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夷长技以制夷,大行皇帝偷偷摸摸的放开丝路玩“诱敌深入”,这样的行为正好让何驰捡到了一个模版。何驰和曹纤直接有样学样,“关中综合症”的治疗策略也讲究一个“顺其自然”。世界上不缺敢吃螃蟹的人,饿到极致的时候哪怕是一捧沙子他们也会塞进嘴里咗出些咸味来,他们只要在流通环节给南下的商贾们放开一个微小的口子,时间久了总有水会渗过来。
混水儿正是顺着那星星点点的盐腥味来到了樊城码头,曹纤本以为汉水会成为最大的阻碍将远道而来的关中商贾挡在北岸,却是不曾想还真有人敢越过那道坎一脚踏到襄阳来。
既然来了第一只蜜蜂,曹纤自不吝啬奖励,不过奖励之外还要绑住这只蜜蜂不让她到处乱飞。要是半路死了或飞跑了,曹纤与何驰的计划就要被迫延期,放她去仓库里按照批发价任她挑了一千两银子的等值货物,这是第一道恩惠也是第一道锁。
五个私盐贩子跟着鲁青儿来到一处园中,里外八个壮硕的男佣候着,硕大的桌盘直接盖在园子正中。混水儿迎着香味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连跟在她身边的老叔都拧了一下自己的眼皮,这大桌上摆出了酒池肉林的感觉。
先看堆在桌边的酒,一坛坛烈酒直接摆出了一面墙,开封的三个坛子里飘出阵阵酒香,桌上没有酒盏也没有海碗,三坛开封的酒坛子就摆在筷子旁边。好一个一人一坛的架势,不怕你酒量了得,你敢上桌就让你喝到趴下为止,一坛不够后面还有一堵墙的酒等着。
再看桌上就是肉林,半掌大小的油炸肉丸子堆满了一个大盘,烤鸡、烤鸭更是垒成了两座塔。继续看酱猪肘子、白煮羊腿各占一边,配着辣椒的烤羊排一块叠一块堆到混水儿半胸高,炸的像猪皮一样的小酥肉,白的像米饭一样的粉蒸肉,还有乌漆墨黑的梅菜扣肉,一眼望过去就不见一寸绿色。混水儿和老叔腿都软了,两人靠在了一起挪到桌边,这一桌菜除了开头的几样,其他的他们都叫不出名字来!
“慢着,动手前先洗手。”
鲁青儿一句话,男佣们便搬挪来了四个水桶,本来是鲁青儿和三个私盐贩子的,现在虽然多加了两个人进来,但是也足够他们把手脚洗干净了。
混水儿撸起袖子,应声道。
“洗!洗!我们在樊城就见到好多人在用肥皂洗衣服,别管多黑多脏的东西,用它一洗就白。”
潘安拿来两块肥皂,鲁青儿接下一块,另一块在五个私盐贩子手中过了一遍,再经过热水一滚,空气中顿时弥散出一股浓浓的肥皂味。洗过手之后就没有额外的规矩了,鲁青儿一个“请”字落下,混水儿和老叔还面面相觑。
混水儿内心已经虚的不成样子了,若现在她真的在做梦,哪怕老叔把她打死她也不愿醒来。就怕这梦是假的,醒来发现什么都没有,那真是白活一场。
“这位夫人,我走江湖的名号叫汾老叔,我们实诚人走南闯北,讲究一个无功不受禄。曹乡君这么招待我们,八成是有所图吧。”
“聪明!”
鲁青儿掏出两封信,那混水儿刚才去仓库取货的货单就夹在两封信中间。鲁青儿走到桌前把信往桌上一拍,也不管客人入不入席,自己端起一盘粉蒸肉,用筷子夹着边吃边说道。
“你这个混丫头去仓库里挑了一千两银子的货,可是这些货就从没在市场上露过头。我家曹乡君不会食言,这些货你们想拉走随时可以拉走,不过嘛出了门之后我们就不打包票了,你们往北能走多远我们也不会管。有没有强盗、关吏会不会扣、拉回关中怎么卖,我们一概不保、一概不管。这些稀罕物件比乌林那里卖的足足早了三个多月露相,汾老叔你可知道这里面的厉害?”
老叔脸上红色一跳,瞪着混水儿就开始喝骂。
“你个砍货,你要钱不要命啊!”
老叔光骂还不够,直接上手就要打,混水儿一个机灵躲到了那堆成墙的酒坛子后面,老叔的拳头光举着落不下来,看着这一个个酒坛、闻着那醇香的酒气,只不多时的光景老叔胃袋里的酒虫就被勾了出来。
“老叔你莫要打我,曹乡君还能让我们吃亏吗?又不一定要拉回关中去,拉过汉水就地卖了,我揣着钱回家也能过一个好年。”
鲁青儿看着躲开了老叔从酒坛子后面挪出来的混水儿,听着她自信满满的应对之策,点头表示认可的同时抓起一只烧鸡丢了过去。混水儿接住飞来的烧鸡,上嘴啃住一拉就扯下一整条鸡腿,她美美的咀嚼着,只把另外四人馋得失了魂。
“我家曹乡君不骗人,明年你们可以来个做主的和我男人谈,但是这个谈是有代价的。我这里有两封信,一封让你们顺顺利利的过武关,一封连带着那一车货物送去长安的估价所。明年你们拿着估价所的回执回来和我男人谈,见不到回执咱们的生意就此作罢。”
“姐姐你要讲良心啊!那长安估价所我认识,再好的东西进了他们那里都要削去三斤肉。我们又不是揣着文牒的官商,去那里干什么?”
“你选的东西,就是送到估价所里陈列的样品。”
混水儿啃鸡腿的手停了,她一双眼睛盯着鲁青儿,鲁青儿根本不怯,自己也是岭南出来的女土匪,真要斗凶比狠岭南未必输给关中。
“我们这里不难为人,两条路给你选。那一车东西拉去外面卖少说上万贯,这些钱财够你们享一趟富贵了。如果不想接我手里的信,咱们就此人货两清,今天酒喝完莫要再回头。如果你们想要细水长流,心里真的想着家里老爹、老叔的肩头扛不了几年盐袋子,那今天喝的就是送行酒。以后哪怕买卖不成仁义在,多个朋友路好走。”
混水儿抱着烧鸡绕过大桌来到鲁青儿面前,她看了看鲁青儿手里的信,又抬头看了看老叔,随即问道。
“要是走在路上丢了、漏了、被人夺了去怎么办。”
“你不是说,你们扎实的很吗?”
“总会有个意外,遇上地龙翻身人都埋山里了,那再多的货都保不住。”
鲁青儿轻蔑的一笑,放下筷子用最轻巧的声音说道。
“俗话说的好货比三家,走得快不一定是最好的。真出了那种岔子就是我们没有缘分,就要看下一批人够不够扎实有没有缘分喽。”
混水儿心中有火气,她呼呼的出气鲁青儿却是纹丝不动,混水儿低头看着那两封信夹着一张货单,又抬起头看了看老叔。汾老叔的大脑也在疯狂旋转,这一笔买卖怎么都不亏,大不了以后不走襄阳这条线,拿着两封信顺利过武关这事就成了。到了关中就是天高任鸟飞,马贼的人脉网四通八达连西羌部族都是常年的贸易伙伴,有这些关系支撑出手销货在转瞬之间就能完成。
见老叔迟迟没有反应,混水儿直接自作主张,她用大拇指指了指那一面酒墙,坐地起价道。
“那些酒归我了!”
“你能带走只管带走,带不走的可不要强求哦。”
混水儿瞪着鲁青儿,她的眼睛快瞪成斗鸡眼了。可是鲁青儿毫无反应,混水儿知道继续僵持也是枉然,富贵都已经送到手上了岂有不接的道理,于是最后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先把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再缓缓的伸向那两封信,鲁青儿嫌她动作太慢了,冷笑一声直接把信推了出去。
这是横竖不亏的买卖,混水儿哪怕被利用,曹纤与何驰都已经给足了价码,有这封信作保这趟就是纯送的富贵。蜜蜂需要把花粉连同消息带回蜂巢,作为养蜂人的何驰怎么会让蜜蜂空飞一趟,酒坛子只要砸在关中,他就已经达到了目的。
混水儿将两封信递给老叔,汾老叔不忙接,先一拱手向鲁青儿道了一声“先行谢过”,然后才将两封信接下,连同那张货单一起小心翼翼的贴身收好。
蜜蜂已经粘上了花粉,鲁青儿的筷子又动了起来,混水儿也不客气嘴里的鸡腿还没吃完,就盯上盘子里的大猪肘子。
“不管事成与不成,就当这是践行酒了。”
鲁青儿转向汾老叔做请,老叔点头应了,手一揽将还站着看戏的三个跟班叫上了桌。鲁青儿利落的起身,用手指点了一下园中的男佣们,四个陪酒的立刻上桌。泥封的酒坛一个个打开,冲天的酒气弥散在院内,鲁青儿见好就收她顺手提了两只烧鸡和一只烧鸭,避着那浓浓的烈酒味直接溜了出来。
曹纤的计谋至此已经成功了九成,接下来的时间她就要全力备战今年的乌林展览会,琴扬公主的婚礼全程都在京城,这道责任落不到她的肩膀上。
而在此时,何驰一脸阴冷的看着手中的不锈钢小刀,他正在思考如何对待张庸,太后和中山王的态度只是饶他不死便可。可是这个不死的度就很难掌握了,首先张庸的服从性决定了他会吃多少苦头,其次是收容张庸之后何驰面对的外部问题。
一切都遵照何驰的设想推进的话,对受害百姓进行安置、补偿和抚慰,这些流程是标准配置,尽最大可能性进行补救,让张庸从死罪变成死缓。
可是内外多种因素决定了接下来的剧本很可能会出现严重的偏差,比如对百姓进行抚慰时张氏不愿意派出族亲参与整个流程,补偿和安置全是搪塞糊弄之类的破落事。这种事一旦发生了,张庸的命就很难保住,如果到时候被关中王爷们发现可乘之机,煽动百姓向何驰索张庸之命……
“冰锥疗法。”
臭名昭著的“冰锥疗法”,用一根长针从眉下打入前额叶破坏人的脑组织。手术过后张庸必是一个“失神”废人!到时何驰就可以说张庸是被鬼怪夺魂从而变成痴呆。面对这样一个“丢了魂”的废人,何驰就可以引导人们达成一个统一意见,与其让他一死了之倒不如让他活着更加痛苦。如此一来何驰既镇压了民愤,又保住了张庸性命,真可谓一举两得!
“哎!”
何驰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再将手中举起的不锈钢小刀轻轻放下,他暂时卸去心中的愁思,将视野抛向窗外。这是非常之时才会使用的非常手段,如果处理张庸的时候真有额外势力介入弄得局面失控,他才会考虑利用极端手段“控制”张庸。
这种恶魔“疗法”何驰希望它最好永远留在山顶洞人的宇宙空间内不要出来,因为这种手段一旦被人学了去用于作恶,将来必定贻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