缮了。”
何驰一边听老丈说着旧事,一边摸了摸藏在内袋里的官印。还好小毛贼搜索的没那么精细,否则两封官印丢了可就要闹出天大的事来了。
“后生!”
“多谢老丈,这里也算个过夜的地方了。”
“那你在这里过夜,总要给山神打点一下吧。”
何驰的脑子刚才一时混沌没转过来,但是他的反应速度并没有退化,两句之后就反应了过来,又被那老丈盯了一眼,何驰已经落定思绪心中也有了底稿。难怪会有人来叫醒自己呢!多半是村子里的人偷摸了自己的东西被这老丈知道了,他来叫醒自己就是来替村里人平事的。
“老丈我身上本就没有几两银子,您要是看得上眼就当我路过贵宝地的花销,或是敬献土地,或权当交几个朋友。只是这偷摸之风不可纵,老丈回去该管还是要管的。”
“自有村规罚他,就不劳你费心了。”
“全听老丈安排。”
老丈看何驰懂规矩、知进退,满意的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两块干粮饼说。
“只剩这两块饼了,观里有水井和水桶,你自取便可。”
“足够了,多谢老丈。”
何驰从老丈手中接过干粮饼,老丈看天色不早便用拐杖点地朝着村里走。还未入夜外面的狼崽子就叫嚷了起来,何驰牵着马进入观中,栓好马寻了水桶打水嚼饼,再捡起几块腐朽的门板将正殿大门挡了起来。一忙就忙到了天黑,总算是有个能过夜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