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倍！三倍的粮食产量。”
何驰做的大饼香喷喷，何驰画的大饼也是异常勾魂，这一句恶魔低语当真直击要害。以至于天子魂牵梦绕，前天晚上见的何驰，昨天一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到了今天更是废寝忘食。今天何驰没去上早朝，天子一股心火直接泼在了大殿上。下了早朝来到闻政殿，满桌的奏折也没心思批了只自顾自的发呆，好不容易等到吃午饭的时候，等午膳一道道端上来，天子两次举筷放筷，愣是没吃下一口菜、一粒米。
“尤素特来复命！”
李福可算等到救星了，冬天的饭菜凉的极快，眼看天子再不动嘴菜都要凉了，故而他也不等天子开口，直接去外殿请道。
“尤大人可回来了，速速进殿吧！”
尤素进殿看到神情呆滞的天子，向前一跪大声说道。
“万岁！臣特来复命！”
“哦！”
这一声高亢直接把天子的魂魄震入体内，看着眼前的尤素，天子也顾不得吃饭了，直接放下手中的碗筷问道。
“神机营如何了？”
“神机营已经开始动作起来了，刘国勋带一组专门负责水泥调配，廖觉带一组去勘察地形，还有一组人在工地上敲敲打打，说要按照何驰给的图纸先做木头模型然后等比例放大。何驰他人……”
“朕知道，随他去吧。”
“陛下应当以龙体为重，臣先行告退了。”
何驰去云来院门前卖饼的事，天子自然知道。这厮特立独行惯了，很难说他这般意欲何为。不过蜂窝煤和餐车倒是值得研究，别看就那么简简单单两个灶台，提升的效率不是一星半点！如果还有三倍粮食产量兜底的话……
“凉了！”
天子夹了一筷米饭，李福赔笑着上前说。
“奴才给您换换，要不再去让他们重做一份。”
“算了，朕没胃口。”
看着那一碗饭落在台子上，李福心中泛起阵阵苦涩，一顿这样倒也罢了，但是何驰说粮食能增产三倍之后，天子几乎每次吃饭必要呆愣上片刻。昨天还能对付上几口，到了今天情况愈发严重起来。
“更衣，朕要出宫。”
“陛下要不要让尤素随行护卫？”
“好吧。”
李福还是机灵，立刻派了一个小太监把还没出宫的尤素追了回来，三人一通打扮之后就骑着三匹高头大马出宫去了。
此时的何府后巷里好不热闹，三间房子都有了房客，最热闹的一间自然是老乞丐的屋子，一个个年轻人进进出出，将屋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许怀安是新来的房客占去一间，何驰又带回来两个小子又占去一间，何府后巷的三间房已经满员了。
蜂窝煤的改进何驰暂时放在一边，试做版蜂窝煤乏善可陈，就是烧尽之后煤渣都僵在一起，无法用火钳将它们完整的夹出来。最后不得已只有捣碎之后清出炉子里的煤渣，这样添炉换煤就变得很麻烦。
“小五！眼睛看哪里呢！”
何驰在后巷里舞着一把菜刀，现在炉子已经起好了，随着风箱开始工作，炉温已经重新回到了正轨。
“你们两个给我记好了，这干爹就没有白认的，饭也没有白吃的！既然跟了我，从今天开始就要跟着我学。学会五道菜，我就让你们上手做饼。学会十道菜，以后咱们出摊四六分账。学会十五道菜，你七我三。要是你能学会二十道菜……”
“怎样？”
何驰拍了拍那车子说道。
“这好车子就送你了，有二十道菜的手艺，你就能靠自己去打出一片天地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房子虽然是干爹的，但可不能白给你住，一月一两银子的租金你们要付。”
“干爹你当那么大官，好意思问我收一两银子一个月。”
小五机灵的一句，惹得后巷里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我何驰几时让你们吃过白食，你们都是跟我混过的，住的、吃的哪一样不算你们的花销！”
众人的欢笑更甚了，两个年级最大的走到小五和小六面前打趣道。
“小子你就偷着乐吧，何大人做的菜皇帝老子都吃不到。”
“何大人的确不给人吃白食，但他讲公道，至少不会让你和你的妹子饿肚子。”
灶上铁锅里的水已经开始冒泡，何驰脸色一冷，转身过去拿起车上发好的面团，然后把菜刀一扬对小五和小六说。
“看好了，这叫刀削面。一灶一锅两瓢水一个面团，有了这手艺到哪里都饿不死！刀要磨得锋利，刀口顺着面团滑，不要用力去使刀，只等它自己往里钻，手腕不要动，手臂前后摇，一摇就是一片，能做到每片都像柳叶一样你们就能出师了！”
说话间一片片柳叶落入锅中，大约二十几片落下，何驰便把刀一放，拿起笊篱将锅中连面带水搅了一搅，最后抄水一捞一碗刀削面就到了碗里。
“千万不要忘了佐料，盐是基础，葱姜蒜问过客人再撒。有人要吃辣，一把辣子一文钱！要是有人好清淡，盐也要少放些。之后再教你们怎么炒辣椒臊子作为配菜，要有客人舍得给钱，你就给他拌上一把，准保他吃完了还想吃！”
何驰说完一碗面就做好了，小五看得直吞口水，小六眼睛溜溜的看着何驰，似乎是在讨吃的。
“没规矩！还轮不到你们吃呢，把面端进去给爷爷，让爷爷先吃。”
小五上手端起刀削面，小六跟着他一路小跑着进了屋，老乞丐眉开眼笑的接过碗筷，心中是无比的甜腻。何驰看着小五和小六从屋里跑出来，冷咳一声说道。
“怎么没叫爷爷。”
小五和小六回身进屋叫了一句“爷爷”，得了老乞丐的一声回应之后，他们才开心的回到何驰面前。一个面团削了二十碗面，许怀安也蹭了一顿午饭，唐雨溪那边自有做饭的厨子，所以何驰只需要管好后院的吃食就行了。
“干爹，能吃了吗？”
最后三碗刀削面落下，小五和小六的口水早就流干了，何驰眼睛一瞪两个小孩子立刻缩了回去。
“真是好没出息！你们是厨子，哪有厨子光想着吃的。这样做菜，一盘菜还不得被你们中途吃光喽。”
何驰用锅铲抄了一下锅底，将准备好的猪大肠端了过来。
“接着就是第二道菜，爆炒猪大肠。今天的猪大肠是我洗的，但是明天开始都是你们的工作。这锅里面汤水还热着，先把这切段的大肠过一遍热水，再用笊篱捞出来。剩下这水还有温度，就拿它来洗东西，在外面讨生活可一点都不能浪费。把桶拿过来接住了，用这水把你们的大花脸和大黑手洗洗干净。”
小五小六照做了，等他们抬起头来的时候，何驰已经将锅料理好了。
“这道菜需要用力踩风门，这风门越大，爆炒起来就越香。先下豆油听声响，噼啪之后甩一把葱花、蒜、辣子，翻几下嗅到香气时，把大肠倒进去。开始颠锅，锅铲也不能停一边颠一边炒，一边还要管着风门，翻炒六下之后就撒一把白酒进去，这菜要炒出火来，火烧眉毛才能有最好的味道！”
何驰毕竟是练武的，他两条手臂全是力气，锅伴着冲天的阵阵火光把整个后巷点的一明一暗，锅中冒出阵阵云雾，渐渐的将何驰整个人包裹其中。
“下酱油，再加一点点面汤，最后下盐。数着数炒最后九下，然后起锅！”
何驰的铲子拨开云雾，把炒好的猪大肠往盘子里一拨，这一道菜就算齐活了。
“记住了，料放少了不入味，火力不大炒不透，锅颠得不顺菜就没精神！”
爆炒猪大肠的香味早就飘过了院墙，后巷一堆脑袋看着那从云雾里出来的猪大肠，刚刚吃下去的刀削面转眼就没了踪影。何驰将锅刮了一个干净，然后对小五和小六说道。
“现在你们可以吃了，前面有客人来了，爹去去就来。”
何驰再不去前面招待，一只大黄皮就要循着香味来后院了。将围裙一摘，何驰推开门往前面去了，小五和小六还不敢动手去吃，老乞丐从窗口探出头来看着两个饿极的孩子说道。
“傻孩子们，快趁热吃啊。”
表面只有三个方框，背地里尾随而来的客人至少超过二十个，何驰径直走到前厅看见唐雨溪还没平身，便擅自招呼道。
“后面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唐雨溪不敢轻举妄动，天子冷哼一声算是放行，李福抬手示意之后唐雨溪才敢挪步离开客厅。
“朕还没吃饭呢。”
“臣也没吃饭呢。”
“什么东西这么香？”
“爆炒猪大肠。”
唐雨溪听着客厅里的对头诗，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何驰看了看天子带来的尤素，心想着正好寻不到突破口呢。
“微臣听说万岁给尤尚书赐了婚，您看我这府上寒酸没什么像样的贺礼拿出去，要不新婚当天我去尤尚书府上当一天厨子。别的不敢担保，至少比那百廻楼做的菜香！”
“何驰，你见到万岁为何不跪。”
尤素只以为何驰要挑拨离间，所以没啥好脸色。京城里接下来还有一连串的事，哪怕尤素的婚礼再急，也不敢压着公主大婚的热闹。
“万岁，万岁……万万岁！”
何驰有气无力的跪着，胡乱呼了几声。天子左手抬了抬，让何驰从地上站了起来。
“朕不是为了这点吃食来的！朕有一事不明，想听听你的意见。”
“卖火器？”
“算是一桩要紧事，但不是最要紧的。”
“那就是与匈奴议和，万岁拖了冒顿这么久，八成是心不甘情不愿吧。”
“不错！如今房氏降服，河北已固，朕认为……”
“北伐正当其时。”
天子右手成拳、左手成掌，双手一合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如果你真的能让粮食产量翻三倍，那么朕只需要拖上四、五年，等田地增产之后就可以集结兵力率军北伐。”
“那么万岁可想过北击匈奴之后呢？”
“北伐之后，北疆永固。”
何驰连连摇头，他拿起桌上天子看不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北伐之后如何永固？万岁是想驱离匈奴，还是想控制匈奴，亦或是直接把那里屠戮干净。仅仅是驱离，不过是治标不治本。控制固然可以保一时安稳，但是一旦朝廷动乱，到了山高皇帝远的时候，那些游牧部落脱离控制也只在转眼之间。直接屠戮干净，那就更是费时费力。先不说能不能做到，就算能做到杀光每一个匈奴人，那么大的漠北到头来依旧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朝廷迁人去开发的速度，估计还没有小部落圈地的速度快，更不用说征伐匈奴时我们一定会借助小部落的力量。”
“那按照你的意思说，北疆就永无宁日了？”
天子言语朴素，内心却是怒火满溢。何驰不慌不忙坐到天子对面，故作思考的样子说道。
“万岁可还记得，我当年路杀鲁、尤之后在监狱里与刘国勋说的话。如果微臣想造的话，当时就可以把火器造出来。可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内忧外患，北有匈奴，南有哀牢。京城方寸之地您尚且无法全权掌控，火器出世流入贼寇之手天下岂能太平？非得等到国家大体稳定，关中诸王弯腰称臣，中原世家自顾不暇时，火器出世才正当其时。不过是短短三年光景，今岁之雪已不复当年。”
尤素和李福看着天子的肩膀松了下去，两人也是松了一口气，何驰细细推导之下天子也不好意思再冷着脸了。
“驱离匈奴是一年之策，因为今年驱离之后明年他们还会再来。控制匈奴是十年之策，时间长久之后狼崽子养壮了，必会反过来咬人。屠光匈奴则根本不是对策，天下何其广阔，等不到我们的铁骑杀奔瀚海，匈奴早就打包西迁了。匈奴之事，一年内无解，十年内也是无解。但若是能把时间拉长到二十年、五十年，那就有法可解。若想根治，非要这么长的时间去经营，否则任凭声势再大也不过就是变相的驱离和控制罢了，匈奴不在了自有其他游牧部族抱团取暖，被打散了也就是改换一个门庭消停上几年。”
随着何驰的层层疏导，天子心结渐消，现在他的腹中空空如也，冷不丁的一声“咕咕”叫，让在场众人好不尴尬。
“朕还没吃饭呢，你这里可有吃的。”
何驰挠着脑袋，猪大肠估计都已经被吃完了。现在自己手里只有鸡蛋和面粉可用，于是一脸尴尬的说。
“有鸡蛋、大饼和刀削面，万岁要是不嫌弃，我这就给您下厨去。”
“快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