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4/9/22 0:29:46 字数:4430

正当陶、钱二老疑惑的时候,何驰弯眉一笑说。

“明天喝喜酒,他们总要来意思意思吧。”

一句话点的两人茅塞顿开,让他们白吃了这么久的利息,这次婚礼怎能不让他们回来出一波血!明天的热闹是江夏城里百年难遇,光这到席的两位王爷就是有钱也难请的贵客,更不用说还有长安兵马使和扬州刺史这等实权在握的官员。让你来吃顿饭,让你来掏几个份子钱,就问你值不值吧。

陶老和钱老想着俗事,何驰想得却更透彻些。江夏这片草地已经到了该收割的时候,天子坐在闻政殿里要以全国为最优先考量,免税一年的代价就是开年之后的一场大收割。现在能把股东劝回来的,他们的钱至少还能安安稳稳的呆在盛德米铺里吃利息,至于那些打定主意不回头的人,明年可就连哭都找不到坟头了。

每一条路都要经过这般反复捶打夯实才可能历久弥坚,江夏从郝统手中挣脱出来才几个年头,奢靡之风已然渐起。

如今距离收割就差一场婚礼,天子手中也缺一把锋利的镰刀,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何驰已经替天子选了一把镰刀,而且还在不停的打磨让他变得更加锋利。

宛城大牢之中,三名狱卒正在一间监牢前面摆开酒席,鸡鸭鱼肉搭着美酒喝个没够,牢房里的张庸已经完全没了锐气。他眼巴巴的看着三个狱卒吃喝,只机械的开合着嘴巴,轻轻的嘟囔道“给我留点”。等桌上的酒肉一扫而空,三个狱卒便将剩下的东西收集成一碗残羹。张庸已经没了人样,左手托碗右手抓着鸡骨头使劲啃着上面的碎肉。身上背着三十几条人命的张庸已经是个死人了,他最后的作用就是替天子完成这次收割江夏的壮举,然后顶着罪大恶极之名慷慨赴死。

何驰在京城重伤之后已经许久不发彪了,况且面对荆州这么大一片产业,光靠发飙是无法解决所有问题的。按下心情又与陶老和钱老寒暄几句,再抬头看向外面时,已经有一大票人往里面进了。果不其然,马管事先一步进来通禀。

“少爷,陶家和钱家的女眷来了,说来向您谢恩!”

“让她们进来吧,也告诉她们府内没有多少规矩,站着谢恩就行了。”

陶老和钱老正了正衣冠,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马管事几息之后便带着人走了进来,两挫人分开两边。陶家由一个年轻的媳妇带着,正是已经出嫁的陶盈盈。

“民妇胡陶氏见过何荆州,陶家这些年多蒙您大恩才走过风雨。家中无以为报,此次献上辽参三支、鹿茸一双,望大人笑纳。”

“物是人非啊,想不到盈盈都已经出嫁了。只可惜胡亮的年纪……”

陶老见状立刻接话道。

“有志不在年高嘛,胡亮如今已经是举人之身,虽在我家当过马夫,但那也是年轻时被郝统所害。他本是江夏大族出身,也有族谱宗祠,况且他与盈盈也是两情相悦,陶家族中开明人甚多,大家都准了这门提亲。”

“陶家公胸襟豁达,如此甚好。不过我去村中走过一趟,没有见到德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成家?”

“何大人您有心了,德诺家上个月落地了一个大胖小子,好得很呢!”

当年被何驰勒令分家时分出去的庶子们一个个都成家立业了,他们根基扎实之后自不会受制于主家,多少年之后又免不了一场纷争。江夏这尺寸之地要运作开来当真是一桩难事,何驰有时候真想摆烂不管这些细碎的杂事,安安心心的回襄阳老婆孩子热炕头,任凭这些人自杀自灭看看最后会留下一个什么样的蛊王。

何驰断了庞杂的思绪,回过正脸看向陶盈盈说道。

“胡亮重担在肩,黄河检地没有三四年时间运作难见成效,你去京城居住,不知道陶家公在京城里可有帮衬盈盈的人手。”

陶老笑道。

“何大人勿虑,陶家在京中自有人脉,挑两三个可信可用之人绝非难事。”

陶家在京城之中有几个当小吏的亲戚,这一点何驰通过钱伯义就了解到了七七八八。刘协安排胡亮回来应考倒是一步好棋,让陶盈盈在何府之中与唐雨溪一起运作启动这一线的人脉,以后何驰在京城里也好多一双耳目。再加上何府之中的护卫大多是沈岳父的人马,总体来说现在驻扎在何府之中的人忠诚度都很高,故他们提供的情报可信度也必不会差。

不知不觉何驰就建立起了自己的情报网络,这个时代你不养食客和死士想要打听些消息都难,都已经当上荆州山大王了,该整的环节都要统统整上,该补强的地方也必须一处不落。何驰面对的敌人已经非常规手段可以制服,如今天子的摊子铺得越来越开,或许等不到十年昭国的南北大战就会提前打响。

“民妇钱桑氏见过何大人,民妇谢过何大人帮扶两家之恩,代我父亲叩谢大人大恩大德!”

钱伯义的夫人结结实实的磕了九下头,何驰连忙让马管事把人搀起,这一个女子要分成两边谢恩,一边是钱家一边是桑家,两边拉扯故而她欠何驰两份恩情,若不是马管事拦着,她必要将十八下磕足的。

“谁家还没有个落难的时候,之前不让你们夫妻团聚,也是钱伯义在南阳郡还没立下根基。如今年关将至,稍后你就北上与他一处,房舍我都已经命人替你们建好了。桑氏族人我也已经安排妥当,万岁既然没有继续追究,便是皇恩浩荡网开一面,万不可再干些作奸犯科的事触怒圣颜。”

“民妇明白。”

“只不过我听说周氏还是不服,他们还在屡次三番的闹腾。你北去之后务必告诉钱伯义和桑重阳,让他放开了手脚去管。若这两人拉不下面子,就让棘阳的敖大虎去管。但是我有一言在先,周氏全族若是落到敖大虎手里,那可就没现在的待遇了,统统充为罪囚只用到死为止!”

“民妇必定叮嘱夫君,一定替大人办好这件事。”

何驰点了点头,向马管事看了一眼,马管事便立刻吩咐两个家仆往后面取东西,只转眼的功夫就见两个家仆抱出了六瓶金色的瓶装蜂蜜。

“我名头上是荆州刺史,却实在没什么珍贵的东西相送,你们带来的东西我收了。然,来而不往非礼也,就用这些蜂蜜凑个数,还望诸位不要推辞。”

钱、陶两家纷纷谢恩,一家接了三瓶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何驰如今也是地方一霸,若是膨胀一些,大可招几千家奴训练成私兵只待天下有变。万幸何驰是清醒的,一个江夏加一个襄阳算什么,全部加起来不过五六万兵员,煤铁不在手中更没有完整的火枪工业体系,最多就是个地方性小豪强,连豪族都称不上。

“我倒有点想念两个老朋友了,不知道肖得意和楚貂在干什么。真想请他们来吃席,趁机收他们两个大红包!”

何驰最多名声压这两个人一头,对比肖、楚二人的真实体量,缺胳膊少腿的何驰就完全不够看了。

川蜀地区山多路险,睁眼看百步距离却有上上下下三、四道坡!别说什么秋名山五连发夹弯,这里有各种弯弯绕的羊肠小路要多险峻有多险峻,一条路首尾都盘在山岭之中如盘蛇一般。就这高高低低七拐八绕的泥巴路都是靠祖上几代人一步步踩出来的,有的地方还用木板垫着防止打滑,再偏一些的地方干脆连木板都没有。此地还只是乡村小路,蜀地与外界沟通的蜀道更有难于上青天的美名。

川渝的情况和岭南有些类似,也是物产丰富却难以开发的地域,说它遍地是宝丝毫不为过,木头、毛皮、玉石和药材这些东西都在山里躺着,但是哪怕是有经验加持的本地人,也不敢保证十人进山十人还。川中之民也是挺拧巴的,他们是既不能离了山,又不能舍掉水,如此别扭的需求造就了那一栋栋邻水靠山的竹楼,十几座竹楼连成一片就是一个小村庄,各地村庄有各地的特色,当然各地的民风也是不同的。

一个踩着草鞋的汉子提刀来到山下,他的目标是五十步外的村子,可是横在眼前的却是两道陡坡。汉子先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再紧了紧身上的袄子,迈开双腿就像陡坡的顶端爬去。

“站住!”

还没等男子拐上第二道坡,一个提着柴刀的妇人就喝住了他的脚步。

男子不怯把手里的刀子一扬,对坡上的女子喝道。

“闹个什么!带娃回家!”

“你爱回哪就回哪,娃好不容易捡条命回来,你这爹有惦记上了,替你的东家当牛做马去吧。当年死个儿子就给三两银子,你干脆再找个婆娘替你生孩子去!”

“儿子不是没死嘛!其他商队里死个人才最多赔一两,东家还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给的二两。”

“你能耐,你自己生去!”

两人一个坡上一个坡下,女人手里的柴刀十分锋利,眼睛里也是杀气腾腾,男子不敢上坡只在坡下站定先喘两口气匀一匀体力。

“别闹了。昨天我问东家了,东家说不用退银子,说留着让他娶媳妇用。”

“东家好,你回去跟东家过呗!”

男子吸住了气,挺直腰杆子冲着妇人喊道。

“婆娘别和我嗷乱犟!这次不往山里钻,专带娃去见世面,东家安排好了下面的人都抢着去。车五十辆、人有九百几,你啥时候见过这么大阵仗。我是专程来寻大娃的,这一趟要是走的顺溜了,说不准还能给大娃拐个婆娘回来。”

“你云大脸真是长能耐,四邻八乡哪个不知道,你连自己的裤衩子都管不住,你不把自己丢在城里都算好的!”

夫妻两人顶上了,坡下的壮汉撸起袖子,袒露胸口把刀往面前一端阔步往坡上走,妇人柴刀亮着一个人站在坡顶瞪着她的丈夫。杀气腾腾的场景终结于两人一错肩膀的瞬间,妇人上手揪住了汉子的耳朵,而汉子只当是耳朵上挂了一个挂件像一头犟牛一样阔步往村子里走。

“大娃!大娃!”

“不在!”

两人一个当牛一个拽牛,就这样一路走到村子前。随着汉子的声音越来越高,一座竹楼上冒出了一个脑袋。云伯才看到爹娘两人拗在一起,表情也是哭笑不得。

“爹你咋来了?”

汉子朝着拉拽他的婆娘一瞪眼,质问道。

“你这娘怎么带的娃,地上都快没影了,大娃怎么还在睡觉?”

“用你管!”

汉子强拖着媳妇往云伯才住的楼下走,边走边说。

“赶紧跟你爹走,这一趟不钻山沟了,九百好几的人跟爹去南阳郡。都说那里的女娃白,爹给你存了银子,看准了接个回来当媳妇。”

云伯才跟着中山王回关中之后暂时住在军营里,楚貂在长安设有货栈,故而夏侯珏没费多少功夫就联络上了,之后云伯才就跟着其中一支商队顺利返回川蜀老家。从岷江走到身毒,再从身毒翻雪山去楼兰,经过关中转折越汉中,最后越过大巴山才终于回到了家。这一路上云伯才可是有大气运罩着,虽然一路艰辛颇多曲折,但每遇艰难必逢凶化吉。更不用说他还带回了陆记赏赐的金银,兜完这一圈云伯才已经成了家乡的话题人物。

可是这个话题人物还没当多久,云伯才的老爹云爻就又要带着他出门溜达。母亲金春死活不答应,于是便连夜带着云伯才回了自己的村子。夫妻矛盾还没解决,云爻干脆摆烂就不解决了。直接跳过劝老婆的环节,来做儿子的思想工作。

“九百多人,三队人走一起?南阳郡有那么多东西往回拉吗?”

云伯才挠着小脑瓜,云爻来骗儿子回去的,自然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一坐到楼中便开始忽悠。南阳郡有多少东西他不知道,毕竟是走茶马道的惯犯,还真没有过往东走的经验!但是既然楚貂做出这样的安排,说明十有八九错不了!毕竟那可是楚貂啊!

楚貂可是贼不走空的家伙,他绝对不会放过乌林展览会这趟大买卖。蜀地的消费力有限,大宗商品不可能沿着汉水和长江拉回川蜀来售卖,所以他就要提前布置,为之后的货物分流做足准备。这九百多人就是楚貂临时抽调出来的人手,稍后关中组建的商队也会过武关与他们汇合。

九百多人全都轻车简行,他们会师于汉水北岸,就地等待从乌林分流出来的货船。一小部分货船将精简的货物拉回到长江上游,分销到哀牢和川蜀之地。而另一部分货物就需要这些跑腿的人运往洛阳和长安,板车和骡马这种东西就地购置即可,相对于这些货物产生的利润,这些前期投入只是九牛一毛。

楚貂比肖得意更像一个商人,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两地存在的利差,在还没有国道和半挂货车的年代,如果能和船帮一样铺开成规模的且独属于自己的物流网络,那就是站在了时代的风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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