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4/11/3 0:01:45 字数:4554

大仓库的钥匙由专人负责护送,曹纤手中的小钥匙只是第一道保险,它真正的样子没有几个人见过,故而当一个人背着一柄“重剑”进入襄园的时候,萧彻的精兵险些将他当场拿下。

“好重!”

一柄四尺长通体乌黑的八棱钨钢锏,两个太监抬着它上了四楼已是满头大汗,常顺刚才接钥匙的时候毫无防备,那么突然的一接差点把右手拉脱臼了。何劳禄、萧彻和琴扬公主看着这物件,直接愣在当场!

这就是襄园后山大仓库的钥匙!开启大仓库的钥匙除了对应的形状,就是其本身的重量,而大门的锁眼也不在门上,而是在地上。

其实这座仓库大门的反锁方式很简单,就是一个简单的杠杆原理和两道地下水门,当钨钢锏插进锁孔后,锁孔顶端的安全销就会被按下,同时进水的活门关闭。解除了安全销后,锁孔就可以顺时针转动,此时地下水门打开,如此一来大门底部用于反锁的一排倒齿就会因为水位下降而下沉,只要等水槽里的水放空之后,大门就可以顺利推开。锁门的程序就是反过来,外侧水门关闭,内侧进水口打开,倒齿就会随着水位徐徐上升咬住大门下侧完成反锁。

锁池内的水源由仓库内的两个储水池提供,因为大仓库内要保持恒温恒湿、也要考虑到走水救火之用,所以蓄水池出现在仓库里并不会惹人怀疑。

是不是已经有种神秘古墓的感觉了?其实何驰当初在设计之时,是考虑通过内部蓄水和外部供水解决倒齿沉浮所需的水源问题的。譬如可以在大仓库前面立上两个不起眼的乌龟雕塑,雕塑下方设有引水孔,雨水打在乌龟背上就可以通过龟背的纹路汇集到引水孔中。地下水路分成两层,一层专门负责倒齿沉浮,一层专门负责汲取外部水源并同时肩负起溢水外泄的功能。

只可惜这里终究不是什么墓葬,何驰说破原理之后,曹纤只觉这一套东西处处透露着不靠谱。除了一些唬人的噱头以外,对于一间需要经常开启的仓库来说,这样的锁钥结构实用性实在堪忧。也亏得曹纤极力反对,这间大仓库才只是一间仓库而已。

“公主,您看钥匙到了。”

许艺就没见过这么难办的差事,他只催了一句,琴扬公主就拿充满怒气的视线焊他的脸皮。

“杀头还让人吃饱饭呢!本宫饿了!”

“小的,谨遵公主吩咐。”

“传令下去,本宫要设宴款待两位太守,两张菜单上的菜全都给做一遍。”

许艺咽着口水,两张菜单是何驰家的菜单,这菜单上的菜能普通到哪里去!上面不光有有鸡、鸭、鱼,还有牛、羊、猪,撇去一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时令菜,如今能端上桌的少说三十道。况且厨房里是一点都没准备,这一顿宴席要从现在开始屠鸡宰羊的张罗,恐怕吃到嘴边都已经奔着半夜三更去了。

“公主这时间……”

许艺实在难绷,正当他进退不得的时候,何劳禄上步一礼道。

“公主殿下,请听臣下一言。”

琴扬公主见未来的公公要开口求情,知道这件事已经拖不下去了。她也不强拦着只轻轻点头,何劳禄会意,直快的进言道。

“公主息怒,高大人督查地方官吏实乃公务。君命在肩、圣旨压身,下官请公主体谅他的难处。不孝子虽经营地方有功,却难保不会做些中饱私囊的事。倒不如翻开来让高大人查验,一来可止流言蜚语,二来也可让圣上安心。”

许艺、常顺和萧彻听着何劳禄的发言,他们三人心中一块大石头怦然落地。毕竟将来是一家人,公主断然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撕了脸皮。

“何郡守所言是极,本宫何尝不知道巡察地方的重要性,但是那高恒明着发酒疯本宫就不能容他。且等他醒了酒、定了神再去仓库里看了仔细,反正大家都已经来了,急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琴扬公主正说着话,一个太监跑上楼来,他朝着常顺耳语两句,常顺点头上步对琴扬公主禀报道。

“公主,姜将军带领五百精锐已经到了,此刻正在园外待命。”

“待命干什么,他们干什么来的还要本宫吩咐不成。”

“是!”

常顺应了一声刚要下楼,琴扬一句“慢着”拦住了他的脚步。

“公主还有何吩咐。”

“把钟文平给本宫找回来,还有把悦岚和找儿撵回绣楼里呆着,告诉她们下午有事千万别出门乱跑。”

“是!”

常顺下楼,许艺舒缓一口气,连忙上步趁热打铁。

“如是这般,咱这就下楼张罗一顿好的。”

“少于十道菜,本宫拿你是问。”

“公主放心,咱这就去办。”

许艺追着常顺下了楼,这一重危机算是解了,要琴扬公主服软一级级台阶都要垫稳。好歹答应吃过午饭之后开仓库,常顺和许艺这两个忙死鬼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挡在高恒门前的三个侍卫不见了踪影,钟文平出来看时并不觉得奇怪,现在他胸口郁结着一团怒火,故也什么都不顾了直接踏步上来推门。前门一开高恒被吓得着实不轻,当他看到来者是钟文平之后才松了一口气。钟文平看着屋内的布局,脑子也是发蒙,这突然来了一个戴着面具的家伙,莫不是有人来寻机报复。

“这位是?”

钟文平拱手询问姓名时,前额上浮出一阵闷疼,此人给他的印象并不陌生,仿佛在何处见过又实在想不起来了。

“有事你们先说吧,老夫闲来无事活动活动筋骨,你们就全当是根柱子杵在这里。”

钟文平心中急切,见这人全无敌意,便进了厢房转身将房门关好,正在这时三个“新”侍卫从不远处的小屋里走了出来。

门前的侍卫换了一批人,高恒的三个跟班此刻换上了三件平头百姓的衣服,他们被拘在一间空屋里不敢出声。高恒已经捅了篓子,总要有人替他收拾,再说监察行使职权也该有个约束,这三个鬼营高手就是天子埋伏在曹庄里的耳目。换了高恒侍卫的衣服,三人将化身人形监控,跟着高恒去大仓库里走一遭。要是真发现了什么残卷孤本,到时候天子打秋风的时候也好有个确切的目标。

“高大人是不以为自己有错吗?”

“我高恒尽职尽责,何错之有!”

高恒声音冲了出来,关大峰远远听着这狗官的叫嚣,冲他屋舍的方向吐了吐舌头,好好的一番庆贺就因为这狗官掀了桌子。现在不光喜气散了,那些好东西关大峰也吃不到了。

门外的三个“侍卫”面面相觑,然后他们光速恢复了站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那你可知,后山仓库里有什么?”

“某不知!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去查!”

钟文平又气又急瞪眼瞪的如铜铃一般,哪怕他刚来襄阳不久,但何驰的故事总是听说过的,如今这宝库里面保不齐就有别人想要的东西。

“我看你高大人不过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势力小人!你当官当得连本都忘了!”

“钟文平,注意你的言辞!”

“休要拿你的官身压我,你今天撒酒疯的做派但凡有任何一个官吏参你,你的官身就没了!还用圣旨出来抖威风,天子让你来人家庄子里撒酒疯的吗?这里多少双眼睛,这里的百姓又做错了什么?别人在自己的庄子里庆祝,又不是冲撞官府、群起啸变,要你拿出圣旨来压他们干什么!”

“……”

高恒酒劲散了好多,他躲着钟文平的视线,钟文平却不依不饶道。

“我说些糙理,兴许你还能清醒点。”

“匹夫之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高恒做的就不占道理!”

老鹰原地杵着,外面也没人响应。他知道此地应该已经被鬼营控场了,毕竟有些谣言传了一千遍就会变成真的,现在襄园宝库里有没有什么早已经不重要了。若是能有一线机会一把火将满仓的东西烧掉,那些家伙也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去尝试。

看着如同斗鸡一般站立的两个青年人,老鹰一脚跨出坐在了一条板凳上。

高恒心中的锐气早已经不剩多少了,钟文平继续加码道。

“你高大人查仓库就查仓库,吼什么吼。何荆州既然开口让你查,你吼的世人皆知是查,好商好量悄悄的去查也是查,非要抖那官威做甚。谁阻止你开仓检查了,你就向谁甩那封圣旨。你查仓是公事,别人庆祝是私事,这还分不清吗?某传承法家,若有官司需有诉有讼,有被告和原告。我敢问高大人你开何驰的仓,与百姓何干,那些百姓也是被告不成?”

“……”

“此地的百姓与官吏和睦异常鲜有纠纷,你这一吼此地的百姓恨你,此地官吏也会恨你。常言道入乡随俗,如你去百越、苗疆时也这般使横,此时骨头都已经漂在锅里了。不过就仗着酒疯和那纸黄绢撒泼打滚,说你欺软怕硬没有一丝冤枉。”

高恒的脸拉了下来,钟文平心头火焰熄了大半,老鹰继续看着好戏,并不想插嘴干预。

“后山那仓库里有什么不重要,关键是其他人指望它有什么。高兄受天子委任,也该知道京城里流言蜚语一大堆,都说何驰有什么孤本残卷,多少人指望着那宝库一开冲进去洗劫一番。且不说里面有没有,圣旨一出今天这仓库就是非开不可。你知道现在有多少甲兵护在路上,十里八乡更是如临大敌。”

高恒额头上涌出豆大的汗珠,忽然一匹快马冲进庄子,惊得高恒一阵心悸,原是公主打发人来寻钟文平回去。门前三个侍卫开了房门,钟文平领命之后转回来朝着高恒一揖,一声长叹之后甩袖离去。

高恒看着门前三名新侍卫有些手足无措,三名侍卫的目光先后在高恒和老鹰身上停顿了几息,然后只当没有异常直接将门带上了。

“今日有事便是有事,今日无事也不一定无事。以前老夫只是看何小子不顺眼,却不想年轻一辈里就没几个比他更靠谱的。”

“老先生可是来取我性命的?”

看着高恒惊慌失措的样子,老鹰知道他把自己和门外的三个侍卫当成一拨人了,他鼻哼一声说道。

“老夫不是来杀你的,相反我是来救你的。你在荆州时绝对安全,谁都不希望你死在这里,只是回了京城才是真的凶险,高先生也不想成为一具无名尸吧。”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先生何言凶险?”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这些当真是最好笑的笑话。”

老鹰“呵呵”一笑,松了松拳头说。

“关中的王,中原的族,南方的臣。因为南方是臣子在治理,所以你袖子里的黄绢才能保你不死。回到京城之后,两边拉你的人一定不少。但何驰是臣子,你也是臣子,若是忘了本走错了路,到时候便只有死路一条。”

高恒突然茅塞顿开,他细想着从江夏到襄阳所经历过的种种事情,这才猛然醒悟。高恒是天子派出来的监察,如此一路畅通无阻,不正说明人人都把皇权看得极重,在高恒眼前没有半点隐瞒窝藏之事。一家农庄可以说是一家的私产,但是当高恒在曹庄之中亮出黄绢时,所有百姓都当场服从,这样的服从性已经足以说明此地尽在天子掌控之中。

那么如果高恒因为皇差遭了难,何驰会不会见死不救呢?如此推算之下最有可能伸出援手而不是给自己挖坑的,京城之中除了何驰以外恐怕就没第二个人会真心搭救。

“多谢老先生,高某这才转醒过来。请老先生赐个名号,他日必当重谢。”

“重谢就免了,老夫救你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荆州不生祸端。你的脑袋若是还不开窍的话,老夫不介意亲自动手帮你开窍。”

老鹰没有说谎,他也不需要设局蒙骗高恒。

此番高恒回到京城之后才是重点,因为他大大方方开了何驰的私库,在别人的印象之中私仇就已经埋下了。王爷派和中原士族们一定会争相搞事情,这混子如果还站不稳立场铁定会沦为别人攻讦何驰的工具。再加上他吸引了琴扬公主的仇恨,被罢官免职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金哨子知道缓一步清理溜绳仙,老鹰也是在寻求棋缓一招。

一个巡察如果刚刚巡视完荆州就遭难死了,那么无论这件事与何驰有没有关系,王爷们和中原士族都能寻到一个反击的把柄。这件事不是何驰所为,也必将是他所为,其中恩怨均可用“私仇”一笔带过。现成的理由,现成的官司,只需要两派人马稍稍运作,何驰就算有一百张嘴巴也解释不清。

看着老鹰右手五指合拢,高恒只觉喉咙口顶住了一块骨头,后窗一开老鹰一跃翻出窗户。随着一声“吱嘎”,窗户放下后正门这边又起了动静。三个“新”侍卫推开了房门,其中一人握着一枚令牌来到高恒面前。

“见令如见天子,高恒还不速速跪下。”

“高某不知上差到此,万望恕罪。”

“高恒听命,之后进入仓库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不准对圣上以外的人说半个字。我们三人会在襄阳护你周全,但你的所作所为我们也会原封不动告知圣上。”

“高恒,明白。”

“好自为之。”

大门一关,高恒如同被判了死刑的重犯,他懊恼的坐在板凳上,只顾垂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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