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飞书发到襄阳,士兵们将气囊收好秘密送入了新曹庄的仓库之中,琴扬看着楼下忙碌的兵丁就知道天子一定来了要紧事。只可惜她现在无法化作白鸟出去探查,要说原因的话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红楼顶端的小阁成了幼儿园,精致的毛皮地毯铺在地上,以河焕春为首的一众熊孩子尽情的追逐嬉闹。一群太监负责他们的安全,只等他们发泄完精力就送到三楼去休息。
本来想着把孩子护在身边就是扼住了何驰的咽喉,但是琴扬显然低估了这些孩子的闯祸手段。
刘国勋自然是又一次脚底抹油从工作岗位上溜了出去。迎亲的队伍按照既定的行程北上,他们明天就将抵达长沙城,刘国勋在半路上搞“劫道”,可见他揣的事十分要紧连一天时间都等不及。
“刘国勋,要不我配个传令兵给你吧,也好让他专职给你跑腿传消息。你总这样把工作撂下就是一跑了之,以后我要造大桥的时候,是不是还要准备戴一副手铐脚镣,把你牢牢看死在工地才行啊?”
“何工息怒,不要万分紧急我也不会这么急着找您,此乃是国之大事。”
“所以,又是什么大事?”
“何工你教导的那些工匠都只学了个二把刀……”
何驰两眼一瞪,抢了刘国勋的话说。
“二把刀就对了!才跟我学了几天,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们城头上一天天交头接耳,催催催催……天天催火炮的进度,工匠们也是一个心无旁骛,就知道一味的埋头赶工。”
“何工息怒!息怒!”
“细碎的技艺我没教吗?就那切削液怎么做,我至少说过三回,结果他们眼睛都盯着大炮,哪一个上心学过。现在好了工坊都被拆了,他们也还朝了,搞不定了出了事方才知道要找回来了。却不知道我在乌林天天给他们擦屁股,那些细小的工作是我不教吗,明明他们没有带眼睛学啊。”
也许是真没带眼睛学,也许是因为那群工匠已经思维固化了,根本不会统筹配合,学到的“手艺”只是一门手艺,细小处没有大工匠坐镇就不懂得衔接。
何驰把各项工作拆解,以期实现流水作业的效果,不过流水工段之间需要一个通晓之人压阵,他就是整个流水线的大脑,负责统揽全局维持产线稳定。其实这一点是何驰的失算,他的做法太超前了,按照正常发展流程,他应该先带一批能各自独立生产火枪的工匠,然后再让这些工匠将生产火枪的步骤拆解整合,变成可以流动化的流水线。
可是单带徒弟也会出现问题,何驰开流水线生产可以让产品迅速实现制式化,子弹和枪管只要按照统一的规格生产,就能在每一把枪械上通用,这些东西毕竟不是生产弩矢,子弹重一毫,枪管小一丝都有可能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况且一共就一套工具,如果不拆分细化工作,总不能大家都卡在钻机前排队吧。
“何工说的不错,大家的确试做了几种切削液,但是谁都不敢担保自己做的东西没错。故而就……”
“然后呢?”
“然后钻头也就这么一套,现在钻头碎了枪管的生产也就停了。”
“现在一共生产了多少?”
刘国勋思虑两息,这事天子有示下不需要瞒着何驰,于是直接回答道。
“抬枪一百七十杆,骑枪六十杆。青铜五十斤小炮二十门,二百五十斤青铜炮十八门,然后还有两门超过三百斤的,最后就是何工督造的那两门大炮。”
“……”
何驰着实有些始料未及,这火器才登场多久,天子手下已经拉出了这么多装备,火炮更是有大有小,可以相互协作成为各自的火力补盲!罗马那边还在玩短剑,阿兹特克还在玩黑曜石,这些装备配合上枪、盾、弓、弩和铁架子车,上了平原战场这样的远近火力搭配起来几无敌手,至于说攻城拔寨那更是信手拈来。
“万岁知不知道,他手里的玩意儿已经很多了。”
“万岁预计比武大会之后,将一部分火器将用于外销之用。如果不外销的话,钨金钱就……”
难死打工人的是房贷车贷,难死何驰的就是那该死的钨金钱,明知道天子不会轻易外销火器,但是何驰不敢就地躺平和天子对赌。火器贸易作为诱饵不能一直挂着,该落地就要落地,否则钨金钱的价值必定会迎来又一次雪崩。
“就算要新做钻头,也要等我到了京城才行,乌林都被拆成那副鬼样子了,难道你要我用锤子给你锤一个钻头出来?”
“这是自然,只要您答应了便好。”
看着刘国勋眉开眼笑,何驰就算到此人就是被大行皇帝安排来探口风的,现在何驰还在路上不可能就地直接变几个钻头出来。无非就是因为拆了乌林工坊,怕何驰心生报复,想趁着陆记还在来个软求饶、硬施压。咱们这个万岁心机不可谓不深,就是行动起来总欠着思量,经常干一些需要吃后悔药的事。
“我还没答应!我有一个问题需要劳驾万岁做出解答。”
“何工请说。”
何驰坏笑,脑子里一个坏主意早就酝酿了许久,他在别人眼中是个疯子,那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我想知道玉玺是什么味道!”
“啊!这玉玺还能有味道?”
“我说老刘你就不好奇吗?我从很久以前一直在想,玉玺它究竟是什么味道的。”
“此事我还真没想过,玉石它还能有味道吗?”
何驰闭嘴不语只一味的点头,刘国勋见何驰并非开玩笑,也只能把这个问题暂时揣在心中。
这个古怪的问题看似简单,但它可一点都不简单,你可以把它想象成最基础的博弈论,它是一道很难被证伪、又很难被证实的难题。您不是要搞军火外销吗?那么这玉玺究竟又是什么味道?这个问题只有握着玉玺的人才会想清楚!反正现在钻床趴窝了,工匠们开启集体休假,这个难题正好让天子开动开动脑子,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别在折腾那些可怜的煤炭和铁材了。
“妹夫!”
稀奇!这个称呼还真是新鲜,陆麓明知道何驰在与刘国勋谈事,他依旧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何驰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了不妙,立刻起身问道。
“姐夫何事?”
陆麓抿了一下嘴,才拿住语言开口道。
“你欠在江陵的情债找上门来了,你可千万小心点,等等万一……”
不需要等了,何驰看到两个方框出现在陆麓身后,李婉儿和李铮赶来来兴师问罪了。江陵的情债那不就是王紫嫣吗,这小妮子不好好在江陵盘账,她跑到长沙境内来干什么!
“民女王紫嫣见过中山王,叩问王爷金安。”
“本王身体很好,王家小姐有心了,你来就来还带着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免礼免礼!”
王紫嫣有心来堵何驰,不过前厅有陆记挡着,这一面恐怕难见,但是小妮子丝毫不慌,何驰根基在江夏和襄阳,这就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今她借着来长沙找沈传文做生意的借口南下,来日就不能借着去找曹纤做生意的借口去襄阳吗?
彩蝶和彩霞在前厅奉茶,王紫嫣眼中闪烁着妒火,将这两个宫里出来的姐姐好一番打量。那两人自然是有分寸的,眼前就是陆记,她们哪怕知道来者不善也不可能当场发作,端上茶水后二彩就屈身退了出来。
“这何大人欠的债可真是不少。”
彩霞轻轻抱怨了一句,彩蝶远远看着后客厅。刘国勋已经被赶到了门外,至于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自是无权去过问的。
东边风来,西方雨。人间冷暖,难相通。
御马监的小太监今天收到了两张比赛须知,就在金晏去打晚饭的时候,小太监随手就把那两张纸甩给了金晏。看着手中两张轻飘飘的纸,金晏脸上绽出笑容,他一边道谢一边将比赛须知收好,再端起两碗咸菜饭一路小跑来到了马棚旁的一间小屋内。
“起来吃饭了,今天吃咸菜饭。”
躺在干草铺上的韩义费力的支撑起上身,他用筷子扒开咸菜,就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毕竟是马夫的饭食,哪里比得上何府后门的剩饭,那从元春手里接下的碗里有荤有素,搭配合理不说饭里更是没有半星沙子。
“好重的粗盐味。”
“真不知道你是哪里出来的大户人家,就算是马夫吃的饭,这也是宫里马夫吃的饭。你总不至于想和那些西域和匈奴来的马奴凑一桌吧。”
之前韩义有金脉的秘密傍身,虽然做了假籍身份上是个问题,但是这些年可都是仗着金粒子锦衣玉食。在书院之中人人都认为他出生名门,花起钱来虽然抠抠索索的,但是衣服和饭食却是一点不差。
想着书院里和新兵营里的美味饭食,再看看面前的咸菜饭,几天时间落差竟然如此巨大。韩义一声叹息,只道形势比人强,哪怕为了自己的身体和伤势也必须埋头吃下去,于是他硬着头皮把饭扒拉进嘴里,正当他鼓着腮帮细嚼慢咽的时候,金晏从袖子里抽出了两张纸。
“这是比武大会的比赛须知……”
韩义两眼一瞪,筷子往床上一丢,整个人滚下床来直接扑到金晏面前,抢过一张比赛须知的他借着小间内唯一一盏油灯细细看着,随着韩义的目光逐行移动,他脸上露出了夸张的笑容。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我韩义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喂!悠着点,别把油灯打翻了。”
金晏的一声吆喝似乎打开了韩义的思维,只见他转过身来牢牢的盯住了金晏的饭碗。
“苗胜可真没说错!你还真打算把我当成垫脚石啊!”
“我是那样的人吗?”
金晏把碗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点头道。
“就你那双眼睛就挺像的。”
韩义并不想抢金晏的饭食,他试着使唤了一下琵琶骨,但奈何背上的伤口还是抽疼,于是只能抖了抖肩膀放松下来。
“我们还有机会翻身,你要不要搭伙和我一起干!”
背上的伤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所以现在韩义必须找到一个盟友。眼下比赛须知有两张,这是天子埋下的暗旨,这两张比赛须知就是入门券,只要熟悉了规则或许就有机会上场一试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