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戏台上的戏演得可太真了,铺天盖地的“烟尘”席卷而来,一众哀牢兵在烟尘之中睁不开眼睛。
楚怜生遭了老罪了,她双手叉腰一脸嗔的看着班头,只听那班头左一个姑奶奶,右一个姑奶奶连身赔礼。好不容易挪来的两袋面粉就因为演戏撒了出去,戏台上烟雾腾腾的确有了节目效果,可是却苦了那些搬面粉的人,楚怜生迎面吃了一个逆风,没来得及闭嘴就被迎面打来的面粉呛了一口。
上午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接下来就是进王宫、杀金盾、夺玉佛。在这最后的高潮中,乐师卖足了二十分的力气,哪怕台上一个个都扑成了粉人,表演也未曾中断!
太后喊“好”已经喊累了,这一场戏从最初的门栓砸荷花池开始,一场场一幕幕都是在用命去打、去摔、去滚。太后早已看过瘾了,女孩儿们也已经看得出了神,越到后半段越精彩,以至于好多人端着茶眼睛却盯死在舞台上,一双双眼睛眨都不眨活活的看痴了。
一个马奴,一个几天前还只懂得照料马匹的瘦弱不堪的女马奴!如今已经能独自操作手中的骑枪!这样的转变只用了不到三十响子弹,这种火药武器无论换谁来操作都同样致命,而匈奴别说铸造一门铸铁炮,他们使用的铁锅和铁镐都要通过走私获取!
冒顿站在靶场上,四下皆是硝烟的味道,或许是受了冒顿的启发,其他使团都开始纷纷使用每天定额供给的有限弹药训练随从人员!这些人回国之后就是一个个火器操作手,他们练习得来的宝贵经验将通过言传身教的形式散播出去。
“一共十个弹壳,怎么少了一枚!”
女马奴交还托盘的时候,卫兵一眼扫过发现托盘里只有九枚弹壳,尽管已经射击过的弹壳已经失去了大部分价值,但是负责督守靶场的官员和卫兵们,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将理应留在靶场里的东西带出去。
马奴慌了神,刚才卫兵吼的那一声极为响亮,四下无数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阿骨回身检查靶位,却没有发现那枚弹壳的踪迹。人群之中起了骚动,一个官员从哀牢王丕涂的身边走过,他带着两名卫兵径直来到靶位前,如果那一枚遗失的子弹找不到,冒顿等人大概率是出不去的。
“帮他们仔细找找!”
“别找了!”
冒顿沉沉的一句打断了官员的动作,他伸手指向阿骨背上的骑枪说。
“阿骨,看看枪里面。”
阿骨将枪端住打开枪膛,一枚已经击发过的弹壳正躺在其中,他瞬间抬头带着怒意瞪向那名马奴,因为这最后一枪就是女马奴击发的。
“十响足数了,散了吧。”
看着一众人的视线纷纷散去,冒顿的脸上浮着难掩的失望,阿骨正在对马奴暴力输出,他的喝骂声已经影响到了其他靶位上的人。
“阿骨!走了!”
冒顿带队退出靶场,阿骨心中愤愤不平,女马奴跟在最后。三人来到靶场外,冒顿便挥手召来远处自己的一队亲随,其中四个分给阿骨调度,让他带着这四人去城外的人马市上挑两匹得力的战马。
明天就是比武大会,此刻人马市上一匹上等战马起步就是万贯,冒顿虽然没带多少钱财,但是一两匹战马还是投资的起的。比武大会上的项目共分十科,冒顿知道他不可能全部拿下,所谓术业有专攻,游牧民族的特性决定了冒顿这一行人只能盯着那些需要战马的科目使力!
“奴婢让大单于失望了!”
马奴垂着头,冒顿安排的计划失败了。按照往常奴隶主们的行事风格,轻则一顿毒打,重则性命不保。但是此刻的冒顿无比平静,他放开了心念抛弃了思绪,丢下了身为匈奴领袖的姿态。学着像一个洛阳街市上的百姓一样,牵着战马走入浑浊的街市上。
“都不许骑马,用你们的脚跟着我走。”
“大单于,走太远的话会有尾巴跟上来。”
“那就让他们跟着吧。”
冒顿牵马走在大街上,他与无数洛阳百姓擦肩而过,一个单于、四名匈奴金刀再加一个女马奴,六人六匹马很快就被洛阳城中的人流淹没。
或急或缓,如时光流水,皆不如人愿,皆不随人心!
黄河的冰面上一辆辆载着小炮的马车有惊无险的踏上了北岸,四十名手持骑枪的枪手以五人为一组占据一处高地监视四周。他们最先渡河,只以手中区区四十杆枪,就控制住了这两千步宽的黄河冰场!一千多民夫不敢抬头去看那些黑洞洞的枪口,他们早已经被这可怕的武器吓破了肝胆。
“先锋官徐宁,见过陈将军!冰场已经抢下来了,负隅顽抗者已经尽数伏诛!”
“辛苦了!可有损伤?”
“未有损伤,过河之后都按将军吩咐沿河守护冰场,抬枪营在更高处已经架好枪械封锁道路。还有这千把号民夫,他们受雇于人,末将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先把他们看起来,优先确保所有辎重过河。”
陈术低头看了一眼用血**补起来的冰面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后续还有大炮和辎重要过,这样的冰面恐怕吃不住力道。可是先锋已经过河,这些火枪没了弹药就是根棍子,因为要渡河故而先锋携行的物资极为有限。
陈术刚才一直在后方跟着辎重走,为了那些辎重和两门二百五十斤重的青铜炮,陈术和廖觉可是遭了大罪了。一如何驰所说河南的基建早已经烂透,马踏一遍、人踩一遍、车过一遍,轮到最沉最重的辎重时就是满地的泥浆。纵使陈术总与何驰不对付,但是他是真的怀念江夏的水泥马路,无论春夏秋冬人马车辆都是畅通无阻!
只恨一场大雪迟迟未来,乌云时聚时散,作为补充运力的浮舟一直处于待命状态不敢轻动。浮舟终究是靠着风力移动的原始气球,一旦在大风雪之时顶风迷航,等待它的结局只有船毁人亡。
“我去催辎重!你们速派斥候北上联络乌罗!”
“将军小心!”
徐宁看到陈术脚下的冰面出现了可怖的裂痕,他便大声提醒。但是那细细碎碎的崩裂声已经盖过了他的声音,或许是太阳越走越高让冰面消融了,或许是因为过了马车导致冰面起了暗伤,或许是这些民夫们凿出来的孔洞带起的延迟反应,总而言之伴随着一声脆响一面厚实的冰墙便阻挡在了陈术面前。拉回马头,陈术及时跃马上了河堤,黄河水从那些民夫凿出的小孔中伴着血水喷涌而出,巨大的冰块相互挤压相互碰撞,最后随着水流聚拢到了一处,这些庞然巨物的怒吼声传向四面八方,哪怕身在十几里外都能听到。
一队匪盗模样的人停住了脚步,领头侧耳倾听着远处的动静,得意洋洋的对一众小弟说道。
“听!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成了!”
一众小弟听着远处惊天动地的动静,一个个脸上浮起惊喜之色,不过也有脸色难看的。一个枯瘦的竹竿子往南走了十几步,他用手张在耳后将那巨响听了又听,然后大呼“不好”跑回来对着一众兄弟说道。
“不好了!许是冰把堤坝挤了,我听着声音不对连地都在颤。”
众匪脸色一变,他们齐齐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那坡上黑压压的一片,如同灌水的蚁穴一般,漫山遍野跑的都是“黑蚂蚁”。
“大当家,我们等不等二当家?”
“等他干什么,他自己强做的出头鸟与我有什么干系!死了最好,还少个人分钱!”
大当家原地转身,他一背过身来脸色就变得一片惨白,两句像样的命令都没有,就朝着北面嗷嗷的跑了。此时此刻这些山匪路霸恨不能有四只蹄子,乌泱泱的一群民工没命的在他们后面“紧追不舍”,冰块撞击发出巨大的“跨嚓”声,人人心里都清楚这样的毒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可怖的裂痕裂解着冰块,谁都能想到之后会发生什么,巨大的冰块相互挤压,它们蕴含的能量可以轻易冲垮任何一道土堤!
“廖将军!再不撤来不及了,重炮走不快呀!”
廖觉站在河堤上感受着脚下土地的震颤,陈术已经先一步踩着冰过河去了,火器营出师不利,道路不通头尾被截,错过渡河时机的廖觉只能与陈术隔黄河相望。
不过好歹先锋已经过去了,只要联系上乌罗在邯郸站住脚跟,等大雪一过天气放晴浮舟就可以空运火药。
只是现在有比火药更棘手的事,一面冰墙沉沉浮浮挡在了陈术和廖觉之间,这些巨大的冰块才是真正的威胁,陈术没有犹豫他领着队伍径直朝北去了。谁也不知道黄河大堤能撑到几时,廖觉也要撤退了,道路泥泞这些辎重和火炮只能以龟速爬行。
廖觉转身,却又很快转了回来,下一秒他就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传令,立刻在此处架炮,把所有火药都拿上来!”
河北旧族很聪明,河北旧族很毒辣,他们这么做不仅仅截断了太子的后援,甚至还能诱发一场不测的天灾。如今黄河冰灾初现,河北之地大雪未至,哪怕天子可以天降神兵,也无法在河北旧族的主场讨到任何便宜!
何驰的野心不过是一座平顶山罢了,然而河北旧族直接将一条黄河拽上了谈判桌,他们一把梭哈赌上一切,欲将天子重新拉回到谈判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