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里已经搅成了一锅粥,立场滋生纷争,纷争升级为战争,这就像某些自然法则。随着昭国开启第一轮军售,西罗马的战舰指挥官和东罗马的禁军军士都在想尽办法为己方势力获取更多利益。
不过孰优孰劣一目了然,庞培只是一个战舰指挥官,他孑然一身来到昭国境内,手中既没有抵押物也没有帝国元老院的委任状,甚至他的上级提图斯也无法隔空替他的行为进行背书担保。
反观东罗马的阿杜,他虽然是个不受人待见的波斯人,但东罗马尼亚的信誉为他提供了借款担保。最近阿杜和莎车国的伯耶走得很近,在伯耶的引荐下阿杜已经渐渐打开了人脉,许多西域邦国的商人都表示愿意接触一下丝路末端的经销商。商人群体极端逐利,只要有利可图他们可以将任何商品送往大马士革。
庞培焦急的在自己的小院里打转,阿图卡亚的出现让他看到了一缕希望,但是严峻的现实很快将他打入谷底。很显然靠阿图卡亚的月俸不足矣购买热武器,更谬谈贷款和抵押之类的人脉了。
“别忘了,你的妹妹就在雅典城里。”
一袋细碎的金银足够让一个人在洛阳城中过上奢靡的生活,这也是阿图卡亚努力积攒下来的全部财富。可是购置火器需要一笔异常庞大的资金,一挺抬枪加一百响弹药的售价是五千贯,而当它们抵达楼兰之后,身价就会翻上三四倍。
“冷静一点庞培,现在火枪的数量稀少,我们大可以等上一年半载,市场总会饱和的。”
相对于庞培的急躁,身为学者的阿图卡亚十分理性,火器出世不满一年现在昭国国内还没有大面积列装,更谬谈大规模外售。能流入国际市场的火器只是很少的一部分,西域的运力成本也是一个难以回避的问题。售出的火器就像引诱蜜蜂的蜜糖,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愿意花大价钱购入火器的势力也并不痴傻,他们抢跑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回去进行研究和仿制。
“你要我看着那帮波斯佬得手吗?”
“冷静。”
“阿图卡亚就算我求你了,无论如何替我安排一次会面,我必须和那个智者面对面谈谈。”
阿图卡亚非常平静,他的眼神之中更有一丝难言的忧伤。他看着心急如焚的庞培一言不发,任他在房间里左右打转,直到他自己感觉到累了最终停下脚步。
“很好,你要学会冷静。”
庞培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灰心丧气的他仰天吐露道。
“我的战舰还停泊在卡瓦拉的港湾里,东罗马那群混账要是获得了枪炮,他们一定会把她付之一炬的。”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一个问题来解决。”
“我讨厌你这副学者架子。”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没必要这么见外。让我们直话直说吧,就算你买到了火枪,你如何把它们从东罗马的眼皮底下运回卡瓦拉?”
庞培只觉得脑袋一疼,他眼睛一闭已然没了火气。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对不对。当然还有更严重的问题,你如何向那群烧了我房子的家伙解释。解释一下你是如何从遥远的东方突破重重阻碍,解释一下你如何从大马士革守军的眼皮底下钻过去,又如何乘船驶入爱琴海的?”
“啊,我的头好疼!我受够那些盘问了!”
元老院的掌控欲已经令无数将领抓狂,西罗马的皇帝完全被那群家伙架空了,他只是一个任元老院驱使的傀儡。东皇奥古斯都称呼他为伪帝,可谓一针见血。
“最后一个问题,你如何确保这批火器能装备在战舰上,而不是丢入海中或者和我的家一个下场。”
“那群蠢驴,我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冷静的三问让庞培彻底死心了,拥有先进的武器并不意味着你能把控胜利的天平,握住武器的是人,而掌控军队的是元老院,这是西罗马将领们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所以,如果是我掌握了一批火器,我会想办法重组元老院。”
阿图卡亚的声音异常低沉,庞培浑身的寒毛竖了起来,他睁开眼睛看着五步之外的阿图卡亚,被迫重新审视起眼前的这个家伙。
“哇哦!我的耳朵好像出错了,你是说你要重组元老院。”
“我的书库其实是我自己放火烧掉的。”
庞培坐正身体,阿图卡亚将背在身后的笔记捆成的大书卸了下了挪到桌上,那些细碎的金银被厚重的纸张挤到了一边,落日余晖从窗外射入室内,正落在那些由所见所闻积攒出来的书页上。
“元老院在找一件东西,如果被他们找到的话,会牵连出很多人。”
阿图卡亚将一张半边焦黑的羊皮纸从书中找出,庞培看着阿图卡亚忧郁的侧脸,嬉笑着打趣道。
“是某位贵妇写给你的情书吗?”
“不,这是一份责任。”
阿图卡亚将羊皮纸递向庞培,庞培双手一竖表示拒绝,他丝毫不认为阿图卡亚在开玩笑。这种能带出火场的东西很可能牵扯甚广,无论是不是偷情的情书,他一个战舰指挥官都应该避免掺合进去。
“你已经是一名使者了庞培,你要习惯你的身份。使者和将领是不一样的,你从现在起需要握起笔杆子,或许提图斯就是看中了你的潜力,所以才派你来找我。”
阿图卡亚不依不饶,直到庞培将羊皮纸抓在手中他才收回双手。带着异常复杂的表情庞培将那张羊皮纸反反复复看了两遍,最后他的眉头一松说道。
“很多人都不喜欢元老院,可是我们能怎么办?拉几个垫背的用来泄愤吗?”
“留下来,寻找盟友,学习知识,等待时机。元老院的权势太盛,我们现在回去等于自投罗网。”
“可是我们耳聋眼瞎,在这里盲目的等待不会有任何结果。”
“或许我们可以试着长出耳朵来。”
“你难道要和波斯人打交道?”
阿图卡亚从庞培手中接下羊皮纸,将它藏入厚厚的书页之中,说。
“做出选择必有代价。”
压抑的气氛充满了房间,太阳已经落到了云来院的围墙之后,庞培的内心之中还在挣扎,阿图卡亚则静静等待着他的答复。
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不知从何处传来阵阵浓香。庞培和阿图卡亚嗅着那股味道同时吞咽了一下口水,两人默契的一笑算是达成了某种约定。
“我送送你吧。”
庞培起身一请,阿图卡亚笑着回道。
“看来你学的很快。”
两位老朋友一前一后离开了这间小院,或许是这里正处在下风口的缘故,当他们走上廊道的时候,只觉那股香味更加浓重了。食物的诱惑驱使着他们去寻找香味的源头,在云来院后厨里站着一个手拿“船桨”的厨子,他单手叉腰站在烤炉前等待着面包出炉的最佳时机。
主人家的膳食喜好往往决定着厨房里的配置,襄阳的厨房里有各种各样古怪的器具,从蒸煮煎炸、到闷烘炙烤功能齐全。在抽绳奶油器出世之后,很多西点都可以一比一复刻了,京城之中论及厨房设备最齐全的地方,非云来院莫属。毕竟这里招待着八方使节,有些厨房设备的功能只需稍微改一改就能凑合着使。
“小心烫手!”
莺歌被何驰一吼立刻抽回了跃跃欲试的小手,烤炉里的面团已经染上了焦黄色,而芝士披萨上的芝士已经完全化为液态。这种烤肉用的大烤炉热量散失太严重了,何驰一边等待一边思考着,平心而论要搭一个西点烤炉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点在于没有温控系统。如果没有定时装置和温控系统,想要从零培养一个西点厨子就只能依靠不停地实验和试错,而丝绸展销会近在眼前。
“头疼啊。”
何驰说着又拍下了莺歌的小手,这个小媳妇真是不安分,赤手空拳就敢去烤炉里抢食吃。
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何驰举起“船桨”将披萨饼先请了出来,那一张搭配着肉末的芝士披萨刚刚盛入盘中,莺歌就迫不及待的伸出双手将那软糯的芝士披萨撕开,芝士香气肆意的乱窜,冬风穿堂而过顺手就带出了百步远。
“小心烫!”
何驰叫都叫不住,莺歌叼住那披萨饼的一角,滚烫的披萨饼让她无法下咽,但是进了嘴巴的食物岂有吐出来的道理。何驰手握小刀摇头苦笑,那小媳妇紧咬着披萨饼不松口,腮帮一鼓一瘪使劲的吹气。最终何驰还是下刀了,他利落的将披萨饼划成四片,还不等莺歌把第一片吃下肚子,一个充满奶油味的吐司也被“船桨”送到了案上。
“久闻何荆州宠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夏囡是第一个杀进来的,毕竟哀牢这边出了什么事,苗疆那边就铁定会有针对性的反应。更何况这香气都已经飘过几重院了,现在云来院中哪个不是流着哈喇子等着开饭。何驰并不理会夏囡的冷眼冷语,吐司面包是否成功还要打开仔细看过才知道,将“船桨”一挂袖子一卷,他亲自下手将那绵软的吐司面包掰开。
洁白如棉絮的吐司一条条展露在夏囡面前,冲天的香气瞬间引起了一阵“咕咕”声。何驰还来不及用嘴巴试一试吐司的口感,那莺歌就将脑袋伸了过来啃掉了吐司中心最绵软的一块。
“喂,有没有规矩,我还没吃呢!”
何驰立刻将左手中的吐司抬高,这莺歌是饿急眼的货色,而且专挑好吃的位置下口。刚啃去半块吐司中心最绵软的肚皮,她的眼睛就立刻盯上了何驰手里的另外半边。
“给你了!吃完后写个吃后感给我!”
何驰顺手一甩把那半块吐司面包抛给了夏囡,夏囡双手稳稳的一接,瞬间一股香甜就占据了她的五感。可是下一秒一双充满敌意的眼睛就追了上来,夏囡只道不好立刻退了三步抱着那块吐司面包逃离了厨房。
“打你!打你!打你!打你!……”
到嘴的食物被人抢走了,莺歌自然把气撒在何驰身上,何驰则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那小小拳头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一边揉面团,一边有人替你按摩腰背的感觉还是挺舒服的。而刚才被夏囡带走的蜂蜜,果然引来了其他采蜜的蜜蜂。
“何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原来是阿图卡亚,真是好久不见了!对了,你们吃披萨吗?芝士肉末味的!”
何驰端来仅剩的两块披萨饼,朝着来到厨房的阿图卡亚和庞培露出了真诚的微笑。美食和丝绸双管齐下,这次展销会一定会掏空不少人的钱包。