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将、相。
这四个简简单单的字承载了无数人对于封建王朝的幻想,说它简单的确简单不过是四个汉字而已,说它不简单那真有万千的学问在里面。一字便是一个人的一生,任何两字随意组合在一起就是一方惊世伟业,三字在握可问鼎之轻重。能够把这四个字攒起来的人,他必将是一个王朝的开创者。
每个王朝自诞生起都带着隐性疾病,昭国也不例外,这个由天机大帝创立的国家依靠着天下三分分而治之的开国策略走到现在。那么今天之后呢?祖宗之法已经快走到头了,无论是关中还是中原,都已经到了“分治”的尽头。
要么国家孕育出新的王侯将相。要么新的王侯将相孕育出新的国家。前者是中兴之治,后者是新的王朝、新的历史。
黄河已经冻成了一块泥色的平面,在它的北岸有百来个裹着厚实皮裘的人正在整理麻绳,驴车给他们运来了工具,几匹快马来了又去、去了又回,很快另一个百人队也出现在了视野中。每个百人队相距三百步远,他们进退有序每一组人分工明确,有专门负责缕麻绳的,有专门负责工具的,有专门负责给人鞋子上绑草绳的。
北风呼呼的吹着,直到第一个人踏上了冰面,绑在鞋底的草绳可以避免打滑,系在腰间的麻绳成了简易的测量工具和安全带,一个又一个连成串的工人走上冰面,他们手中拿着粗糙的铁锥从黄河北岸走来。
黄河之水还在冰面下流淌,工人们已经到了半渡的位置上,随着第一根冰锥凿下,一场战争已经开始。
人类往往痛恨原始,但人类最是痴迷于原始,王侯将相的等级制度非常原始,它们不过是部落整体中头领、巫师、战士的进化版。恋幼似乎是人类的天性,这不仅仅指向那一类特殊癖好,童年的一次偶尔的发现、一次探索、一次惊喜,很可能会让你迷恋一生。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自动武器已经泛滥的二十一世纪,还有人喜欢用杠杆霰弹枪的缘故吧。”
杠杆作为人类最原始的借力手段,它总带着一丝魔性,或许正是通过它的力转化,人类才理解什么叫做以小博大。
何驰如今是彻底和霰弹枪杆上了,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如果要在一个接近零科技的时代,生产一种可以让大众迅速上手的热武器,那么毫无疑问中折式霰弹枪应该是技术难度最低的枪种,甚至它比某些娇贵的前装滑膛枪更加耐造。它的结构只是一根枪管,在无底火的时代或者紧要时你甚至可以省去扳机这个击发装置,只需要一根足够结实的枪管和黑火药,它就可以把你手边的任何东西发射出去。
把霰弹枪上升成连发武器,那么毫无疑问就是泵动式和杠杆式,两种霰弹枪都是无比惊艳的存在。泵动式霰弹枪就不需要介绍了,它们家族里最出名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雷明顿堑壕清扫器。杠杆式霰弹枪中也有非常出名的,比如骑着摩托的终结者单手换弹的那一把。
于是回到咱们的零科技时代,何驰的可选项十分有限,有限到他几乎无法搞定一把泵动式霰弹枪。因为一杆枪上每多出一个可动部件,就要耗费几天甚至十几天的时间去打磨,其中包括且不限于在枪管上铣、削之类的精细操作。
不过无论何驰花了多大代价,这些付出绝对是值得的,放到国际市场上这样先进的武器绝对有人买单。这里公元前的世界,热武器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真正的顶奢级存在,昭国所拥有的每一把枪械都可谓独一无二!只要大行皇帝开口报价,一大票人排着队等着购入,更不用说一把可以连续射击的武器。
打磨声不断从房间里传出,何驰身边是堆满桌子的零件,刘国勋在门外扒着窗户缝隙往里面偷窥,李婉儿则在灯塔上拿着望远镜眺望长江。每个人都在忙着,每个人都不得空闲!
御花园中的好戏还没有开场,女孩儿们吃着茶品着茶点,四下响起蛋卷那翠翠的“咔嚓”声,一阵阵甜腻的奶香味冲入口鼻。
太后轻声的一个个问着名字,她坐在一圈人之中,像一个大家长一样。本来僵住的气氛在这一声声询问中渐渐化开了,好多女孩儿脸上都露出了笑意。当然也有几个憋着天性,只露着微微浅笑的人,连郭子莲和杨平玉都能一眼看出这里面的层次,有些人是奉命进宫陪太后听戏,有些人则是带着目的来的。
戏班的后台设在一座假山后面,两面皆有帷布挡着,一面开口站着四个太监再加两个宿将。不到开戏的时侯,一群人都只能在后台待旨。
不多久团圆来了,四个太监分开两边,他阔步走到后台,跟着他进来的是三座黄灿灿的金山。
“时侯差不多了,你们是头一遭在御花园里唱戏的戏班,这是天大的福缘、天大的恩赐。我话也不多,太后说了上午是武戏,从二马围李家镇开始唱到哀牢山。赏钱就在这里,能不能打出风采就看你们的本事了,是带着金子回家光宗耀祖,还是……”
一众人脑袋底底的大气都不敢喘,管理戏班的班头最为紧张,他作揖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团圆凑到他面前,用最细微的声音说道。
“上午武戏,下午文戏。可不要让太后久等了。”
“尊……太后懿旨。”
团圆阔步走了,后台顿时忙碌起来,这京城之戏属于刚刚诞生的状态,远没有后来的职责分工。妆造也是没个统一的标准,唱腔五花八门不说,怎么演都没个准确的定数,有照着书念摆摆架势的假戏,有精致一些拿着木刀比划两下的唱戏,还有带着真功夫登台的。只说郭子莲和杨平玉凭借瞎琢磨就能写出一本戏词,就知道这个时代的戏有多么草率了。
“打吧!”
“那就打!一定要真打起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三座金山落在后台,众人都是摩拳擦掌。无数炙热的目光盯着班头,所有人都在等他拿主意,纵使是木刀木剑打起来也有个不防的时侯。
“那就真打!打坏了也就我们几个,下午文戏便宜,只需要六七个人就能出了!”
班头一咬牙一跺脚,走向站岗的太监提了一个要求,一个太监退去不多时便跑了回来,点头应了之后向班头回报。
“打就给我真打,都给我出十二分的力气!能不能功成名就,就看这一回能不能打出名堂来了!”
班头气宇轩昂,一众人七手八脚的准备装扮,只等小锣“铛铛”一响,四个“马匪”扛着一根粗大的门栓来到了戏台下。
噗通一声,一根锥子凿穿了冰面,凿冰的人没来得及握住,他的双手早已经没了知觉,冰锥一下子蹿入冰窟窿沉入了浑浊的黄河水中。
今年北风来得极早,黄河封冻的也早,几天时间就已经冰冻三尺坚实无比,其之上可通车马。但是再坚实的冰也耐不住那一道道裂痕侵蚀,与一声声“噗通”对应的是一个个被凿穿的洞眼,有力士扛起铁锤沿着孔洞四周的裂痕开始敲砸,再过不久这些细微的裂痕就将逐渐扩大最后连成一片。
“马来了!一队骑马的过来了!”
一个斥侯从黄河南岸奔来,他小心翼翼的驱使马儿踏上已经封冻的河面,一步步往黄河北岸小心翼翼的走来。工人们加快了速度,只要撬动这一整块冰面就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水流冲击冰撞冰、冰挤冰就会形成冰灾。冰灾冲毁堤坝之事古已有之,那既然有不测的冰灾,人为生成一场冰灾又有何不可呢!更不用说黄河之水一旦开始流动就恢复了它天堑的属性,直到它再次封冻之前,河北会发生什么事那可就是山高皇帝远了!
冰面实在坚实,一个工人因为紧张眼睛没找准点位,锥子戳歪进而脱手滚在冰面上,他膝行去捡锥子却发现那根锥子因为震动越滚越远。天边仿佛有万马奔腾,整个黄河冰面都在颤抖。
“快戳,快点!马上了河面也跑不快!快给我戳!”
监工大声疾呼,铁锤和锥子齐齐上阵,冰面已经发出了可怖的“吱嘎”脆响。河对岸的河堤上已经涌上了十数匹骏马,来者不急着踏上冰面,他们也是有备而来,所有人下马步行,靴子上也都绑着草绳!
“抄家伙和他们干了!”
眼看来者人数上并不占优,监工抽出车上的刀枪准备战斗,后续三百人迅速武装起来,一南一北两支队伍都踏着坚冰朝着河道的中心点前进。
“排开阵型!”
从南边来的四十人并无厚实的甲胄,他们人数太少了,只能列出一条简单的横阵,北方一阵持刀持枪依次交错,就人数而言北面不仅有三百人还有千名凿冰的劳工,对面四十人要在冰面上一个一个去搏杀根本做不到。
“快戳!快戳!他们过不来!后面拿弓箭的赶快过来,给我射死他们!”
监工看到南边的队伍停住了,便有恃无恐的回身催促。
然而就在下一息,一排惊雷打碎了他的妄想。监工面前的一排人齐齐整整的倒下,刀枪随之滚了一地,一股股鲜血从他们的身体中涌出,第二轮枪响过后更多的人倒了下去。
四十人的队伍是火器营中装备最为精良的先锋,他们手中的中折式霰弹枪以四息一弹的速度收割着生命。越来越多的人倒在黄河的冰面上,他们的血液顺着冰面的裂隙流入那些被戳出来的圆孔然后慢慢凝结,从空中俯瞰黄河已经生出了血肉,它仿佛已经获得了生命。
“小小马匪休要放肆!俺来也!”
武生翻身一蹬四名马贼抬起的门栓,那沉重的门栓往后滚去,两三下就砸入御花园的荷花池中,打穿了薄冰渐起水花一片。
“好!”
太后缓缓赞了一个好,伴着她的姑娘们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现场表演,纷纷应和着鼓起掌来。
“杀进庄去!娶了那婆娘!小的们随我杀!!!”
马葱和马桂凶神恶煞的挥舞着木刀,一众马匪蜂拥而至,木刀木枪对在一起,舞台上刹那间木屑横飞。一阵阵叫好声让演员肾上腺素爆增,一场结束身上好几处摔打的青紫色,他们竟然无一察觉。
“轻炮过河!”
“推!!!”
冰面之上迎来了一辆辆载着轻便的铜炮的小车,肩扛抬枪的士兵两人一组十人一队紧随其后。黄河北岸的板车上已经横满了尸体,四十名先锋指挥着投降的民夫为后来的部队清出了一条道路。此非恩怨却超越恩怨,天下三分之计到此为止应该有新的篇章,河北旧族如果无法成为新时代的一部分,那么他们就只有毁灭一途!
“她练了多少发子弹?”
“回大单于,这贱婢浪费了足足二十三响子弹。”
靶场上的木靶上落着一枚子弹,它嵌在了八环的位置上,冒顿看着阿骨的训练成果不做评价,指了指那名女马奴手中的单管喷子说道。
“它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