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万岁圣驾还朝！万岁，万岁，万万岁！”
午门前百官相迎，龙辇向着午门缓缓驶来，前后四阵人马随驾而行。省亲结束了，龙辇入京还朝已经过了午时，本来今天迎回龙辇以后百官就可以回去各干各事了。可是眼下有特殊外交事件刷新，大行皇帝不得不强撑着这一身累赘努力一把，下车之后他没有片刻停歇径直踏上了天机殿。
两刻后百官呼啦啦进殿，呼啦啦跪呼万岁，因为东罗马的密使偷过潼关，天机殿中开启了下午朝会。
“宣东罗马阿杜觐见！”
天子单开一次朝会，就为了处置一个外邦使者，陆欢虽然心中诸多不满，但是碍于陆东淼的三寸不烂之舌，他才硬拖着陆罡跟随百官上朝站场子。于是在这个短小的朝会上，陆欢、陆罡和陆东淼成为唯三捧场的皇亲王爷。
“东罗马禁卫军军士阿杜，拜见昭国大皇帝。”
阿图卡亚一如既往负责翻译，他面前的来者明显没有罗马血统，东罗马除了一部分纯血王室成员以外，其他大部分的中低级军官都已经与亚美尼亚人、斯基泰人、埃及人通婚。东罗马皇帝奥古斯都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在地中海东岸招抚了很多异族贵族，虽然阿图卡亚早已听说有许多波斯人被吸收进了皇室禁卫军，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终于眼见为实。
“朕在潼关设有禁足禁令，外邦来客非传召、非持有通关文牒者、非有特使令牌者，敢有擅自越关者必将严惩！”
阿杜低低的垂着头，几息之后才向阿图卡亚低声说道。
“请昭国大皇帝恕罪，我擅越潼关实乃情非得已。西罗马……”
阿图卡亚的翻译声停顿了，他满脸的黑线盯着脸都不敢抬高半寸的阿杜，心中只想不愧是东罗马禁卫军里出来的探子，就这等吹阴风、点鬼火的本事可谓一流。
“阿图卡亚，朕问你他说了什么？”
阿图卡亚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对着大行皇帝回话道。
“他说西罗马已经派出使臣先来一步，想必他们一定会把我们贬得一无是处。更何况东西罗马现在处于战时，他说我阿图卡亚或许等着提他的脑袋回去邀功请赏呢！”
朝官之中起了骚动，这样的离间小计实在上不得台面。大行皇帝也看出来了，这就是一个东罗马帝国的探子，八成是因为西罗马帝国的庞培占了先机，他们实在坐不住了才冒险越过潼关来。
“孔秀何在？”
魏炅出列，回道。
“启禀万岁，孔秀正在书局编纂稿件。”
“传他上殿。”
“是！”
魏炅瞪了跪在御前的阿杜一眼，怒气冲冲甩袖而去。
阿图卡亚是个斯文人，但今天这个阿杜竟然公然质疑他的人品，这显然把他激怒了，趁着这时他矮下身去对着一动不动的阿杜说道。
“这里不是任人吵闹的议会，我劝你谨言慎行！”
阿杜保持着姿势不动，用沉闷的语气回击道。
“如果您站在吾皇的王庭之中，我的刀锋愿为您所用，只可惜您不站在我们这一边。”
“你们口口声声说罗马元老院是泼妇骂街，在我看来你们和他们不过是一丘之貉！”
阿图卡亚充满怒气的喷出了这句话，带着滚滚怒火走回到了臣子的队列之中。
大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孔秀应召上殿，具体细节魏炅已经和他说了一遍。故而孔秀上殿向天子见礼之后，直接甩了一句话给阿杜。
“国家邦交不容儿戏，千万不要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这位大学者应该知道我们和西罗马的关系。”
孔秀以流利的拉丁语做出回应。
“我们的皇上对你们的战争没有兴趣，他也没有对你们任何一方产生成见。如果你一门心思只为离间而来，我劝你最好回去找个能登大雅之堂的人来取代你，以免真的落下成见悔之晚矣。”
阿杜心中盘算了一番，他发现自己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于是低声应道。
“那就有劳您了。”
“请说吧。”
孔秀取代了阿图卡亚，现在天机殿上的气氛已经缓和了不少。阿杜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将东罗马四面遭遇入侵的战事说了一遍，并把庞培等人勾结尤金穿越大马士革的事如实以告。
“请大皇帝原谅我之前的胡言乱语，庞培等人和尤金有所勾连，正是尤金这个家伙鼓动百乘帝国北上袭击丝路。吾皇也因为他的两面三刀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因此我们不得不谨慎对待，我们必须盯紧和尤金有关联的每一个人。哪怕因此粉身碎骨，这也是我等的职责所在。”
“这就是你们越过潼关的理由？”
“正是！我是禁卫军，是吾皇的亲卫，盯紧对吾皇有威胁之人是我的天职。而且吾皇赐予我临机决断的权力，关键时刻我都可以代替吾皇与他国君主进行交涉。反倒是庞培，他只是一艘战舰的指挥官，无论是西罗马的帝皇还是元老院都没有赋予过他权力。他的顶头上司只是一个军队统帅，他的承诺没有任何效力，他更没有资格成为您面前的特使。”
大行皇帝冷笑一声，冷声道。
“有没有资格不由你说了算！”
“是！请饶恕我的僭越。”
现在东西罗马都有人在昭国境内，而且综合阿图卡亚和孔秀的见闻，大行皇帝对西方复杂形势的认识又上升了一个高度。什么两国两帝，什么国中之国，还有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元老院等等。不过综合以上所有信息，大行皇帝反而对尤金这个家伙有了兴趣，如果算上庞培等人东来的事件，这个尤金已经以一己之力撬动了三个帝国。
“朕问你。尤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在你们的国内做了什么事？”
“尤金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他不知从何处发掘了大量的黄金，轻易就控制了尼罗河沿岸的市场，拥有百万臣民的法老王早已是他操纵之下的傀儡。他还瞒天过海把武器卖给蛮族，让蛮族在北方边疆袭扰我国的边陲。有一段时间他控制了我国内的铁和铜，甚至以此为要挟想要吾皇提前退位。”
这样的描述怎么和吕不韦有些类似，吕不韦扶起了一个灭六国的秦始皇，但是这个尤金显然没有什么征服天下的气魄。
尤素曾经在兵部和孔秀、阿图卡亚一起推演过，若尤金将百乘帝国的兵力沿着新月沃土全部调往西方，那么占领大马士革联合他在埃及的影响力调动后勤，尤金完全有能力和东罗马分庭抗礼。自从孔秀东归，阿图卡亚登朝，大行皇帝的眼界早就打开了，东西方的舆图逐渐完整。只可惜现在没有东西一带一路，更没有什么高速铁路，大行皇帝也只能以沙盘推演过过嘴瘾了。
尤金没有那种吞天食地的气魄，纵使他能调动十几万人发动远征，那也只是用金钱给百乘贵族打了一剂强心针。他惯性的向着一个短期内就能够获得巨大利益的目标前进，势力铺展的再大却无通盘周密的计划，终究只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朕想要向东罗马帝国讨一样东西。”
“请大皇帝示下，阿杜可以代吾皇应下承诺。”
“尤金欲叩昭国门户，幸我昭国将士用命，死战若羌阻其野心。东罗马如能取其首级献来，汝等越潼关之罪朕可既往不咎。”
阿杜的心中此刻已经欣喜若狂，起初他担心尤金已经与昭国搭上了线，丝路畅通是东罗马保持军事强权的底气所在，它犹如龙之逆鳞触之必怒！其实尤金袭击若羌的计划并非欠缺思量，如果百乘帝国在若羌扎下根基，东罗马的贸易系统必将受到重创。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计谋，这是尤金落定的窃国计划。如此贸易封锁治下，不出三年东罗马帝国必然因为财政问题分崩离析，大马士革也将被尤金顺势收入囊中。
“尤素！”
尤素出列应声，只等大行皇帝降下发落。
“朕命你去信长安，命夏侯珏点一支百人精锐随时待发。”
“微臣领旨！”
“魏炅！朕命你们礼部点选一人，年后持节出使东罗马！”
“臣领旨！”
一武一文两人领旨退下，大行皇帝的目光回正落在了阿杜身上。尤金驱使百乘帝国叩若羌，他截断的岂是东罗马帝国的生命线，昭国的货物照样要仰赖丝绸之路西运，大行皇帝自始至终也在担心着，东罗马是不是与尤金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阿杜偷越潼关越的真是时候，现在误会解开了，两个帝国似乎拥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若羌城和孔雀海的账该清算清算了，俗话说的好冤有头债有主，点选精锐的事交给夏侯珏去做，想必他一定会选出最得用的一百人。
“你的名字叫阿杜对吧。”
“回昭国大皇帝，是叫阿杜。”
“朕派使者出使东罗马帝国，你是否可以替你的皇保证我方使者的安全？”
“阿杜可以保证！大皇帝是吾皇的朋友，尤金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会和大皇帝一起守护丝路的安全！我阿杜用鲜血立誓，我一定会把大皇帝派遣的使者顺利送到君士坦丁！”
大行皇帝点了点头，脸上却无半寸表情变化，这虽然是一次试验，但是是一次值得去冒险的实验。西方投来了无数小石子探路，昭国有必要做出一些回应，哪怕是时间跨度漫长的回音式外交，也有它的必要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