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库将开,山雨欲来!
襄园后山大仓库的开启时间完全随机,曹纤名下并不缺乏仓储设施,襄阳一地仅是大小粮仓就有足足十几个。襄阳城中更是考虑到水陆和陆路运输的便利,分别修了一大三小足足四个集散仓储中心。
按照平时开库的紧凑节奏,根本没有这群“市井之徒”奔走相告的时间。有些眼线得了消息赶去襄园后山时,仓库大门早就关上了。好多人绞尽脑汁想要攻克这座堡垒,却多是无功而返。
“让开!让开!”
街上好多横行的“螃蟹”,他们紧咬牙关脚步不停的往城外跑,这般横冲直撞只是为了能及时接应城外的同伙。他们不知道曹纤最后的选择,他们也不知道这一柄钥匙会由谁带出城去,他们甚至不知道宝库的钥匙现在有没有出曹家布庄,但是他们知道人多力量大!
这个节骨眼上只要在襄园外聚集上千把号人,哪怕路上有甲兵戒严,也能凭借人数优势冲杀进去!
“怎么办?”
“静观其变,两头下注。”
“懂了!”
一个“脚力”和一个“书生”在茶摊上接了头,“脚力”说完话拔腿就走,“书生”则理了理衣服似乎在等人。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魏征从远处走来,当他看到茶摊上的书生时立刻眉开眼笑的迎了上来。
“王兄,久等了。”
“我也是刚到,看贤弟这般奔波,必是百忙之中抽身出来,切不可因我而耽误了公务呀。”
魏征脸上洋溢着喜色,他一抖袖道。
“王兄说哪里的话,我魏征在这里哪有什么公务。”
“为公主奔波也是公务,无论大事小事都要有人去做嘛。”
魏征笑着和“书生”先后落座,茶摊老板端上两盏茶后,“书生”就开口了。
“也不知道我这样的人物,能在贤弟手下谋个什么差事?”
“小弟也无甚实权,只怕王兄未必会满意呀。”
“魏贤弟说什么见外的话,我昨天回去也想明白了,给村里的泥腿子教书也并非折辱师门。先做出了实绩,以后再寻提拔,那时我的腰板也能挺直不少。”
魏征喜形于色,在他眼中这不过是第二个钟文平,对方不仅出身高贵,又是正经拜过师入过科举的人物。有这样的“贤才”甘愿给自己当小弟跑腿,以后回了京城在父亲面前也能保有几分体面。
“那我……”
魏征话说了一个开头,突然他的后脑勺就被人敲了一下,他的牙齿差点磕了舌头。正当他带着怒意转身之时,两道青色倩影从他面前飞快掠过,又只听“唔”的一声,那王儒生已经被一条丝巾勒住了咽喉。魏征的脑袋前后转了一圈,他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就被两个壮汉架了起来。
两个青衣是琴扬的侍卫,两个壮汉是沈家的忠仆,四人走了没几步街上就有一户人家开了门,四人便带着“王兄”和魏征直接钻了进去。
“稍等。”
突然一句稍等关门的人缓了一息,魏征只见刚才茶摊上的老人也跟了进来,紧跟着就是房门一关两名青衣侍卫直接把白绫抛上了房梁,已经被勒的只剩半口气的“王兄”舌头一吐便开始疯狂抽搐。魏征被吓得不轻,他两眼瞪直看着眼前即将被吊死的“王兄”,却听地上一声“叮铛”,原是一把尖锐的长锥从那“书生”袖中掉了出来。
“魏小兄弟这边请吧。”
摆茶摊的老人开了后门,魏征万没有想到这里面屋子连着院子,院子还通着更大的院落。
“你们是谁?竟敢在襄阳城里作恶拐人?!”
老人笑了笑,把魏征请离那间有吊死鬼的屋子。
“小兄弟可以叫我季伯,我就是一个摆茶摊的糟老头子。”
在岭南王府中一直负责照顾赵蓝若的季伯被何驰安排在襄阳城中摆茶摊,自曹庄大火之后,何驰便决定效仿当年岭南土匪当道摆摊的“传统”。随着江夏和襄阳的富庶之名逐渐远播,此地的眼线和宵小也越发猖獗,在襄阳城中放置一些主动防御的暗哨就变得极为必要。
琴扬的青衣侍卫,沈家的湘西刀客,也是暗哨的一环。何驰起初还担心双方会因为某些琐事产生冲突进而打杀起来,却不曾想琴扬入主之后这些家伙竟然意外的和谐。青衣侍卫负责制作吊死鬼,湘西刀客就负责守住门窗。季伯则领着魏征从院中穿过,等最后一道门被推开季伯便不再往里进了。室内当门立着一道屏风,屏风后面似乎有一名女子。
“不知道夫君看中了你什么,竟然能认你当妹夫。”
沈娟整叫一个没好气,她隔着屏风瞪了一眼杵在门外的魏征,魏征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看到那“王兄”被活活吊起来这一项,就足够他用几天时间去消化了。
“只不过是举荐了一个钟文平而已,怎么就能飘飘然呢。以后做事精明些,来历不明的人也不知道多问几句,明明答的错漏百出,只三两句一夸你魂都没了,可劲着把别人往家里带。要是都学你这样毫无城府,一家人哪里还有安生日子过。这件事要和夫君说了,你看他还愿不愿意留你、用你。”
“……”
“季伯,把他好好带出去。”
魏征哑口无言,季伯带着他从另一个院门离开,当魏征再次来到大街上时,他才恢复了些神智。回想刚才的经历,自己仿佛去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刺骨的冰寒袭来将他的手指和脚趾都冻粘在了一块,甚至他的膝盖也不得半寸弯曲。
“哎呦!”
一群人慢缓缓的进城,一群人急匆匆的出城,城门口一阵碰撞,原是七绝楼队伍中一个捧着礼物的小姑娘被撞了。
“你们这些人跑什么!”
十三娘连忙将自家的小姑娘扶了起来,那些冲出城去的人不带丝毫停顿,看到这样子十三娘只想到别人或许真的有急事。
“没伤着吧。”
“没伤,万幸礼物没摔。”
小姑娘也只是被带了一下并没有受伤,十三娘重新整好队伍继续带队往城里走。正在这时又遇到一营五百精兵出城来,姜奇骑在马上领队开路,五百甲士手持长枪、腰挎短剑眼神里还透着杀气。好端端的喜庆日子怎么还弄得这般可怕,十三娘连忙带队让路,等这一群精兵走后又遇到潘安骑着马往城外赶。
潘安眼睛毒辣,他见到十三娘后连忙下马见礼。
“十三姑娘和七绝楼的诸位请往家中去吧,家里自有人招待诸位。”
“敢问潘管事,这城外可是出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十三姑娘只管向家中夫人们打听,我还有事不便在此多说。”
十三娘看着潘安急匆匆的出城去了,心说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怪事,一路走来也不曾听说襄阳四周闹什么土匪,况且什么样的土匪连五百精兵都压不住,还要让潘安去当添头。
琴扬公主还在死撑,其实这样的死撑毫无意义,钥匙还有半盏茶的功夫就会由专门的人手送到仓库门口。只要她立刻点头应了,让高恒去大仓库里走一圈,等人全部退出来的时候那些躁动的宵小之辈估计还没完成集结。她这样一直拖着不松口,反而便宜了敌人。何劳禄和萧彻劝了几十句话,但琴扬公主正在气头上,他们劝了也是白劝。高恒还在曹庄里等消息,他反正有黄绢护身谁也不敢对他动手,如今最急的人反而是许艺和钟文平。
许艺是宫里的二号人精,能被皇后委派来负责李婉儿的迎亲嫁娶和琴扬还朝,就足矣说明他深得宫中几个主子的信任。如今眼看琴扬还朝就差一哆嗦的事了,偏偏杀出来一个高恒干了一件最糟糕的事!
钟文平急的是高恒有性命之忧,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高恒这个直接责任人一旦在荆州闹出好歹,何驰都难辞其咎。
如今襄园外的几条主路都已经被萧彻带来的士兵封锁,要接近后山区域只能绕林间小路,或者直接爬山自己拓开一条路进去。有一群五十几号人率先完成集结,他们想趁着姜奇的精兵未到先探探虚实,于是便顺着小道绕着后山的山脚走。当他们选到一条上山的小路之后,几个坐在小路上休息的樵夫正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好狗不挡道,都给我闪开!”
领头的人想用威吓吓跑这五个樵夫,孰料五个樵夫就像没听见一样,依旧坐在各自打的柴堆上没有丝毫要挪窝的意思。
“让开!”
五十几人的队伍在小路上拉了一条长龙,正当领队走到樵夫们面前,突然唐卒抽出藏在柴中的刀子,一下刨开了领队的肚肠。树后几发毒镖、几发吹箭,再加上刀砍斧劈,没到半盏茶的功夫这五十几人全都见了阎王。
而在后山的另一侧,还有一只百人的队伍也折在半山腰上,鬼营的暗哨站在坡下,老鹰的人马杵在坡顶,在他们中间恰巧还有一个剩下来的敌人。这唯一一个活着的独苗知道他进也是死、退也是死,故而纵使两腿打颤也不敢挪动半寸。
“撤!”
老鹰率先发令,他的人马迅速散在山中,山下的三十名鬼营杀手看着这群身手矫健的人却是兴致缺缺。
“头,追不追?”
“仓库如果失守,你我都要死。”
“诺!”
最后一个敌人倒了下去,鬼营也是管杀管埋,不到片刻运送尸体的车队便到了。
高恒在曹庄内等着消息,他见城中久久没有回应,正想说去催一下的时候,突然后窗一开一个身影落在屋内。
“高大人的手脚好生快利,老夫只是一个没注意,你就要把这天给捅破了。”
这副面具和这声音高恒依稀有些印象,正要细细思考深究来历时他的前额突然传来一阵抽痛,那痛感好像是正面被人打了一拳。
“汝是何人?”
“那仓库钥匙一时半伙送不过来,高大人还是趁着现在静下心来和老夫谈谈吧。”
“阁下不走正门,且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非君子也。我高恒与一个宵小之徒无话可说。”
高恒放开了声音。似乎是盼着门外的三名侍卫做出反应。可是声音熄了也不见有人推门进来,他的心中顿时一阵抽动。
“某劝高大人冷静一点,你若继续这般敌我不分,某自可让你死的无声无息。”
老鹰一握拳头,那清脆的噼啪声震得高恒浑身打颤。屋内只有他们两人,而高恒安排立在屋外的三名侍卫此刻已经被鬼营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