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快放开我!晋阳雪灾,雪崩山塌!我要去洛阳送信!”
一个传令兵拼命挣扎着,十个穿着皮袄子的匪徒将他绑了一个结实,此地往西十里便是壶关。故而匪徒们的动作非常迅速,不到几息时间便将传令捆绑结实封了嘴巴,一人牵马、两人抬人,剩下其余人用树枝扫光脚印,只短短时间路上就恢复了原样。
传令被一路抬上了一座山寨,寨中群匪们正忙的热火朝天,锯木声、打铁声、马声、驴声拌合着群匪的列队习武之声混成一片。黑山贼起了这么大的架势,传令心中惊惧万分。看来黑山贼又要下山去寻营生了,也不知道这次他们的目标落在何处,毕竟太行连着王屋,横竖五六百里的范围,讲究的就是一个防不胜防。
“老大,抓到一个晋阳来的传令,他身上还有信筒。”
“老子不识字,谁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直接拿去烧了!”
传令呜呜直叫唤,却无法阻止那名喽啰将信筒塞入火中。
“把那猪猡拉上来!”
大角羊坐在羊头骨装饰的椅子上好不威风,一众小鬼将传令抓到他的面前,大角羊弯下腰抽走传令口中的破布,他还没说话就见那传令喷出了一大口唾沫星子。
“晋阳雪灾!万分紧要!你们这群土匪速速放我下山,否则朝廷追究起来你们全都要死翘!”
“再叫我立刻废了你!”
“你们疯了!?晋阳雪灾……呜……”
大角羊将破布往传令嘴里一塞,一抬手喝道。
“把这头猪拉去柴房关起来,等他饿了就不叫唤了。”
传令第一次见到如此嚣张的匪首,平时这群黑山贼是绝对不敢截传令兵的,哪怕栽在口袋里只要表明身份,他们也会立刻放行。可是眼看这群匪类已经做好了攻城拔寨的准备,甚至搞出了防御重型弩箭的大盾。
“呜呜呜呜……”
传令被丢进柴房,两个喽啰拍了拍手,丢下一句“饿不死你”后锁好房门扬长而去。
传令在地上打了个滚让自己仰面朝上,然后开始观察这间柴房,他想找个办法解开双手双脚的束缚,但是看了一圈他也没找到半寸可用的东西。眼前脱身无望,却有一个更致命的问题出现了,寒冷的地面开始刺痛他的皮肤,继续躺在地上一定会被冻死。被绑住手脚的他只能像条鱼一样在地上扭动扑腾,努力的一点点向一堆草垛移动。
眼看就要挨到稻草了,传令脚间蹬着地面使劲一滚,随着他的滚动撞击草垛上的草料也随之掉落下来。正当他还在用肩膀往稻草“地毯”上挪的时候,躲在草垛里的一个人已经现出了身形。
“嗝!”
何驰打了一个饱嗝,他看了一眼躺在脚边的传令兵,并不理会继续用竹勺刮着竹筒,甜甜的炼乳可是补充能量的好东西,在这种物资匮乏的情况下一滴都浪费不得!
看眼前这蛮子全模全样手脚也没有被束缚住,那传令猛烈甩头甩掉了嘴里的破布,他喘着粗气问道。
“你是谁?”
何驰嫌弃了一眼,“嘘”了一声示意传令安静。门外正有人在走动,何驰看着门外的方框远去,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低头对躺在地上的传令说。
“我叫梁山水电站。”
“什么怪名字?”
“匈奴人的名字都很怪吧。你又叫什么名字?”
“曹大柱!”
何驰将还剩一半的炼乳放下,拿起不锈钢小刀走到传令身边,一刀割开了绑住传令双手的麻绳。
“你不是回京城娶亲了吗?怎么还干上传令兵了?”
“你这蛮子怎么知道我娶老婆的事?”
“我们大单于无时无刻不在准备南下,就你们这群缺心眼的家伙整天想过太平日子。我听说你以前不是兵,只是一个随工头干活的力巴,你老娘在京城还给你写过家书对不对?”
曹大柱背后的汗毛一竖,他想要翻身夺何驰手中的小刀,但是他双脚还被绑着,手只伸到一半就停在了半空中。眼看夺刀不成,曹大柱立刻反滚回去,滚到墙角才停下来,在这“安全距离”上紧盯着何驰。
“说啊,你怎么当上兵了?”
“要你管!”
“还是个传令,身上一定带着消息吧。”
“好一群黑山贼,竟然勾结匈奴人!”
何驰呵呵笑着将那装着炼乳的竹筒拿回手中,向着曹大柱递了出去。
“吃点吧,别胡思乱想,我和他们不走一条路。”
“我宁可饿死也不吃你们的东西!”
“有种!那你就饿着吧!”
何驰把竹筒子往草垛上一丢,然后松了松肩膀开了柴房的后窗跳了出去,回来露了半个脑袋对怒目圆睁的曹大柱说。
“曹大柱,好好活着别死了。”
“你死我都不会死!”
“难说,我听这寨子里用人骨头熬汤,兴许半夜就有人来卸你的胳膊。”
何驰笑着把脑袋缩了下去,将后窗关牢之后他就摸着寨墙松动初潜出了大角羊的山寨。
“冷兄!冷兄!”
谷仲站在冷府前院大声喊着,冷府之中刚刚送过女儿,正是喜庆的时候,谷仲这样急促的一喊,冷志成浑身一个哆嗦,只因为是迎亲途中出了什么事,不及前面管家进来通报便立刻出来查看。
“谷贤弟,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冷兄,黑山贼疯了!”
“难道他们下山来截亲?”
“比这事更大!他们摆开了阵势,像是要对朝歌城动手!”
“这还得了!!!”
冷志成一副老骨头这一口气出去立刻感觉胸闷气短,他扶着桌子右手打颤指着谷仲问道。
“细说说,那群混账干什么要打朝歌城?”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甚清楚,说来也是话长。戚公子迎亲路上遇到一个绑着良家小姐的蛮子,他就让我们来看看什么情况,若是那蛮子好说话就好好劝回来,解救了那位小姐也是一桩好事。可是昨晚那蛮子用麻袋套了小姐,重金买开城门甩掉我们出城去了。”
“这城门守将干什么吃的!管家!”
“老爷息怒!”
管家直呼息怒往前面走,冷志成冷哼一声道。
“息不了!去给我把看城门的都叫来,这群混厮还要叫我一声大伯呢,什么人都敢往外面放!”
管家带着冷志成的怒气去了,谷仲忙里偷闲喝了一口茶,示意冷老爷子遣退下人之后再次开口道。
“更离奇的还在后面,我们早上出城去追到半路就遇到了黑山贼的哨探,沿路摆开了十几里的人埋伏断了官道。连五道的规矩也不认了,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那蛮子呢?”
“那蛮子的踪迹撞到黑山贼的哨探处就断了,我怕。”
“但说无妨。”
“我怕黑山贼勾结了匈奴人。”
冷志成深吸几口气,他是太行山下的老江湖了,遇到这种情况他自有办法。
“大谷现在有劳你去县衙走一趟,就让县令派个送消息的官差去壶关,如果那官差能到壶关再回来,这事就还有说道的余地。如果官差半路被堵回来……”
谷仲点头会意,立刻转身去了。
“你们疯了!我是传汲县冷老爷子的口信!你们……呜呜呜……”
“什么戚家、冷家,早晚让你们跪下来叫爷爷!”
于是好巧不巧,又一个人被匪徒截住抬上了山,只是他被关进了另一个寨子的柴房,待遇上和曹大柱一分不差。
“饿他几天就老实了!”
恶匪们把柴房大门关牢之后就各自散去,官差从地上翻过身来,他不可置信的仰面朝天平躺着,眼前的房梁上居然跨着一个蛮子。
“我就算有百宝囊也经不起这么造啊,你们非要一个个送人头干什么。”
“你是谁?”
官差惊愕的看着身手灵活的蛮子下到身边,何驰照例给他开了绑住双手的绳子,再退开三步,用右手摇开了绕在鼻子上的硫磺味说道。
“我叫梁山化肥厂!”
“什么狗屁名字。”
何驰轻咳一声嫌弃的向鬃毛猪的方向看了一眼,这家伙铁定重金属中毒了,柴房就在丹房下风口,飘来的一阵阵酸涩的怪味八成有毒。
“匈奴人的名字不都很怪嘛,话说你又是哪里来的?”
“哼!”
见那官差口风严实,何驰也不拖沓直接进入快进程序,他直接从腰间解下一根竹筒丢入到官差怀中,然后用小刀撬了柴房外面的门栓,只两三下就开了门。
“好好活着!避着点从那边飘来的风,多闻了会死的。”
抛下这句话何驰就快速离开了,黑山五寨已经探了两寨,大体情况何驰已经了解完了。剩下的细密小寨有的规模不满百,与其说他们是“匪”,其实更像聚居在山上受黑山贼裹挟的老百姓。
再说谷裴和谷善一行五人的行踪,黑山贼已经守住了往朝歌的所有大路小路,两兄弟想要往里面扎,却是处处碰壁。起初黑山贼还吃些交情,几个小头目都对谷家兄弟“好言相劝”,但是往深处探后就撞上了很多不吃情面的家伙。到了实在扎不进去想要折回的时候,谷裴和谷善发现他们早已经被百来个凶徒围了起来。
“诸位道上的大哥,我是谷裴呀。我们往东你们拦着,我们现在回西边去,你们怎么也不让了?”
挡着路的三个小头目交头接耳,谷善催马向前肘了一下兄长,谷裴也不含糊立刻拔出了长剑。两边战力悬殊,但是谷家兄弟带三个好手都骑着好马,真分开五面跑黑山贼也是难追。三个小头目对过一眼后,让出了一条路走,谷善想要带头过去,谷裴却一下拽住了弟弟。
“有诈!反正横竖都是死,我谷裴非要扎进去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宝贝!”
谷裴带着谷善原地勒马回头,天边的雷声响了好久,其中必定有缘故!五骑径直往东北方向走了,黑山贼的箭晚了几息,但有几匹快马在后面紧咬着不放。见此情形,谷家兄弟已经可以咬定必是出了大事,果不其然只走了一刻就听到有喊杀声,还不等他们往前细看,一串雷声就炸在天边。
山脚村外躺着一溜的尸体,看着那残肢断臂谷家兄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远处山脚村中战斗还在持续,雪停之后叫阵和袭扰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而今天这一次突袭明显是进攻前的试探,或许黑山贼的大规模进攻就在明天。陈术凭借火器之利,以四周矮墙为依托层层阻击,一千人的进攻队伍能杀进村里的不到一半之数,他们很快被分割在村中的三条道路上。只可惜陈术手中兵力不足,一部分摸墙根的贼人避开了道路,他们用梯子翻过院墙成功绕到了火器营的后方,村中迂回空间有限,更何况火器营的弹药库无法随时移动,所以火器营不得不与黑山贼再次白刃相见!
“徐宁!用大炮轰开那片土墙,你带队杀出去,把梯子全部拆了!”
“可是这墙!”
“顾不得了!先杀退这一波!”
这面墙是村中少有的扎实玩意儿,如果被一炮轰破了,黑山贼下一次来袭又将多一个突破点!
徐宁咬牙上马,将两门小炮对准那面土墙,随着两声炮响过后土墙被炮弹轰塌了一角,徐宁策马跨出这个一肩宽的缺口,带着五骑冲到了还在攀登梯子的贼众面前,六响霰弹枪扫过,梯子上的人伤的伤、死的死,还有人受了惊吓从梯子上摔了下来,摔的眼冒金星七荤八素。徐宁并不纠缠,冲出百步之后子弹上膛再反杀回来,又是六响打过,又留下了七八具尸首。谷裴和谷善都看呆了,这群官兵不似凡人,胆子和身手都是一等一的,手中更有那可怕的武器,一个来回就倒了二十多人,在外围爬墙的贼众不敢再战,撇下梯子夺路而逃。
“救命呀!”
一袭红色的披风就在不远处晃悠,谷裴往那房顶上一瞧,只见卫巧正躲在房顶上,几个匪徒正踩着肩膀往房顶上爬。当一名匪徒攀上屋顶朝卫巧步步逼近的时候,两支箭矢飞至把他从房顶上射了下来。徐宁看着突然出现在小路上的五骑心中满是疑惑,但是村中尚有残敌,在这个节骨眼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