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爽的海风摇动窗帘,君士坦丁堡的紫室内一个女孩翻开了精美的画本,画本上是她最喜欢的故事,女孩用不纯熟的拉丁文将插画旁的文字读了出来。
“他是一名勇敢的游侠,贪得无厌的领主没收了百姓的土地,百姓们无法耕种挣扎求存。于是他骑着骏马闯入了领主的斗兽场,对着领主大喝道……”
女孩被上面的拉丁文难住了,皇后进入室内看到眉头紧皱的女儿,将书端到了自己面前替女儿读完这则故事。
“游侠对领主喝道,土地在你的手中只会滋生贪婪,把那些土地交给我,我能用它种出很多东西。游侠在土地上种下了日光,召唤来星河之神为他点亮黑夜。游侠在土地上种下月光,召唤来巨力之神替他扛起巨石。游侠在土地上撒下黄豆、麦子、稻米和土豆,百姓们收获了满仓的食粮。”
皇后放下画本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脑袋,对她说道。
“这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在你周岁之前发生的东方故事。”
“那名游侠后来如何了?”
“后来还有很多很多的故事,只是没有做成画本。”
小公主央求着皇后讲故事,皇后细细碎碎的说着近年来使者带回的见闻,不过许多故事来到君士坦丁堡就会变一番味道。何驰的故事不会在这里中止,除非他重伤或者嗝屁,否则他绝对不会停下作死的脚步。
匪之所以难缠,就是他们总给自己留一张底牌、一条退路。何驰快马在城外走了一圈,来到关挺大家中。刚才京城外好像出了大事,官兵呼啦啦的来来去去,把几个村庄的百姓吓得够呛,关家一户人都缩在家里不敢去碰这杀头的热闹,直到何驰叩门,关挺大才壮着胆子开门。
“何大人,你可算回来了。刚才外面好大动静,也不知道京城里出了什么乱子。”
“不用担心,乱子已经停了,我回来取东西的。”
“好,何大人稍等,我这就取来。”
关挺大回到屋里,从床下取出了一个又沉又大的背囊,双手送到何驰面前。何驰检查了一下背囊口的绳结,心说关家当真是一个老实的农户,于是将背囊上肩,掏出两枚钨金钱递了出去。
“何大人,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们怎么还能收你的钱呢。要不得,断然要不得。”
何驰手指提着钱停在空中说道。
“我也没说这钱是送你的,提前买你两个月的瓜如何?”
“冬天哪来的瓜呀,到开春三四个月的时间,这……”
“我信得过你,提前订下开春的瓜,你只管等开了春添了绿再送去。还有你可别忘了,你家大儿子还在我婆娘庄子里干活呢,我还怕你黑了我的钱?”
“何大人真是良善人!我关挺大给您磕头了!”
何驰一把扶住关挺大,将两枚钨金钱塞到他的手中,然后冲他“呵呵”一笑说。
“什么大人,官印都已经交出去了。咱们现在都是百姓,就不需要过这些虚礼。我还有事必须立刻启程,咱们后会有期!”
何驰说完一揖道别,背起沉重的背囊翻身上马,马鞭一扬便直接上了大路。
永远保证自己捏着一张底牌,一把没有校准过的杠杆霰弹枪就直接将比武场上的所有人唬住了。人马市是鱼龙混杂之地,在市场上开枪必定会引来兵丁,半路用防风护目镜遮住半脸防止禁军之中有人认出自己。半路杀出来的小将算是一个意外,但也得益于他的引路,何驰才能顺利从侧门穿进去。
点点滴滴都是算计,连同京城的城防营也被何驰算在其中,这些家伙追了无罪,不追反而有一番问责。故而只需三声枪响,何驰便将这一局做好了!被一群不认识自己的士兵穷追猛打,天子就算要怪罪,也要把这些“意外”因素考虑进去。
今天的比武本来是匈奴人的光辉时刻,但是经过何驰的一闹,冒顿的锐气瞬间少了一半。尤其是那连发的火器,五下惊雷炸得所有外邦使者都没了脾气。金晏和苗胜也是点背,只不过带着人去茅厕放了一下水,便错过了整场比武大会上最精彩的一场大戏。
“只说那何驰风驰电掣,翻手一抖枪杆刺溜一声,韩义的马就斜了……”
大家正吃午饭唠嗑呢,韩义远远听到了便大声反驳道。
“那是我的马不好,总欠着他半个身子!我要骑着战马,断然不会让他闯进去!”
保安们发出“哈哈”的笑声,有人起哄道。
“何荆州能从四条枪下面溜出去,你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他带着面当不怕飞沙,我戴着我也不怕!”
一声声“吹牛”整的韩义面红耳赤,金晏和苗胜端着午饭赶来急急灭火,毕竟何驰冲入比武场可不是什么好事。若以行刺谋反论处,何家就有大麻烦了。金晏和苗胜分开两边,苗胜负责安抚保安大队,金晏则来安慰安慰这个一心想要压过何驰的韩义。
“怎么还闹上了!我总叫你好好养伤,今天上阵伤却没好,使不出力气你也不能怪别人。”
韩义从金晏手中抢过饭碗,嘴巴一鼓屁股朝外,对着板车大口大口的吃饭。任谁都看出来韩义的功夫差何驰一截,只是这小子心中不服输,这一口气憋着也只能让他自己去泄掉。
天子得了新式武器,那叫一个真欢喜,闻政殿内时不时传出杠杆枪的上膛声!
杠杆枪虽然粗糙,但是这样的连发火器正可以起到启迪思想的作用。刘国勋带回钻头之后还在研究什么双管火枪,一转眼何驰都已经用上五连响火器了,天策工坊和墨家传人又一次结结实实的落后了。
廖觉和刘国勋端详着这把怪枪,廖觉先上手尝试,只见他学着天子的样子手指勾住铜环,枪身受到重力拉扯向下坠落,枪膛打开抛出弹壳,顺势一转下一颗子弹就被推了上去,等一圈转完廖觉握住枪把的时候,装弹已经完成并且可以击发了。
“独臂也能使用!”
廖觉眼中放光,于是他又试着绕了一圈。这把枪经过何驰改造之后体积更小,适合单手骑马射击,它的重心和杠杆结构都经过微调,故而操作起来只需要利用重力就可以拉开杠杆结构。刘国勋捡起地上的三枚铜壳仔细端详,他只叹自己又被何驰摆了一道。廖觉将枪递还天子,心中已是暗暗叹服。这几枚铜壳是何驰击发过的,给刘国勋带回去正好研究研究,至于这把枪天子短时间内是不舍得放手的。
“咚!咚咚!”
一户高宅大院的门被人拍响,里面的门子从门房里露出个脑袋听着动静,这里是酸枣县的附近的一个镇子,名为烛山镇。镇子里有一户财大气粗的人家,又高又厚的围墙把半个镇子圈了进去,天上飘来些散装的飞雪落在那精致的马鞍上,河北的雪终于还是飘过黄河来了。等到河北放晴的时候,就该轮到河南落雪了。
“咚咚咚咚!”
“谁呀?”
“我!”
何驰在门外喊了一声,他抬起头看着匾额,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吕府”。
“我什么我,外头怎么没人!?什么人就敢来拍正门!外头的狗也死绝了不成!”
“你一个门子哪这么多废话。”
“大胆!你哪来的神仙!”
“开门!”
何驰大吼一声,门板被他的声音震得直哆嗦,门子不敢轻视连忙拉来六个家丁围住了门,这才小心翼翼的抽开门栓。
大门一开一股寒风灌了进来,门前赫然站着一个瘟神爷,他的肩头挂着一条死狗,两个看门的家丁翻起了白眼躺在台阶下,一匹骏马在他身后来回踱步,马背上是镶着金丝的马鞍。再看瘟神爷本人披头散发目露凶光,一身皮袄血迹斑斑,身上敷着一层极重的味道,那股味道随风吹进来,直接逼退了堵着门的六个人。
“哪里来的歹人!吕府你也敢闯!”
六个人随门子一声令下上步抡棍,何驰不急不缓先将死狗抛出挡回去两人,然后双手一举双掌一摊,立时四道金黄闪得七个人睁不开眼睛。
“金子!”
“是真的还是假的?”
吕府出了大官司,故而镇民们都猫在外头看热闹,刚才这瘟神两拳打死了吕家看门狗,又左右两巴掌打昏了两个看门的家丁。现在门一开,满手的金子直接让家丁的棍子定在了半空中。
“敢问这位爷从哪来的?我们老爷素来与世无争,您不妨报个名号,让小的进去通禀一声。”
“不麻烦,四锭金子每锭一两,一锭赔狗,另外三锭问三件事。”
何驰也不吝啬,四锭小金子滚在地上,他跨步过了门槛,再次将那条死狗扛上了肩膀。何驰低头捡死狗,家丁和门子低头捡金子,两个昏过去的家丁也转醒过来,从何驰身边闪身进了门。眼下九人验过金子的真伪之后,对何驰的敌意弱了几分,门子上前一步拱手道。
“这位大爷,您问!您尽管问!若是问路的,那可就问对人了。”
“那我就问了。”
“请赐问!”
“这家吕姓可与定陶的吕庄吕秀才有关系啊?”
门子眼珠一转,笑道。
“有些关系,是远亲。不知这位大爷找他有什么事吗?”
“听说他小子败家,还欠了一屁股债。”
“不错!有这么回事,不过对于他们家来说也就是点小钱。”
“可回来了?”
“回来了,被何荆州差人送回来的。前不久回家,被家中老父打了个半死。”
何驰摸了摸下巴,张口问第二件事。
“我,关中南匈奴第一勇士!”
门子一顿,又看了看何驰身后壮实的马匹,立刻陪笑道。
“看出来了!大爷您身手不凡!”
“最近听说你们这里卖儿卖女的人挺多,于是就带着钱财来找个婆!听说你们这中原人还有什么蒸的,什么又是熟的。看你是个有见识的,那女子的脸皮是蒸的白,还是熟的白?”
四下荡起“哈哈”声,门子身后的家丁笑得更是放肆。何驰装出一脸诧异,催道。
“说正事呢,笑个什么!什么是蒸,什么又是熟?”
门子眼珠一转,心中忽然有了主意,他上前一步顶着何驰浑身的臭气说。
“这位大爷是想买个女子,无论是蒸还是熟,只要您愿意出钱,就能买的着。”
“只要有钱?”
“对!”
“跟我去关中滚帐篷也行?”
“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何驰眼睛一转点了点头,转身跨出去就要去牵马,门子追了出来,也不顾脏一把抓住何驰的手臂死死拽住问道。
“大爷稍后,第三个问题您还没问呢。”
何驰点头,转回身看着那门子问道。
“问那吕庄的家里可有钱?”
“有啊,钱多得海了去了!就他们家的房子比我们这里大五六倍呢!”
“那行,那吕庄欠我钱。我先去找吕庄讨了债,再来买蒸的和熟的。”
转身何驰将一枚钨金钱压在门子手里,说道。
“辛苦了,拿去给兄弟们喝茶!”
说罢之后何驰转身去拽缰绳,门子定睛一看钨金钱,一股暖意便从脊梁骨蹿上了后脑勺。他死死拉住何驰,嘴巴里装了簧片一般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堆话。
“客人留步,勇士留步,天色已晚现在出去撞上暴雪如何得了!你们几个呆货,还不请客人进去!快!速速准备茶水!牵马的人呢?快去割草料喂马!”
何驰被门子强拖回来,门子满脸堆笑的劝。
“勇士别急着走,容我向老爷通禀一声!好歹进来喝杯茶、歇个脚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