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枪四十杆,抬枪一百挺,五十斤青铜小炮十门,二百五十斤青铜炮两门。
“够吗?”
大行皇帝心中细数着派出去的家当,先是黄河封冻,再有上林苑大火,火药的生产已经因为物料的缺乏和安全问题停滞下来,这支七百人的火炮营携弹量有限,骑枪组应该是最先接敌的,可是他们手中只有人均三十响的铅弹。
这第一枪要是打不响,昭国的未来会走向何方呢?
太后有太后的戏台,天子也有专属于天子的戏台。
大行皇帝走到台阶前昂起头看向面前的高台顶端,这里是为了比武大会准备的沙场,而在沙场之上立着九五之数的高台。九层高台每层九阶,一共八十一阶,最顶端高约九丈,明天比武大会的时候天子就会坐在高台之上观看这场比赛。
这大概就是天子脑补出来的半圆形竞技场吧,围绕着高台两侧有两条带着弧度的观众席位。鸟瞰这片沙场,高台连着观众席如同一条玉带系在大地之上。切凿好的坚硬白石与水泥为伴,工匠们只用了三个月时间就完成了这座比武大会专用的会场。
八十一级台阶走完,天子已经屹立在了高台之上。在下方看时只觉高台顶端狭小,整个建筑头重脚轻仿佛随时会迎风而倒一般。但是当天子来到高台的顶端,他才看到真正的天高地阔,整个高台仿佛已经是天空的一部分,脚下兵卒齐齐缩去了四尺身材。
“啊啊啊啊啊啊!!!!!!!”
站在高台顶端的大行皇帝突然大喝起来,跟在他身侧的李福有些手足无措,一声喊完后大行皇帝阔步走到高台边缘,再次放声大喊!天高地阔、虎啸龙吟,一种最原始的冲动涌在他的心中,这种感觉与搭乘浮舟时的感受截然不同,这是真正的脚踏实地,这是真正的傲立云端。
“商纣王之鹿台不过尔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行皇帝的声音被半弧形的围墙挡了回来,他的声波不停在沙场之中回荡,高台之下兵卒们已经被这噪音震得耳鸣了。
“嘘!哀劳贼子多狡诈,且跟我悄悄进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上午的武戏真叫一个精彩绝伦,滚入荷花池的门栓、劈碎的木刀、捅坏的木枪,舞台之上甚至还留着几处血渍。唱戏的一场接一场的演着,太监们只是在走过场的时候草草清理一下,锣鼓只停了不到一炷香,又要“铛铛”开场了。
姑娘们都知道接下来的戏,大破六象连环阵杀进哀劳王宫,何驰如剜心利刃一般扎入哀劳的心脏,讨得玉佛得胜而还!
何驰的打磨工件之路还很漫长,这个年代也没什么正经的钢锉和冲压设备,就算之前有替代品,那也已经被天子收到京城去了。他只有用锤子和锥子一点点的去修,用细条磨石一点点的去磨,直到两个部件能完美贴合。
“耳朵好疼!”
磨铁的声响已经让何驰的耳朵高呼“罢工”,他适时的放下磨石打了个哈欠,然后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
“怎么中山王还没到啊!”
刘国勋连忙从窗口挪了过来,何驰冲他淡淡的一笑,他却急切的向何驰讨东西。
“何工,您答应给中山王的子弹已经有了。”
“对啊!老刘你不好好看着那些子弹,跑来扒我窗户干什么?”
“您答应给我的……钻头,就是钻枪管的钻头。”
何驰皱眉假装思考几息,然后一拍脑门吐了一声“哎呀”,刘国勋只见他猛的转身回去从桌子上的一堆零件里捡起一个钻头然后来到了门口。
“钻头已经给你了,可不要再打扰我喽。”
刘国勋看着那钻头到手喜上眉梢,他正要转身回去让工人们准备飞书的时候,却又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回来,却见何驰一脸鄙夷的看着他。
“何工你别恼!这钻头可不白要,我必定奏于天子……”
何驰一拍刘国勋的肩膀,打断了他的套话。
“老刘你千万别去触天子的霉头,眼看他的妹妹就要被我拐走了,你这个时候去替我讨赏必得不到好脸色。再说赏赐这种东西,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何工此言差矣,为国尽忠臣之道也,论功行赏君之道也,何工您也要适时开口给万岁一个机会。”
何驰哈哈笑着,想这刘国勋真是进步神速,都已经学会了好多劝谏之词。诚然只要何驰把脑袋低下去,在此去旧纳新的冬春更替之时,何愁不能成为一方新主!
可是!何驰不是求官之人,若以不忘初心论,何驰的本色应该是庐江水匪!
“老刘你误会了,我不是说天子不会赏赐。只是对我来说,赏赐亦或是官爵都无关紧要,我自始至终都不是官,我何驰从来都是匪类,天子赏的东西未必就是我要的!”
“可是您……”
何驰诡笑着,露出了奸猾的表情,凑近刘国勋耳边说。
“不就是被中山王招安了嘛!那太湖盐匪还来回闹呢,闹一回招安一回,招安一回再闹一回。匪自有匪的路子,你就不用替我担心了!我还能做赔本买卖吗?回去好好经营天策工坊,也算我没白教你们!说不定下次招安就在明天,我招安之后非但无过,还能趁机教你更多东西呢!”
赏赐多难听,招安多顺耳!当土匪就应该有土匪的样子,谷雨的时候被迫开城投降,现在何驰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既然还没死那就要尽情的去作死,和天子对赌,没有通天胆气哪来的产量,没有梭哈的勇气哪里来的平顶山煤矿!
“何工!我老刘临走前还想求教一二!”
“不教不教,等招安之后再来找我。”
“就求一个点子,就一个!”
何驰拗不过刘国勋,他站稳之后刘国勋松开了手,只问。
“那种骑枪,一次打一响。”
“那你是想一次打两响喽?”
“那自然是多多益善呀!”
何驰点头微笑,伸出双手比划道。
“一根管子打一响,如果是两根管子是不是就能打两响?”
刘国勋脑子一抽,大脑之中一种类似思维开关的东西被轻轻拨动。一根枪管打一颗子弹,那么两根枪管就可以打两颗子弹,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那何工……”
“用两个扳机啊。”
“妙啊!!!茅塞顿开啊!!!”
“走好不送!路上飞慢点,小心别栽到武当山里去。”
刘国勋先一揖做谢,再一揖辞别,出了门又是回身一揖,这样三步三谢实在太夸张了,弄得何驰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送走了刘国勋算是为杠杆式霰弹枪的诞生铺平了道路,何驰转身回屋仔细的将每一扇门每一扇窗都锁住,然后他来到工作台前将已经加工的七不离八的零件组装在了一起。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咔嚓”声,由杠杆连动上膛的霰弹枪后部枪体宣告完成了!
核心部件一旦搞定,剩下的步骤也就简单了,大体上就是对杠杆连动装置行程的调节。哀劳王宫的大门近在眼前,何驰只差这最后的临门一脚了。
邯郸城外那些四处乱窜的民夫突然之间销声匿迹了,乌罗虽然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但是城外再怎么闹腾,阴谋的目标从未改变!太子就是他们的最终目标,城外的一切全都是烟雾弹,只要乌罗不动如山就已经占了先机。
大雪将至一旦出城再想回来可就难了,大不了打守城战和他们耗!邯郸城内储备充足,而且看守粮仓的人都是乌罗亲自挑选的亲信,如今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固守城池以逸待劳乃是上策。更不用说天气放晴之后还会有浮舟赶来支援,在多重因素的叠加之下,敌人若不求速胜那就是一个必败的结局。
武敢当回到刚才冲散民夫的地方,这一圈走完他就要回营换班了。正当武敢当驱马回营时,远处的大路上一架四乘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左右各有三名持棍骑勇守护,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在下楚绥,奉我家主公之命,将万亩田册限于太子殿下!”
“汝乃何人,是何官职!”
武敢当横枪挡路,车驾停稳之后车帘被车夫打开,一穿着儒袍的青年左手抱册、右手按剑正坐于车中。
“无官!”
武敢当怒目一瞪,喝问道。
“无官无爵,何以四乘!”
“此乃兴武帝所赐之车辇!我家主公世代忠烈,戍守河北抵御蛮夷!先帝特此恩赏,出同列侯,行例公卿,汝等小卒岂敢阻拦!”
“那赏的是你家主公,不是你!”
武敢当寸步不让,楚绥按剑正坐岿然不动。何驰就是看上了武敢当这副执拗性子,他这脾气类似陈术,虽没有什么脑子却也不强装有主见,最是当卫兵的好材料!
“我家主公积劳成疾,一入冬便身体抱恙卧病在床!”
楚绥放下剑双手托起田册对着武敢当说道。
“我家主公怕贻误国策,特命我来向太子献田十万亩!主公深明大义,知国以民为本!更曰:皮之不存,毛之焉附。国之不存,何以为家!今献田册在此,请将军过目!”
武敢当看着楚绥递出的田册,正当他举棋不定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武敢当迟迟未归张云便带着本部五十轻骑前来接应。三队人撞在这条小路上,敌暗我明的处境下,楚绥带着田册突然出现让局势变得更加波诡云谲。
“灰烟漫天!六象已乱!此时不动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