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4/12/20 0:30:02 字数:4175

明天就是十二月初一,也就是真正的腊月初一,何驰穿着不厚不薄的衣衫走在神机营外围的城墙上,他一步一呼、一步一吸,似乎是在修身养性。苗胜跟在他身后充当护卫,他却总是跟不住何驰的步伐,那步伐好生奇怪看似慢步实则又快些,跟上去走两步却又发现它实在慢的不行,若不时时刻刻注意脚下苗胜很快就会失去平衡。

“你能跟我几步?”

“跟三四步吧。”

“哎!心浮气躁,怎么能踩得稳,跟的住呢。”

何驰长叹一声,立住双脚转身过来对苗胜说。

“你们不该来比武大会的,你们对朝廷里的乱局一无所知。名头上是天策军新兵营,实则就是天子挖的一个坑,这新兵能不能变老兵还要等一场机缘。”

“可是新兵营里面已经有很多老兵了。”

何驰摇头笑着,伸手指向苗胜腰间的佩剑说。

“把它借我使唤一下。”

苗胜卸下佩剑双手递到何驰面前,何驰将剑挂于左侧,然后一手轻扶剑柄一手虚悬在身侧再次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跟上,以后每逢巡营你都要学着我这般姿态。”

“帮主为什么不趁现在教我些上阵杀敌的本事,偏让我跟你走路干什么。”

“蠢材,我不是正在教吗?”

何驰这次没有回头,他一步步向前稳稳走着,苗胜看着何驰的背影,瞬间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步态配合上佩剑就产生了一种天然的威压感,何驰的轮廓已然与持枪之人错开了一个层级。

“临阵厮杀过后,军营之中多有伤者。入夜之后最是凶险,营内有哀号、有梦呓、有噩梦惊叫,营外有野狗野狼循着血腥味绕营骚扰阴魂不散。既为营副就是一个将领,夜间巡营时要做到处变不惊,及时平息营中异动防止营啸发生。先把步子走稳了,我再教你更多东西。”

何驰听着后面别扭的脚步声,大约走了十几步,苗胜终于能跟到第五步了,就在两人巡完东面城墙的时候,刘国勋已经在阶梯处等候多时了。

“何工。”

“好事坏事?

“是关于何工的事。”

何驰不做应答直接卸下腰间的佩剑还给了苗胜,苗胜接住佩剑站住双脚,何驰继续不急不缓的往前走,刘国勋等待何驰走出三步之后自动跟上。两人的脚步居然一下就踩到了一起,始终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苗胜一时看呆了,那真是正正好好不多不少。

“老刘你给我闯了好大的祸,大冬天在御膳房里做冰激凌吃,还吃出了大问题。”

“请何工恕罪。”

“明天就要开赴工地了,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刘国勋点头,他就等着何驰说这句话呢。

“何工,不如营中人马暂时停住,等明天过了洗尘宴再动。”

“老刘你好大的心啊,你这是要拿整个神机营换房家二百多口人的性命?”

“是用神机营护卫何工的安全。”

何驰一边笑着一边继续往前走,笑声一声一声飘过城墙飘入夜色之中。

“你倒是把房氏高估了,房家谁值这个价钱?房石?楚绥?还是咱们的贵妃娘娘?”

“何工切勿轻敌,这些家伙可都是刀口舔血过来的。”

何驰脚步一定迎风而立,刘国勋停了脚步,骤然间风停住了四下一片寂静,只听何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

“传我将令擂鼓集合!集合之后,瀍河水电站一期建设组即刻开拔!”

刘国勋愣了一息,然后只能压下脑袋应道。

“得令!”

“刘将军,三天之内修好营房、屯足补给等待后援。等民工到时冻死一人或饿死一人,我唯你是问。”

“遵命!”

刘国勋的手心中捏着一把冷汗,当何驰不再装疯卖傻,当何驰握有掌兵大权的时候,他就会自然而然的升格成为将领。神机营内鼓声大作,各营人马都从温暖的被窝之中被拖了起来,何驰立于城墙之上俯视着这一场夜间紧急集合,转眼间整个场内只剩下了号令声和脚步声。不到一刻神机营瀍河水电站一期工程建设组就已经集结完毕,总计一千人排着一条长龙连夜奔赴瀍河工地,而营中剩下的卫戍和工匠们统统站在寒风之中等着何驰的命令。

“鸣金收兵,各回各营。”

何驰一句话砸下,下方的“得令”之声汇成一股巨浪拍在何驰脚下的城墙上作为回应,苗胜脑中早已经是一片空白,他不过是个想在比武大会上一展身手的小顽童,眼前的所见所闻早已经超出了他的原有认知。

等到所有人回到各自的营房继续睡觉时,何驰才缓步转身过来,对苗胜说道。

“苗副将。”

“在!”

“下去休息吧。”

“诺!”

苗胜满头大汗的从城墙上跑了下来,刚才他因为压力太大已经起了幻视,眼前的何驰已经变了一番模样。梦中苗胜只觉一条黑蛟盘在神机营城墙之上,一阵抽搐随后惊醒,醒来已经是黎明时分了。

“房氏恭送太子圣驾!”

洛阳城东门外,房氏全族护在路旁,前方设置的仪仗他们是无缘享用的。东门前龙辇之中坐着天子,他今天心情大好亲自来到东门迎接太子还朝。为了这档子事,天子故意让琴扬晚一个时辰启程,这样两边入城的时间正好错开,但是不管安排的如何精妙,京城百姓们的一上午时间都要在戒严之中度过了。

房石带着一众房氏族人跪着,只等礼部官员走完繁琐的礼仪,那身着明黄的父子二人才同乘一辇离开了东门。

冰冷的地面上难以久跪,正当所有人听着鼓乐远去,猜度着起身时机时,突然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随风飘过街道。

“圣谕,平身。”

“谢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房氏族人齐呼万岁,楚绥先半蹲起身体再搀房石起身,等他的目光往东门桥上走时,只见一人身着紫袍、腰系玉带,冠冕之上满布金色云纹与寻常官员大不相同。那人见众人起身了便迈开步子,急又不急,缓又不缓的走到房石面前。

“房石公,有礼了。”

“不知这位大人尊姓大名?”

“免贵姓何,单名一个驰字,字余福。”

房石冷不丁吸了一口冷风,强忍着咳嗽的冲动,他抬起手安抚众人。何驰的画像他不是没见过,只是今天的何驰好像又变了些许,莫非这何驰当真有些不一样的本事,神行百变并非虚言?

“罪人房石拜见金冕侯。”

何驰不推不让,等房石跪地叩首后,才说道。

“有罪无罪不可轻论,我本一闲侯无心朝廷政局。前来相迎,乃是为了替房氏诸位接风洗尘,房石公快快请起吧。”

“不敢!不敢呀!”

何驰还没递出左手,楚绥就抢先一步将房石搀起。见到这小子如此强硬的姿态,何驰并不恼怒,他对左右众人说道。

“今晚洛晴楼中设宴,我与诸公不醉不归!”

说罢何驰稳健的转身,一步一步走过桥去,如此气定神闲的进入东门之后,所有人才寻不到他的影子。

“站住!!!”

天子也是第一次把闻政殿当成“监狱”使唤,琴扬一回来铁定要问情况。幸亏这个机智的皇兄提前做了安排,现在闻政殿里外禁军守了一个严丝合缝,琴扬就是想走也走不脱了。

“皇兄这是干什么?”

“你急什么,大男人办事你去凑什么热闹,再说何驰能有什么危险。房氏已经进了东门,到了京城他们还能翻出滔天巨浪来吗?”

“您说的倒是轻巧,那晚上呢?”

“晚上不过就是一场接风宴,这有什么危险的。”

“我看皇兄就是不想得罪两个老丈人,故意把他扔进去挡着火!”

天子端坐在椅子上,忽然院外的禁军起了动静,有人让开了一个身位,跟着就有琳琅满目的东西被一一送入闻政殿中。琴扬眼睛一瞪看到一个盖着红布的圆饼,她立刻就急了,天子快她一步将琴扬拦住说道。

“朕就是好奇想看看。”

“看什么看!这些东西都是我的!”

“朕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朕就看看新鲜玩意儿,一伙儿全部给你送回去。”

好大的九五之尊,先是锁门,后是打劫,这套流程真是娴熟的很。

“陛下请过目。”

既然琴扬最上心的是那个红盖头,天子自然要一窥真容,红布一揭李福的眼睛也是一圆,一面透亮的镜子上竟然反出了他和天子两个清晰的人影。天子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自己的正脸,然后渐渐将镜子端起把左右侧脸也照了一照。

“看得可真细腻!真乃一等一的奇物!”

“皇兄别叹什么奇物了,我宁可随便选个人送了,也不留给你。”

天子端着镜子呵呵一笑,送给宫中人不就等于送给了皇帝。这镜子除了落到太后手中有些难办,但只需等太后玩腻了,迟早也是天子的囊中之物。

“这又是什么?”

好不容易把镜子放下,第二托里放的竟然是五个漆画木匣,天子一时分不清这些东西是何物,只向琴扬问道。

“何故如此任性,朕若信不过他怎么会派他去。”

琴扬放下些怨怒,看着一边只对空气说道。

“画桃的是桃腮红,画喜鹊的是黛黑,画牡丹的是点唇膏,画蚌的是珍珠粉,什么都没画的里面是护手霜。”

天子好奇的一一打开看过,只叹这女子的化妆品真是一点都看不懂,琴扬摇了摇头,伸手指向其中一个太监手中的托盘说。

“这护手霜没什么稀奇的,绣楼之中的女子都在用,皇兄若是想要用来赏人,可从这里面挑。”

“那朕就却之不恭了。”

琴扬瞬间感觉到一股凉意,她立刻改口道。

“我是让皇兄挑,可没说这么多护手霜要全部送给皇兄!”

“这些女儿家的东西朕如何挑的明白,李福送去给皇后,让她慢慢挑选。”

“你!!!”

琴扬都快急死了,这真是小土匪遇上大土匪,有理也说不清了。

“这又是什么?”

天子不给琴扬反应的时间,他又对几幅古怪的“面具”起了兴趣。

“墨镜!”

“朕知道了,这是何驰之前戴的那玩意儿!可是戴上之后这黑漆漆的能看到什么东西!”

天子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室外,突然空中一个白色的圆球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墨镜的用途一下就暴露无遗了。

“好东西呀!要是朕的精骑每人都配上一副,何惧西域的烈日风沙!”

“皇兄若是想要的话,出钱买下来即可。”

琴扬看着皇兄像个大孩子一样把玩着墨镜,这架势俨然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她也顾不得等“劫匪”一一过目了,先动手开始挑拣,生怕最好的几样东西被端上来。结果找了一圈发现后面只有几张托盘,东西明显不全。

“还有其他东西呢?”

“其他东西大多因为沉重还在车里停着。”

正当琴扬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有两个太监在门外直呼“找到了”。

“启禀万岁,找到万里山河图了。”

琴扬怒不可遏,天子却是欣喜若狂,魂牵梦绕的东西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填入胸膛。

“皇兄你有够没够!”

“你就这么和皇兄说话的?!”

天子脸色一冷,琴扬垂头叹气只说“不敢”。

“朕可是听说你有一件不出世的宝贝嫁衣,只是何驰嫌弃你配不上故而锁起来了。不管如何,朕今天只取这图。你看它的名字就叫万里山河图,这东西除了朕能受,还有其他人敢接吗?

琴扬知道继续理论只是白搭,她将银镜直接端在手中,气鼓鼓的一路往后面去了,有禁军阻她,只被她当头抛了一句“我不出宫!”。

“李福去哄哄她,今天刚回来别闹得太难看了。

李福领旨去了,天子站在室外摩擦着双手,最后双眉一横对着扛着巨幅绣品的四名太监说道。

“把它挂起来吧,朕倒要看看是怎样一个万里山河!”

四个太监小心翼翼的把长条木匣子扛入闻政殿中。

皇宫之内喜气洋洋,皇宫之外刘协已经跑了好几个地方,他就是寻不到何驰的踪迹。唐雨溪分身乏术,何府真正的主人回来了,何劳禄和少容两人带回来了好多东西,她和元春瞬间忙成了无头苍蝇,哪怕府中有刘协和胡亮等人帮忙张罗,众人也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把一切收拢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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