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本是山上的神,子孙杀人我噬魂呦。爷爷本是山上的鬼,人皮人骨披在身呦。干得什么好行当,饿着肚皮守天荒呦。干得什么好营生,不见你们吃高粱呦。下山去!莫要做枉死鬼!下山去吧,莫要做枉死鬼。”
不知何处传来山鬼哭,曹大柱明显有些心慌,他加快了下山的脚步,后面的队伍自觉排成两排举着火把一路照着。山腰间一棵歪脖子树上,两柄钢刀挂起一串人脑袋,每个路过的人都不敢多看一眼。自黑山虎之后,黑山五寨又瞎了一寨,其他三寨只是远远看着那条下山的火龙,根本不知道大角羊的寨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在山脚村附近的黑山贼们远远的望着远处的山脊,那里刚才好生诡异,大冬天雷霆滚滚,那一响又一响远远听着像极了炮声。就在贼众议论纷纷的时候,山脚村中突然传来了幽幽的歌声,四下雪原之中山鬼哭加狐狸叫气氛异常阴森恐怖,哨探们蜷缩着身体冷的直打哆嗦。好多人实在坚持不住了,干脆眼一闭心一横撒丫子跑路。
山上疯子唱山歌,下山来听美女唱狐狸,雪夜哀歌之中陆陆续续有几个入山不深的小贼趁着夜色溜了。几个喽啰也是几个战斗力,如果不是时间紧迫,就这么一天天的唱,何驰准保能把这两万黑山贼全部唱垮掉。
“姐姐好嗓子,我刚才看到黑山贼跑了几个。要是你一直唱下去,说不准明天他们就跑光了。”
谷裴笑着替卫巧点赞,陈术却是担心何驰的安危,他远眺着刚才鬼夜哭传来的方向,忽然一点火星烧开,原是何驰把大角羊的寨子点了。下山的路被这场大火照亮,曹大柱和一群匪徒不敢往山上看,只借着火光加快脚步一路往山下走。
有识时务的,自然也有不识时务的。要是他们全都是一点就透的良民,何至于昭国百年了黑山贼还是杀不光剿不灭,虽然逃不开有地方治理的问题埋着,但是山西自古都是山里发财比山下容易,和太湖盐匪杀不绝是差不多的道理。
“几位兄弟,何苦呢?”
何驰的影子出现在了两边都是悬崖的山路上,几个从大角羊寨子里出来的小头目带着人赶去其他山寨,他们刚走到半道就被赤身裸体的何驰截住了。
“你是人是鬼?”
“是人。”
“下山真的有活路吗?”
“包活,但是不免罪。杀过人的是罪囚,抢过东西的去服苦役,条条框框大律上都有。我最多饶你们不死,最惨就是一个死囚。”
“那我们下山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在山上!”
“凭良心说,我是不想大开杀戒的。你们看那群下山的人,我不曾为难他们。”
“笑话,下了山岂有活路!怕不是去边关修长城修到老死!我知道你是个狠人,许是和鬃毛猪一样修了仙得了道可以不惧冷热,但是终究没有成仙,我们的刀子照样能杀!”
夜幕之中,几个摇着刀子的人径直走向何驰,何驰不以为然摇头叹气,只再等一息功夫那几个匪类就踩在了滑腻的地上横倒下去。无成本的仁慈是不存在的,既然他们自己迈出了这一步,何驰也就不用留情了,趁着泼在地上的灯油绊住了他们的脚步,何驰举枪一响一个全部带走。
鬃毛猪的寨子里收获了大量的金子,穿着道衣的“道童”们搬来梯子攀上房顶,一根根金条、一个个金元宝被他们取在手中,不多时便摘下来重重的一捧。
“大王!”
鬃毛猪手中木剑一下打在“道童”脑门上,这些所谓的道童不过是山贼披着道童的衣服,因为鬃毛猪修道炼汞,所以他的寨子里都是这般风气。
“你刚才叫的什么?!”
“是仙长!仙长神功大成了,房顶上竟然能长出金条来。”
那官差顺着柴房的破口看着金光闪闪的一摞东西直呼怪哉,难道这鬃毛猪真的成仙了,房顶上竟然能生出金条和金元宝来?!
“喂喂喂,你怎么还在摸鱼啊!”
何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鬃毛猪寨子里的一众人看着山坡上的怪物现出身形。鬃毛猪双目一瞪,立刻舞起木剑,似乎是他的“道行”起了作用,天上顿时雷声大作。
“何方邪祟,胆敢在此放肆!”
何驰懒得理正在跳大神的家伙,天空中的闷雷响了一遍却没有落下来,而何驰已经到了极限。这冬夜山中冰寒刺骨,黄油和白蜡已经起不到作用了,再不穿衣服一准就要冻死在雪地里。
“咱们就说能不能一次性搞定,你有容错率我可没有啊!”
“念的什么妖经!看我雷霆法咒!”
何驰与鬃毛猪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他也知道冬天打雷本就是一件很费劲的事,尤其是在太行山这种北方地界。鬃毛猪叮呤咣啷摆开了道场,十八个道童展开架势,那一捧黄金由一个道童抱在他身边,似乎已经成了一件法器。
“不行了,兄弟你快给点力。要不等我有了机会,给你塑个机器人充作肉身怎么样!”
“那就一言为定!”
突然间整座山寨起了变化,每个人身上都噼啪作响,官差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直立了起来!鬃毛猪闭眼念咒,被困在柴房里的官差只见阵阵蓝色的荧光笼罩在山寨之中。正当官差想着鬃毛猪是不是真的有了道行的时候,一道一抱粗的雷电轰然落地!
这瞬间的一炸让山脚村中的所有人都坐了起来,整片山岗扩散出幽蓝色的荧光,更多细密的雷电以极快的速度一道道落下。
官差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等他揉动眼睛恢复视力,发现自己正躺在柴房的草垛上浑身的骨头都在喊疼,寒风呼呼往里面刮,原来是柴房的一角已经塌了,脚边还有一个滚烫的红色物体。山寨之中猛的燃起熊熊大火,鬃毛猪倒伏在桌子上冒着焦烟,金子被打散了一地,道童们却来不及去捡,一座座茅草屋被天雷点着,火势顺风扩散出去,山寨转眼陷入了一片火海。
“老大死了!老大被雷炸死了!!!”
官差从柴房破口跳了出来,眼前尽是奔逃的山匪们,有人还在泼水救火,有人则惊叫的脱去道袍往山下跑。不过雷击还在持续,等到半数屋舍被吞入火中,也就没人上赶着救火了,官差混在一众下山的匪徒之中,连滚带爬的下到了山腰处。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下山去吧。”
一个声音浮在下山的众人耳边,这里聚着百十号人,还有茫茫多的人正在往山下逃。人多胆子也就壮了,听着鬼夜哭,山匪们非但不怕了,还敢反骂回去。
“你他妈是哪里来的怪物!”
刹那间一只怪物从雪地中扑了出来,人群外喊话的那厮瞬间没了声响。何驰没有直接下手杀人,喊话的人被两柄刀子架住咽喉,他此刻跪在地上双腿发抖,股间冒出一股腥臭。
“汲县来的兄弟,这些人都算你的军功。速速把他们带下山去吧,顺便替我给冷家老爷子和戚家老爷子问好。”
官差从山石后面冒出脑袋,何驰双刀一撤,像一头猛虎用犀利的眼神扫过面前的“羊群”。跪在地上的山匪往后一倒一滚,然后一步步退到了人群之中,所有人都避着何驰的视线不敢大喘气。
“给你们吃,给你们喝,包你们不死。统统给我滚下山去!”
一声虎吼响彻山涧,群匪齐齐一缩,何驰紧了紧腰间的羊皮,用刀子拍着胸脯说道。
“爷爷姓何名驰,庐江水匪何驰是也!”
官差分不清眼前是梦还是现实,只喊了两句“快走”便起头下了山,后面的群匪或自觉或不自觉的聚成一群,顶着寒风往山下赶去。何驰已经被冻僵了,他先裹住肚子上的皮子,然后回到山道上,放下刀子和霰弹枪伸手扒那些死人的衣服。尤其是那已经没了知觉的脚底板,用衣服包住之后才终于泛起一阵钻心的刺痛。
“还好没有冻伤。”
正当何驰伸手去解另一个土匪的衣服时,突然尸体一动,何驰猛的定睛一看,在尸体的另一边一头半人高的老虎幼崽正在拖那人的手臂。电光火石间何驰才终于想起这里是太行山,四下狼嚎更是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嗷!”
一只斑斓大虫出现了,它从漆黑之中走出,何驰一松手那小虎便把那名死透的山匪拖远了三步。现在是假山鬼遇上真野兽,何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霰弹枪心跳疯狂加速。母虎距离他不足五步距离,在这个距离上人类的反应速度是比不过野兽的。何驰万念俱灰,看了一眼路边的悬崖,真到了关键的时候倒不如跳下崖去或可有一线生机。
三只小虎像在玩游戏一般流拖拽着尸体,母虎沉沉低吼着向不远处的何驰嗅了又嗅。就在何驰准备闪身往后一跃之时,那母虎竟然兴致缺缺的转身退了回去!一具山匪的尸首被母虎选中叼走,三只小虎跟在母虎身后又蹦又跳,何驰激发的肾上腺素让他已经感觉不到寒冷。看着眼前的母虎退走,他朝自己身上嗅了嗅,这才发现自己的鼻子已经堵了起来完全嗅不到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