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扬坐在曹纤床头,怀里抱着正在酣睡的九儿。那间大仓库一开琴扬的脚步就顿住了,或早或晚那是许艺和天子要担心的事,有没有面子可就是琴扬公主要考虑的事了,自己可以默默无声的南下,却断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北还。
人生能有几场大婚?能借着这场婚事挣上多少面子就看琴扬自己的本事了。故而她少不得要把打好的包裹拆开,再装些东西回去。
“要不是突然冒出一个高恒,本宫早就走了。”
曹纤点头应着,说道。
“仓库里的一切就交给公主张罗,潘安毕竟是外人,要是我能下床必是要亲自去过问的。”
“有本宫坐镇你就放心吧,只是有些事本宫还要找你商量。”
“若是库中支取,公主尽可自便。”
曹纤以退为进,琴扬心中也有数目,仓库里的东西是要上乌林展览会的,如果她肆意索取,哪怕曹纤会点头,那位皇兄的脸色可不会好看。
“本宫心里有数,只取库中一张狐皮和几缎绣锦。还有一件事,也与你的女使府相干,故而就专门来找你商量。”
“有劳公主上心。”
“本宫留下常顺和钟文平,之后切不可让他们闲着,女使府该立就要立,里外都要按照礼部规制来。所花的钱财尽可上报工部,本宫在京城自当全力帮衬,你们有任何施工款项直接伴着书信送来即可。”
“这恐怕……”
“妹妹别急,还没完呢。襄园和红楼都是赶工赶起来的,好多地方都失了体统,譬如那些贯通上下的柱子实在过于素雅,门庭、窗沿也都是草草挥就,好多地方都是刷漆糊弄一个面子,大片留白也没填补。之前太后南巡时,庄子里财力不足也就将就一时。但若再有南巡的机会,还是这般就太堕面子了。赤朱、黑彩这些漆料也不罕见,鎏金、银线也不昂贵,不妨趁着本宫北上,将楼里放空让工匠们进去好好妆点一番,顺便再把女使府修起来。”
琴扬真是个公主做派,花钱大手大脚且上不封顶,红楼已经奢华无比,现在要增添黑漆鎏金,那就是按照天子行宫的标准去建了。鎏金黑彩、金砖画廊,一下子把襄园的身份抬这么高,以后这园子谁敢进去住。再听琴扬的意思,想必那女使府也不会修的过于朴素,这一来二去又要花多少金银铜钱。
“全听公主安排,只是新修之后漆味过大,恐怕孩子们熏了漆味害了咳嗽。”
“本宫知道家里人口众多,这布庄已是局促不堪。但是妹妹不要忧心,本宫已经买下了三处庄园正好连成一片,地契已经交给潘安,稍后只等妹妹下床去安排。用那地修一个大大的家宅,正好安顿他们。”
琴扬公主真是无利不起早,就以何驰的名声,莫说在襄阳附近买三个连在一起的庄子,就是直接要在城里买几块房产又有何难。何家家门紧实,别人上赶着巴结都巴结不到,天知道公主手中的三处庄子花了多少钱买下的,之后少不得又要让唐莹去外面把买地的款项补足。琴扬看曹纤顿了,连忙说道。
“妹妹莫要以为姐姐不识家门,这三处庄子是本宫两月前就开始谋划的,先后找了人仗着肖得意和楚貂的名头与原主反复砍价,成交之后也没露了原形。又说这三处庄子本是一户人家的祖产,被不争气的儿子分成三份卖了,如今收回来正好凑回一份。”
琴扬公主这么一说,曹纤立刻知道那是谁了。说来也是巧事,曹纤当年卖家产筹钱的时候,接手布庄的一户人家正是襄阳城中的一户大族,后来那厮嗜赌成性赌光了家财,这布庄的地契就流到了沈娟手中。看来在这之后烂赌鬼依旧没有收敛,那三份地契一准就是那厮将祖产拆成三份赌光了。只短短几年光阴,曹纤竟然接手了昔日襄阳大族的全盘祖产,人生之无常莫过于此。
“九儿醒了。”
小女孩开始扑腾起小脚,琴扬公主转而将她递还给曹纤,曹纤接下之后说道。
“公主放心,无论是谁挣回来的都是夫君的家业,我一定牢牢守住,必不会让宵小之辈钻了空子。”
“有妹妹这句话,我就能放心北上了。此间留下四名青衣供妹妹使唤,常顺这人脸皮厚实无需对他有好脸色,钟文平性子稳重是个干实事的人。还有……”
“公主请说。”
“何悦岚的婚事我已经与父亲和母亲说了,这事不急的。跑了一个魏征而已,将来自有更好的,这次回京城本宫替她物色一些王孙公子。其实中山伯伯的孙儿陆锡也挺有模样的,这次两人无缘没碰上面,若是寻到机会可以让他们见上一见。”
琴扬说着,曹纤笑着,九儿已经转醒,小手小脚开始扑腾。曹纤单手将她抱住,右手解开衣服喂奶,正在这融洽的时候一双脚步急急踏上了楼梯。
“乡君,南阳郡出事了。”
门外是唐莹的声音,曹纤催她进来,唐莹进来之后把门关好,深吸两口气镇定心情才开口对曹纤和琴扬公主说道。
“胡亮带人过了汉水之后还在安排仪仗,突然传来消息,说新野何氏拉起一千乡民往北去了。他派人去打听之后,才知道好像有一个名叫何显才的人做了恶,洪兴带着四县县令开堂公审,但是何家不服意欲搅起乱局。”
“何显才?!”
琴扬公主有些印象,这人不是夏天与一个叫王喜的去江夏寻过亲!偏偏挑在这个时候搞事情,这南阳何家多半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想着想着琴扬拳头一握,她立刻问唐莹。
“本宫派出去的两名青衣呢?”
“这……”
唐莹看了一眼曹纤,曹纤急切的说。
“公主不是外人。”
唐莹一点头,说道。
“胡亮说,公主派出去送信的侍卫与何大人收留的一群苗民们拿了实据和人证,故而来不及回来禀报就跟着桑重阳聚拢的人手一起捉拿何显才。”
琴扬公主拳头稍松,问道。
“那抓到了没有?”
“说是抓到了,人证也有。”
“主犯抓到,人证也有!南阳何氏究竟还在闹什么?”
琴扬公主的问题唐莹无法回应,只见她冷眉一挑,立刻站起身来。
“本宫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本事作妖!”
说罢琴扬公主脚下带风的走了,唐莹想要跟上却被曹纤摇头阻住。不久门外便响起马蹄声,唐莹将房门关好回到曹纤床头,九儿正在曹纤怀中安静的吃奶,刚才大人们的高声说话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食欲。
“这事公主管着,我们就不用去搀和了,告诉下面的人一切如常。再知会潘安,让他去看看城外的三处田庄是怎么回事,如果有现成的庄户,让他务必安抚好。再派人去告诉钟文平和常顺,无论公主开了什么单子一切用度照准,所有开支都从私库支取不走公账。哥哥要是回来发火我来扛着,他们只管一心施展便是。”
唐莹点头带着话走了,曹纤心中也是纷乱。这南阳何氏真是没有眼力见,之前联合扬州粮商挤兑盛德米铺的事还没找他们的麻烦,现在又趁机刷存在感,如今公主动手也好,省的以后何驰回来大义灭亲。
“你倒是安逸,别人还以为你没长耳朵呢。”
曹纤看着一心吃饭的九儿,这孩子真是出奇的镇定,吃完了睡、睡醒了就吃,好一个没烦恼的小丫头。
沉默并不意味着没有反应,在平常的认知中,大动静往往意味着大能量,热火朝天大力猛干才是干大事的征兆。神机营一入夜之后灯都没有几盏,连监视之人都有些提不起兴趣了。
“何……”
“闭嘴!我在做心理建设!安静,我要绝对的安静!”
硝化甘油,这四个字无比可怕!何驰真想把刘国勋的脑子换过来,毕竟无知者无畏,不知道它的厉害自然不会滋生出额外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