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好汉且慢动手,道上之人岂能管这官加的婚嫁之事,莫非你们是想来欺男霸女不成!”
戏台上的老头用手中拐杖轻松招架着三个恶徒的攻击,三个恶徒轮番上阵硬是敌不过他,尽管武打的戏份有限,但是“恶徒”们也是卖足了力气。一番摔打过后天子都有点懵了,不是说下午上文戏,这一开场就打得这般激烈,后面还能文的起来吗?
“再这般打下去就该结仇了,那父亲也是胡闹,正经的退婚不成何苦要弄这流氓手段。”
天子轻声吐槽,太后淡淡一笑,接话道。
“这戏神就神在这里,打一打闹一闹两家非但没有结仇,最后还把事办圆满了。”
太后这么一说,天子立刻来了精神,端起茶盏小喝一口,仔细的盯着台上戏子们的表演。
刘季坐在阮素心家中,他之前明明听到门外有人吵嚷,寻出去却不见半个人影。江夏这里好多年没出过大案子了,乡里吵架都有乡长和里长帮着调解,故而那一阵高声来头着实有些蹊跷,故而刘季和吕倩又在阮素心家坐了一刻才准备走。
“再不走不行了,我身上还有主上吩咐的事。”
刘季知道不能一直这样坐下去,自己今天办完事,明天接主上过江之后就该回江陵去了,乌林驿站只有一个招娣看场子也不够牢靠,吕倩明天一准要跟着刘季一起走。
“我也有事在身,那吕筽伤人夺财,我也必须回吕家一趟和那群不争气的人好好说说。等我们走后素心你就把门窗关好,那混账真要寻来,你也不需要怕他,只管往村中招呼一声就有人来帮你拿那恶厮。”
“素心拖累将军和姐姐了。”
吕倩是个眼准嘴狠的,她一下就叼住了素心的七寸,说道。
“何谈拖累,明天主上就要过江来了。你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带你和阿大去成衣铺挑两件像样的衣服,得空咱们还要去襄阳拜见曹乡君,还有何大人的一众夫人们。”
“还有公主……”
吕倩踩了抢话的刘季一脚,语气不改接着刘季的话继续往下说。
“主上和曹乡君放心把事情交给我们做,这就是天大的恩赏。尤其是乡君那里,里外都缺着人手呢。所谓能者多劳,以后你若放得开,到处都有你使力的地方。”
“全听姐姐安排。”
刘季和吕倩一前一后出门去了,素心跟着出去一直送到村口。刘季去找安春生,吕倩回城去处理吕家的事,两人很快分开两边,素心便两边相送,直到两边都看不见了才返身走了回来。
“姐姐,你看。”
素心刚踏过门槛,只见阿大手中举着一枚钨金钱,素心吃了一惊忙问道。
“哪里来的?”
“我刚才看到吕掌柜拿你帕子的时候,她顺手卷在帕子里的。”
“那你怎么现在才说!真是羞死人了,我还没过门呢!”
素心握着沉甸甸的钨金钱正要去追吕掌柜,孰料刚奔出门就看到两个村民悄悄的进到了院子里。
“两位伯伯这是干什么?”
“嘘!素心姑娘,我们是项将军派来的。”
“姑娘切勿声张,来寻你的朱三千已经被项田将军套住了。项将军怕你坏了事,让我们来这里看着你。”
素心最先以为这两人心存歹意,但是一听到朱三千的名字就顿时冲出怒容,这恶人的名字他不曾与村里人提过,再加上刚刚村口突然起的一句高声,多半就是那恶厮寻到江夏来了。项田的宅子就是那最壮实的一户,素心远远的往天边一看,双脚使力便要冲出去,两个村民一下挡住素心的去路,连声劝道。
“姑娘!你不要这样意气用事,今天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去发作。”
“我与他有杀父弑母之仇!”
另一人长叹一声说。
“项将军就是怕你这样,明天何荆州就要过江来了,这是整个江夏城里最大最要紧的事。你的仇项将军会替你报的,可是绝对不能去闹衙门。”
“素心姑娘,那恶霸气死了你的父母、夺了你的家财,你有这血海深仇大家都知道。但是何荆州也是我们的父母官啊!项将军前天就知道这三个恶厮混了进来,他们到处打听你们姐弟的事。之所以项将军迟迟不对他们动手,就是做局要让那朱三千自食其果。”
阮素心心中的怒气少了一半,她急切的问道。
“那朱三千狡猾异常,轻易可是圈不住他的。项将军可有周全的计划?若是动起手来让项将军惹上了官司,我不是害了他嘛。”
两个村民都齐齐摇头,只说项田要他们拦住素心,不让素心冲过去坏了大事。
“痛快!项老爷海量啊!”
“这才几杯?喝的好不痛快!想我在河北打黑山贼的时候,可都是抱着酒坛子喝的!来吃肘子!”
项田拿起一个肘子往朱三千手里塞,朱三千现在从良了,脸上虽然有消不掉的刀疤,但是身上的穿戴可是斯斯文文,只那一伸手两条袖口就沾到了酱猪蹄子滴下的汤汁。朱三千实在可惜这一身衣服,连忙把手缩了回来取了筷子,想要把那一个酱猪蹄子夹过来。
“我就不喜欢斯文人!拿去吃吧!”
项田带着嗔怒,直接将酱猪蹄子放回大碗里,一端那大碗直接将它伸过半桌送到了朱三千面前。
“老爷勿怪,以前我也不斯文啊。只是生活所迫,想寻个安逸的地方,听说江夏这里生意好做,我就顺着风寻来了。”
朱三千绕着这个大猪蹄子想办法,香是真的香、吃他也是真的想吃,可是眼看项田双手抓一个用两排牙齿猛撕猛啃,朱三千这一身宽衣长袖愣是让他无从下手!
“怕不是寻生意,是来寻人的吧。”
项田吮着手指,大口一呼吐出一团浑浊的酒气,朱三千左右看了一圈,只见这里外没人便伸长脖子对项田轻声说。
“项老爷勿怪,我朱三千没本事啊。洞房花烛时就因为这疤脸,吓跑了媳妇。我追她硬是追了这么一路!”
“他妈的!你怎么连个女人都擒不住,听着真是闹心,罚你一杯酒!”
“项老爷豪气,朱三千领罚!”
“喝干净!这是何荆州赏赐的将军醉,敢有一滴滴下来,我这拳头就要上来了!”
一杯烈酒下肚,朱三千五内顿觉荡气回肠,沉沉三息那浓烈的酒气把浑身的毛孔都走了一遍,下一秒他身体里仿佛涌起了无尽的力量。
“好酒,这将军醉名不虚传啊!”
“算不得多好的酒,往上还有一种好酒叫做霸王倒,酒过三盏神仙也要趴桌上!这将军醉只能算中上!”
“不瞒项老爷,朱三千今天喝这两杯才知道什么叫做好酒!只这将军醉比我在扬州画舫上喝的那些酸尿,强了何止百倍呀!”
前面客厅里项田和朱三千打得火热,后面丁青带着一脸震惊的刘季猫在墙后偷听。
“主上这顿鞭子没白打,老项还真长了脑子!那他打算把朱三千怎么办,若是弄不好落下了话柄,主上那边可不好交代。万一被朱三千巧妙的糊弄了过去,素心姐弟就讨不到公道了。”
丁青俏皮的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后院那两个被四个项田家丁圈禁起来的伥鬼奴才。
“老夫可是大大官!”
“吹得什么牛,就你还是大大官。我在京城当门子就没听说过还有大大官,看你这小子无知,我不与你计较了!”
“门子休走,今天这门我还非买开不可,这里有印信为证,一个官印是大官,两个官印可不就是大大官嘛。”
天子心中涌起阵阵思绪,难怪那天能在何驰身上嗅到脂粉味呢,原来是替别人牵红线去了。本来还在疑惑何驰为什么会与齐国公搭上线,原来其中缘由全在这戏文里。
“这戏文写的也是够大胆,也不怕朕看到了发落他。”
太后端茶不语,天子趁着这个空档吃了两口薄饼,只可惜那盆蛋卷赏人了,酸、甜、咸的组合拳打不起来,嘴巴里少了一重味道就少了一份乐趣。吃完薄饼又用茶漱了漱口之后,天子再次专心在戏词上。这写戏词的人也是不差,层层递进进退有序,神行百变的老神仙带着少年买开了岳父家的大门,接下来就是登堂入室的重头戏了。
落草为寇的陈术正在带队休整,冬季昼短到了河北地界夜晚的冷风绝对能冻死人,今天借着山匪的寨子休整一晚,明天上路时丢弃一切不需要的东西,将它们混着寨子一把火烧了,然后全军轻装北上直扑邯郸。
陈术的确是一个执行特种作战的料子,首先他的忠诚度极高,其次他的武力值也达标,再加上他同时兼具指挥、组织队列等各项才能,看起来就是一个接近于完美的将才。陈术是将才这一点何驰也承认,只是吧既然上了太行山,这里就不是将才发挥的地方,所谓入乡随俗你既然落草当了匪就应该熟悉匪盗们的操作。
陈术带着这队人人数稀少,且那着急忙慌的模样一看就是过路借宿的,如果钱财不露白还好说,明天一早只管下山北去,黑山贼也犯不着来触训练有素的官兵的霉头。
“我的天啊,他们在干什么!”
“那黄灿灿的是豆饼吧!他们居然用豆饼喂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