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们派出的眼线最多只能埋伏在神机营附近,整个神机营看似松散实则层层设防,哪怕进出拉蜂窝煤的人员和车马都有专人负责查验。陆东淼知道何驰最近一定有大动作,但是陆欢的亲信经过几轮探查,却都没有看到神机营内部升起浓烟。如果是炼钢冶铁,神机营内部一定是热火朝天的景象,但是烟囱上的一层白霜还伏着,正说明冶铁炉一直没有开炉。
今天何驰规规矩矩的上朝,除了言语粗鄙其他的一切正常,陆罡本来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上朝去的,今天何驰的表现让他大失所望。
“大哥,你送去的伍子成行不行啊。这何驰一点反应都没有,看他优哉游哉的样子,居然还在殿外闭目养神!”
陆欢品着香茗,不慌不忙的说。
“急什么,被七步蛇咬了还要让人走七步呢。伍子成充其量只是一味药引子。今天那群文官的窝囊样子,难道你没看见吗?”
陆罡愤恨的捶响桌面,陆欢出言安抚道。
“莫要争一时之短长,咱们一定要谋个来日方长。再说何驰就要成皇家女婿了,之后规矩只会越来越重,日积月累迟早变成泰山把他压死在山下。”
“可这起效也太慢了,我真巴不得他快点死。还有老七这两天也是见首不见尾的?你们是不是都躲着我?”
“老七去处理并州的事了,放心吧这一趟少不了你的好处。”
陆罡眼睛里闪烁着光彩,那并州就是发财的地方,看陆东淼这几天顶着咳嗽也要到处乱窜,这一定是好大一笔买卖。
“大哥,这并州我熟啊!是不是出了什么好事?
“的确有好事。”
“有好事你也不知道叫我,根本不用麻烦老七,我去就行了。”
“晋阳雪灾,这赈灾的事你能去张罗吗?”
“嗨,赈灾能赚几个钱!老七也是饿极了,纯纯的瞎忙活!”
陆罡往椅子上一靠,陆欢笑着摇头道。
“还有黑山贼被何驰端了。”
“咳!!!”
陆罡一个没留神,直接呛了一口茶水,仆人递上毛巾让陆罡擦嘴擦手。
“什么?!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这早就不是秘密了,京城里稍稍有点耳朵的都收到了消息,也就你整天眠花宿柳。再过不久房氏都要进京了,你却还蒙在鼓里呢。东淼去张罗赈灾的事,只要我们在幕后帮衬着,将来并州盐铁少不了我们的一份子。”
陆罡脸上的微笑渐渐变成了咧嘴大笑,并州内部正在进行利益再分配,熟悉并州局势的陆东淼自然忙得不可开交。神机营里也没有起炉冶铁的动静,只是搞出一堆黑漆漆的蜂窝煤取代了平时发的木炭,利益的权衡之下何驰的价值已经被纷乱的并州盖了过去。
木头制成的水轮电机组“咕噜噜”的转动了起来,它固然只是一个模型却能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具体负责哪一部分的工作,以及最后组装起来的东西是一个什么样的形状。电机模型、水坝模型和水电站内部结构,当一个又一个模型组件摆上桌面,水坝的建设工作已经先一步在图纸上展开。
洪兴带着四县县令会审之后将堂记录成两份,一份让人直送京城,另一份留做议处罪证时的凭据。如今论处何显才已不甚要紧了,北疆的长城工地就是他下半辈子的归宿,讨论的议题分作两派。一派认为证据确凿,此事郡内处置定罪发配即可。而另一派认为应该考虑到何氏宗祠的影响力,切不可在郡内定成铁案,最好由刑部示下然后来个照章办事,时间固然拖得久了些,但人证物证俱在,就算棋缓一招他也绝无翻案的可能。
“不行!此事拖不得,还请大人们早做决断!”
两名青衣侍卫作为琴扬公主的代言人也参加了讨论,她们果断拒绝了第二种无功无过的方案,因为另一名猎户也已经时日无多。何显才设局害死两名猎户,杀人罪名已经坐实,定个斩监候亦不为过。
再者还有桑重阳带人围堵柳湾的后续,如要按大律论处就是豢养私兵趁机作乱。在没有过堂之前就扣押何显才的家人也是掳掠行径。无论是青衣侍卫还是桑重阳都没有现场执法权,他们之中唯一可以在权限内调兵抓人的,只有敖大虎这个棘阳司兵。按照流程走的话,恐怕会给何显才留下无数翻案的空间,把案件原原本本捅到刑部更会使一大票人遭殃,到那时就不止是定何显才的罪,恐怕桑重阳、钱伯义等人也要被牵连其中。
南阳郡发生的这档子事,如果不是老鹰安排的人全程盯梢,大概率会死无对证!如今有快刀斩乱麻的好机会,切不可去刑部进行长途拉扯。
“我知道我干了好多坏事……掏狼窝……害过不少村子……咳咳咳……”
在公堂上指证完何显才后,这名猎户就已经再也撑不起眼皮了,半天时间滴水未进,气息也是越来越弱。剧毒摧毁了他的肝肾,现在的他只是撑着最后一丝精神。
“何大人是个好官……我做的恶事……来生当牛做马偿还……”
很快那猎户一口气只出不进,仵作压在脉搏上的手抬了起来。此人已死,即将做成第二份验尸记录,在洪兴带着四位县令确认过证人死亡后,两个衙役把门帘一挂,仵作拿出刀子准备破腹验尸。
折兰端着一碗参汤走来,敖大虎上前截住她摇头道。
“他已经用不到了。”
看着身穿官服的众人从面前走过,折兰大概知道了里面的状况,手里的参汤还是热乎的,她便递向敖大虎说。
“敖司兵把它喝了吧。”
“我没受伤更不气亏喝它作甚,把它端去给魏公子吧。”
“大家都熬了一夜,哪怕气力还在神也已经散了。魏公子的药还在煎着,我听医生说吃药最怕混吃,万一乱吃混了药性就要惹出祸来。”
敖大虎有些推辞,折兰继续劝道。
“我知道敖司兵的辖区在棘阳,你和刘大哥顶着水寒下水捞人,之后还要一路顶着冷风回去,喝碗参汤又算的了什么。”
“折兰姑娘的口才我服了,这汤我喝!要是过年的时候凑一起吃饭,你可千万别劝我喝酒,我可不想被你灌倒在桌上。”
敖大虎打趣的笑着接下了折兰递来的参汤,折兰憋着笑转身走回煎药的厨房,魏征在窗口看着这一幕心中着实苦涩难当。他的确被王慕暴打了一顿,但充其量只是些皮外伤,在床上躺了一夜便好了七七八八。等冷静下来之后魏征顿觉羞耻,动不动就说自己是村官,实则庆新村中还有许多管理盲区。自己平时最多在田埂上监督农事,其他时间极少关注村民们的生活,顶个失职之罪亦不为过。
自己本来就是想骗了马往京城跑的,如果那一天他真跑了,庆新村遭遇狼袭也未必会比自己在时更差。有功就是自己的,有锅就是别人的,对比之下当真人比人气死人。桑重阳那么大年纪,驱使一群乡勇如同手脚般自如。刘飞只比自己略长几岁,如果遇到狼袭他是必挺身在前指挥村民驱狼。敖大虎是棘阳司兵,他的辖区不在这里尚且留在村里出力,自己一个满脑子想逃的家伙怎么好意思对着折兰使横!
魏征右手握拳猛捶着自己的前额,昨天自己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